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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新宋-第4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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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八个被围攻的侍卫身上全是血迹,一边打一边还高声咒骂着:“狗贼!犯上作乱的狗贼!”一人见着他领兵过来,高声喊道:“陈老三反了……”

他才喊到这里,石从荣早已取出弓箭来,嗖地一箭射去。但此时风雪太大,箭一离弦,石从荣便知已失了准头,收起弓箭,便指挥一队人马围了上去助战。

那些围攻的侍卫见来了援兵,顿时更加得意,一人笑骂道:“韩五,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奉太后的旨意……”

“放你娘的狗屁!”那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声,“陈老三,你这狗日的反贼!我老韩家世代忠良,可没出过你这样的辱没祖宗的叛贼!众家哥哥,忠烈祠见了!”说罢挥舞着一双短锏,红着眼睛扑向劝降的侍卫。

那陈老三眼见他来势汹汹,忙卖了个破绽,避开一步,旁边两个侍卫见着便宜,挥刀劈去,正好砍在韩五背上。韩五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被陈老三一刀砍下首级。

余下几名被围攻的侍卫眼见韩五亦被杀死,又见着石从荣身边,叛兵一波波涌过右长庆门,皆知再无生理。这时也不再防守,高声咒骂着,疯了似的朝叛兵砍杀,顷刻之内,便悉数殉难。

那陈老三这时才收起兵器,大步走到石从荣身边,抱拳低声说道:“奉大王旨意,在此接应。”又笑道:“今晚是天助大王,前头右嘉肃门轮值的,亦是自己人。”

听到这句话,一直悬着一颗心的石从荣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果真吉人自有天相!大王真是天命所归。”

果然,到了右嘉肃门,竟比右长庆门还要顺利,那边只有三四个侍卫不肯归附,早已被格杀。石从荣会合了这两拨班直侍卫,浩浩荡荡直扑右银台门。他仿佛已能看到,泼天似的荣华富贵,正在福宁殿等着他。

二更五点左右,太子东宫至福宁殿的路上。

杨士芳背着太子赵佣,与田烈武、庞天寿等人一道,领着约二三十名侍卫、内侍,头上披着白布、白绫,在宋用臣的带领下,顶冒着风雪,朝福宁殿跑去。

杨士芳对宫里的事情非常熟悉,皇帝大行,太子不幸未能在床前看着皇帝登仙,局面已是不利。因此这时第一要务,便是要马上赶到福宁殿,以防他变。

此时自是不能带很多侍卫前往的,更不可能披甲执锐,否则形同谋逆,是大逆不道。但杨士芳与田烈武一直对雍王深怀戒心,杨士芳连高太后也不能全然信任,所以听到宋用臣来传旨,他还是挑了十五名精锐的侍卫,在怀中暗藏短刃,护送太子前往福宁殿。让他稍稍安心的是,田烈武这些日子亦住在东宫,他素知田烈武忠勇可恃,若有万一,亦多了个得力的帮手。

“若是六哥还如以往一样,与圣人一道住在坤宁宫就好了。”杨士芳一面跑,一面忍不住在心里想道。但太子既已正式开府设官,年纪虽幼,再住在坤宁宫亦不合适,这有一利必有一弊的事,却也无可奈何。

“前面是何人?”众人刚刚穿过翰林院,便见从南边的宣佑门突然冒出五六十名班直侍卫,阻住去路。走在前头的宋用臣不由得大怒,又尖着嗓子喝道:“你们作死么?!”

这时已近子时,又是风雪交加,杨士芳和田烈武亦看不清前面这些班直的面目,但二人见这些班直侍卫全都披甲持枪,已知是金枪班的侍卫,此处并非金枪班防区,这些人无故来此,多半心怀不善,二人相顾一眼,不由暗暗警惕。

“宋都知,你想挟持太子去哪里?”却听对面一人高声喝道,“太后有旨,宋用臣谋逆,我等奉旨前来保护太子,守卫东宫!”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用臣又惊又怒,眼见着这些班直侍卫端着长枪,排成扇形逼了过来,吓得退后几步,躲到两个小黄门的身后。

“杨将军,怎么回事?”赵佣本来伏在杨士芳的背上,忽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不禁问道,他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也意识到此时情形有异,加上看到宋用臣如此害怕,顿时就有些忐忑起来。

