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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两个女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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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影响?”她失笑,“这些人想什么,我才没有空管呢。”

我开始困惑。“思龙,开头我以为你致力于工作,是因为有帐单等着你去付,但是经济上你是充裕的。”

“别再分析我,请尽量爱我。”她微笑。

“那么我又以为是你好强的个性,非要{奇书}把男人踩死不可,但你却对我如此温柔。”

“扬名,我不是方程式,请你别再解释下去了。”

“为什么?”我耸耸肩,“是飞来艳福?”我问。

“飞来艳福?也不是飞来的,你付出的代价已够大了。”

我叹口气。是,这么大的代价也付出了,还在乎一点点的自尊心?

我说:“思龙,我搬过来好了,你让我负担一半房租。”

“何必斤斤计较呢?”她看牢我。

“我还可以负担得起,”我笑笑,“我不忍吃你的软饭,你不是古井。”

思龙松口气,“扬名,谢谢你。”她拍拍胸口,“我了却一件心事。”她看上去真的很高兴。

“你当初是怎么租下这层大房子的?”我问。

“看报纸招租广告。”她说,“我一来到便爱上这里。”

“从波士顿回来就一直住这里?”我问。

“是。”

“从美国回来就在我们公司工作?”我问。

“是。”

“那么你回来根本没多久。”我说。

“你才晓得?”她问,“以前你怎么不问清楚?现在来不及,”她笑,“你已经被骗了。”

我把腿伸出去搁在茶几上,在她白色的平房中,我耳边听着海浪声。暂时忘记小宇小宙。

思龙把座台水晶灯燃起来,那种占老的、累坠的、惆怅的水晶灯,闪烁着暗暗的光,一道道褪色的虹彩照在思龙的脸颊上,一切像一个梦。是美梦也是恶梦。

我把手搁在思龙的肩膀上。她有这么细腻的皮肤。太好的事不像真的事。

思龙把头伏在我膝上。我什么都有了。连情人都有。施某何德何能。

“扬名……”她喃喃地拥抱我。

我真不明白,凭她找什么男朋友没有呢?偏偏跟我在一起。我很感动。

“思龙,你在广告公司里尚好?”

“唔……”

“月薪有增加否?”

“有,增加少许,但一千数百,目前在香港,有什么好提的?”

口气这么大,也是应该的,她多么能干。

我暗暗叹口气。

没多少天就把东西搬到思龙那里了,她替我整出一间房间作为书房。

我把衣服挂迸衣柜里,算是正式与思龙同居。同居,多可怕的名词。非法的,暖昧的。

我们同居了。

美眷当然知道这件事,我还得把电话号码留给她。

她的腹部已经隆起来,精神很疲倦,我觉得爱莫能助,故此惭愧之余,很少出声讲话。不过惭愧也会成习惯的,久而久之,也老皮老肉地无所谓了。

“那边很舒服吧?”她问,“小宇常吵着要去游泳,你不如带他到石澳住几天。”

我皱起眉头,“美眷!这种要求怎么提得出来?那屋子又不是我买的,我一个人住在那里,都有种吃软饭的感觉,你还叫我把小宇往那里带着?”

美眷勃然大怒,拍一拍桌子,骂我:“你说话好听点好不好?小宇不是你儿子?那女人不知道你有儿子?横竖倒贴,多贴少贴有什么关系?我赔进去不算,连我儿子也得受你侮辱?”

我冷笑,“你看那样子,就是个泼妇!”

“我是泼妇?摆明白是,又怎么样?你干吗将你宝贵的十年与一个泼妇渡过?干吗你儿子身上流着泼妇的血?”美眷骂道。

“美眷!”

“你可以不上门来,我并不稀罕,你的家用不到,我就将你告迸官里去!反正我是泼妇,我没有损失!我丢得起脸!”