“殿下莫怕,不过是几个逆臣贼子罢了。”杨士芳转过头,轻描淡写地回道,“殿下待会可好好看臣与田将军如何平叛。”

他虽然尽量说得漫不经心,但听到赵佣的耳中,还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所谓“逆臣贼子”这种东西,赵佣从小就听得多了,但真正遭遇,却还是平生第一遭,此时风雪扑面,对面的班直侍卫们浑不似平日里的恭顺模样,个个杀气腾腾,手持长枪。他虽然穿得又厚又多,又伏在杨士芳背上,还是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他今夜在睡梦中被宋用臣唤醒,犹自睡眼惺忪,便有些觉出今晚的异常来,不只是宋用臣语不成声,便是杨士芳,也是表情凝重、眼含泪光,不待他明白什么,杨士芳已经指挥宫娥们给他更换衣服,就是在那一刻,他在宋用臣的哽咽声中得知父亲死了,他还不及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悲痛,杨士芳就已经声音郑重的告诫他待会到了福宁殿应当如何如何,其实这些事,早已经有人教过给他了,他也早知道,父亲病重,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只是,今晚却真的是事到临头了。他隐隐约约的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极大的一场变故。

他有些想哭,但所有人凝重的表情让他哭不出来,他知道要发生些什么,可偏偏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就是在这样的忐忑之中,他被杨士芳背出了寝殿。外面的风雪真是大呀,雪粒子打在脸上竟有生疼的感觉,他平生第一次害怕起来,本来想问杨士芳七哥的事,但不知为什么,竟不敢问出口。他想起圣人对他的叮嘱:“六哥儿,一旦官家大行,你就是官家了,一切言行,都须得切切在意呀!”

是的,他知道自己不同了,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同了,天地间很寒冷,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一种从未感觉到的寒冷。

对面的侍卫们端着长枪一步步逼近,他忍不住细声细气的说道:“杨将军,教他们放下兵器,不得无礼!”

“臣遵令!”杨士芳应道,但他还没有说话,宋用臣就已经抢先叫了起来:“太子有命,教尔等放下兵器,不得无礼。”

他的声音夹在风雪之中,更显得又尖又细,锐得象金属相交的声音,可对面的人,却无一人理会,只一步步的逼近过来。

忽然,杨士芳身边的田烈武长啸一声,掏出怀中短剑,率先冲向叛兵。那些金枪侍卫万万没料到相隔二十余步的距离,田烈武身形几个晃动,竟已到跟前,无不胆寒。

几个叛兵对着田烈武,慌忙挺枪直刺,田烈武手中短剑掷出,逼退正面两个叛兵,身影闪动,避开左边的长枪,右手已闪电般抓住一杆长枪,双臂用力一抖,那叛兵虎口几乎被震裂,双手一松,长枪竟已被田烈武夺去。

但这金枪班的侍卫,亦都是军中使枪的高手,眼见同袍失手,又有四五人冲过来,挺着长枪,刺向田烈武。田烈武纵声大吼,反握着夺来的长枪,以枪当槊,击退逼过来的几个叛兵,便转头去寻找先前说话的叛兵头领。却见那十几名东宫侍卫此时都已拔出短刃,冲了上来,与叛兵混战在一起。杨士芳背着太子,与十几名手无寸铁的内侍一起,被十余名叛兵团团围住,正在苦苦缠斗。那宋用臣此时早已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庞天寿浑身是血,步履蹒跚,显是受了重伤,却还是紧紧跟在杨士芳身后,只要有叛兵的长枪刺来,他便疯了似的冲上前去,以身体做盾牌,挡住太子。

杨士芳武艺虽高,但这时一只手要背着太子,只能单手应敌,他时时刻刻又怕太子被叛兵所伤,更是缩手缩脚,左支右绌。几名东宫侍卫拼死想与杨士芳靠近,但这金枪班侍卫亦非泛泛之辈,这时以多攻少,转瞬间已有几名东宫侍卫受伤,众人却是离杨士芳越来越远。

田烈武看得血脉贲张,这时早已不顾自身安危,高声喊道:“杨兄,接枪!”掂起手中长枪,朝杨士芳抛去,他这么一分神间,左肩上已是中了一枪。他忍痛咬牙,反手握住枪头,使劲一折,竟将枪头一把折断。那刺中他的侍卫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对手,不由得大惊失色,竟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竟任由田烈武夺去他手中断枪。