我拿起上衣便站起来走。

“你也别来了,免得你生气!”她在后面追上一句。

我把门关得很响。

走到街上,风一吹,我醒了。我们夫妇俩十年来没有撕破过脸,说过这种丑话,我深觉羞愧。只是思龙太不值,无端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与我这种人在一起干什么?她原是清清白白的。

三个人的关系竟会搞得这么复杂,加上小宇小宙,还有未出世的小寰,思龙与这么多人打交道干什么?回到石澳,心非常烦,思龙问我,我照实答她。

思龙沉吟一下,“把小宇接来往,我无所谓,反正暑假。不过,他再对我无礼,我就不客气。”

她笑一笑。

“真的?”我问,“你真的同情我。”

“我无所谓。”她看着我。

“这是你的房子,我一个人在这里住已经足够。”

我心中隐隐觉得我们两个人最愉快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太坦率太无顾忌。太……“肉”帛相见。

话虽然是这么说,小宇还是到石澳来了。小宇还是很恶意,这孩子的本性也就是人的本性,喜欢快刀切豆腐,两面光。他享受着沙滩海水阳光,但是不喜欢这屋子的女主人。

思龙不去睬他,早餐桌子上她把麦片放在小宇面前。

小宇说:“爹爹,我要吃面包。”

我说:“试试吃麦片,味道极好的。”

小宇委屈地开始吃麦片,才三口就知道牛奶水果麦片好吃得很,狼吞虎咽起来。

思龙斜眼看我,含着讽刺的笑。

我心中很生气,觉得一家子都塌我的台。又觉得思龙那种椰揄又回来了。

我跟小宇说:“下午我把你送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游泳。”他摇着身子。

“那么你就乖一点。”

小宇赌气不出声。我觉得他根本不在听,我已无法控制他。

这令我很不快乐。

思龙问:“扬名,你板着脸干吗,不是在招呼小宇?”

“思龙,你的想法与做法应该与普通女人不同一点。”我说。

“我说过,在你面前,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

“呵,思龙。”我用手捧着头。

“小宇出去游泳,你看着他比较好一点。”她提醒我。

“我已经替他穿上救生衣。”我说。

“扬名,在我这里出事到底不好,你去看着他。”

我点点头。

走到沙滩,我有点茫然。思龙的权威,美眷的无知,小宇的任性,都把我夹在缝中。而我咎由自取。

我能怪谁,一切都是我自己求回来的。

小宇玩累我就送他回去,车子停在家楼下,我让他自己上去,我不想看见美眷。

同样地我也不想看见思龙,我把车子开到公司去。

星期日,偌大的创作部没有人,只有方薇坐在那里。

“林士香呢?”我问。

“在家睡觉。”方说。

“你做的那个长篇剧不获好评,知道吗?”

“笑话,评我的又是些什么人!具什么资格?”她说。

“话不能这么说,凡是扭开电视看节目的观众,就有资格批评你,管他是什么人!”我说。

“施,今天是星期日,一切问题明天才说好不好?”方薇不耐烦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施,我们又不是打你的工,薪水是老板付出来的。”

“客气点好不好?”我还是得赔笑脸。

“哼!”她低头再继续做。

“在写什么?”

“私人稿件。”

“干吗跑到公司来写?”

两个女人……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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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我哩。”她浮躁地,“真噜嗦。”

我荡到自己房间去坐下来,继续用手捧住了头。

方薇走进来,“有钉书机吗?”

“玛莉桌上有。”

“玛莉把钉书机锁进抽屉里去了。”她说。“你的呢?”

“方薇,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为什么不尊敬我?”

“算了,施,大家从小职员爬到如今,心照不宣,你要摆上司威风,招考新人进来,对牢他们摆

“我有那么说过吗?”我看着她,“我对你们摆过款吗?”

“我在写一个故事,”她置我不理,“一男一女在日落大道遇上了——你知道日落大道?”

“方薇,你知道上个月我们这一组辞职的职员多达七个?”

“我不知道,”她抬抬眉,“你别打断我好不好?”

“他们为什么辞职?”我问,“你知道吗?”

“做不下去便辞职,干吗?这有什么好问的?”方薇说。

“为什么做不下去?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来,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

“我厌倦了,”我说,“听故事说故事,修改故事,然后听人们对我那些故事的评论,我不想再提到这些,饶了我吧!”我大声疾呼。

“你怎么了?”方薇看着我,“要转行?连卖臭豆腐也要技巧的,你能干什么?”

我恨极反问:“你又能做什么?”

“是呀,”方薇说,“我是什么也不能干,所以我把一切精神都花在这里,我可没嚷嚷要改行,我对写故事兴致无穷。”

“勾心斗角!”我咬牙切齿,“吹拍奉承,踏着人家的身体而过。”

“哈利路亚!”方薇笑,“你几时变得如此大慈大悲?告诉你,有什么机构不是这样呢?就在一个家庭里,有些子女分的遗产比其他的子女多,你想想同父同母也还有这样的事,何况是大机构?你没有势力?怪自己学艺不精好了。”

我颓然伏在桌子上。

“扬名,咱们同事那么久,不是我说你一介书生,混这样也算不错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惹任思龙上身。”

我不出声。早一个月我已经反驳过去,但是现在我真的出不了声。

“你以为一妻一妾真的很好玩?”她问,“看你有没有能力承担,看你罩不罩得住。”

“我想离开这里。”我说,“到远处去,去加拿大,去澳洲……”

“你去得了吗?最多是做游客,还想有资格做移民?三个月后还是要回来的,那时候你原来所有的也将全部失去,谁会等你?”

“多谢你的忠告。”我站起来。

“扬名,桌子上一大叠本子都等着你去看,你别老把工夫推给别人。”

“知道。”

我离开公司,看样子我引咎辞职的日子也不远了。我将何以为生呢?我人生的目标,原不止做一个齐人那么简单。

上了车子,我胡乱地兜着风,终于回到了思龙的屋子,她是明白的,我一定要把我的处境告诉她。

我按门铃,没人应,于是取出锁匙迸屋子。

思龙不在客厅,一只水晶风铃“叮叮”地摆动。

“思龙?”我说。

我走进房间。思龙伏在洗脸盆上呕吐。

我吃惊。“思龙,你不舒服?”我问。

她用毛巾擦面孔,“不,”她强笑,‘小宇回去了?”她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

我扶着她,“你怎么了?脸色很坏。”

“中暑。”她说,“吃点成药,休息一下便没有事。”

“我们今晚吃沙律,别太油腻。”我说,“我来做。”

“扬名,”她拉住我的手,“你真是爱我的,是不是?”

我苦笑,叹口气,“我相信是。”

“小宇的事,对不起,下次他来,我必然好好招呼他。”

“这是小事。”我说,“思龙,我有大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她问。

“我的工作……我不想再做下去。不是工作的本身,而是我实在是疲倦,恐怕是当初太过投入

思龙用手指挡一挡我的嘴唇,“不要解释,不需要。”

我看着她。

“我们只活那么短短一阵子,喜欢就做,不喜欢的事不要做,我们不会死的,别担心,我站在你这一边。”

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谁说沙漠上没有绿洲?

思龙始终是了解我的。

我拨开她的头发,“你是如何中的暑?”

“开车出城到裁缝那里去,交通阻塞,车子开篷,晒的。”

“到裁缝去干什么?做什么衣服?”

“棉祆棉裤。”

我心中虽然有重担,却也禁不得大笑起来。

“去拿棉祆棉裤中了暑?”我拧她的脸。

“你懂得什么!”她也笑。

我们坐在书房中看电视。我没有好好工作已经多日,浮生中的空闲是要去偷的,坦白的说,我一心不能数用,目前我太急于要周旋在两个女人当中。

我无暇工作,不想再去看老板的眼睛鼻子,十余年来的容忍突然到达饱和,我愿意在这间白屋里渡一辈子。

我们看《世界童话集》。

我们在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这是一个英国的故事……”

思龙说:“这并不是一个英国的故事,这是一个由莎士比亚叙说的,发生在意大利维隆那的故事。”

我说:“思龙,你的痛苦是你知道一切,是不是?”

“你看你,这只是普通常识。”她笑。

“你第一次听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在什么时候?”我问,“我竟不记得了。”

“奇怪,”思龙站起来,“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故事已经深深进入我心?不像是儿童乐园里看来的……‘人鱼公主’、‘快乐王子’是儿童乐园的教育,但这不是……当然远在英国文学课之前已经听说过了。”她沉吟着。

“你相信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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