杨家枪名闻天下,那杨士芳本是使枪高手,这时接着田烈武掷来的长枪立时形势逆转,他一杆单手枪使得神出鬼没,数合之间,便有两个叛兵受伤。其余众人见他如此神勇,心中惧意大盛,竟眼睁睁看着他背着太子,往翰林院且战且退。

年不及十岁的赵佣,此时便伏在杨士芳的身上,亲身经历了他生平第一次刀光剑影,那些四溅而出的鲜血,那些哀凄狰狞的呼叫声,混着这一夜风雪的翻滚与嘶鸣,成为了他一生中最不可磨灭的鲜明记忆。

第五十四节

太子一行被阻击稍前,福宁殿。

“石相!石相!”李向安带着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跑进殿中。

石越方令人找了一身白衣换了,见着李向安,忙问道:“李都知,中使都派出去了么?”

“早已派了。”李向安回道,一面指着身后的小黄门,道:“石相,监右银台门童贯派这个小黄门来,说有要事禀报圣人与石相。”

石越讶道:“童贯?”

李向安忙又解释道:“童贯河东差遣回京后,便在右银台门当差。”一面又对那小黄门道:“这位便是石相公,有什么事还不快说?”

那小黄门慌忙跪下叩了个头,禀道:“童公公令奴才禀报相公,有小黄门与宫女见着尚书省内冒出浓烟……”

“什么?!”石越惊住了。

那小黄门又继续禀道:“童公公以为着火,正想派人去救火,还没到右嘉肃门,便见已着不知哪来的许多人马,正朝右银台门来,料来是心怀不轨。童公公差小人赶紧前来禀报……右银台门的班直侍卫,奴才来的时候,已不知去向。童公公已召集了五六十名内侍,关紧右银台门,绝不令叛贼轻易通过右银台门。但请圣人与相公早做准备……”

“你回去告诉童贯,他做得极好。”石越望着脸色苍白的李向安,故作镇定的夸奖着童贯。感情上的悲痛,并未令他的思维变得迟滞,他脑子里马上想起了早先潘照临的判断。

“看来有人真的利令智昏了!”石越瞥了一眼殿外,福宁殿内外,共有殿前指挥使班与西夏班轮值的侍卫各一百人,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叛兵,但既能令守卫右银台门的班直侍卫望风而逃,显然不可掉以轻心。更糟糕的是,还是此时根本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

童贯话中之意,自是来求援兵,但他却不敢轻易派出援兵。谁又能肯定叛兵只在横街以南?他心里想着,口里却对小黄门说道:“你速速回去告诉童贯,令他坚守右银台门。我马上派兵相助,叛兵不过虚张声势,只要守到天明,自会散去。”

“是。”

眼见着小黄门答应了退下,石越又对李向安吩咐道:“李都知,你速去请呼延将军与仁多将军来,我去禀报圣人。”

石越目送李向安离开殿中,这才悄悄将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早已湿透。

兵变?!

这是石越事先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真有人敢在宋朝的皇宫内发动兵变?

即使到了现在,他甚至都不能肯定主谋是谁?最大嫌疑当然是雍王赵颢,但是亦不能排除别的可能。若是雍王,叛兵又是从哪里来的?靠着收买班直侍卫,便可以攻击两府,直闯右长庆、右嘉肃数道宫门,令右银台门的班直侍卫望风而逃?这等兵力,是雍王绝对收买不到的。

难道只是虚张声势?自古以来,利用黑夜发动叛乱的最大好处,便是可以虚张声势,造成一宫皆叛的假象,令人们惊慌失措,丧失抵抗的勇气。

但若是如此,便当四处放火才对。何以只在尚书省一处放火?而且火势看来也不大,站在福宁殿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火光!

这只有一个可能,叛乱的人根本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惊慌。

石越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整个大宋,有如此实力的人,只有一个人。

难道真的是高太后?!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整个宫中,便不再有可信之人。

石越第一次感到孤独的可怕。这比在庆州时还令他感到恐惧。他身边没有可靠的部下,没有可以信赖的谋士,此时,必须完全靠他自己做出决断,辨别敌友。

“无论是谁发动兵变,都绝不可能一宫皆叛!”石越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以坚定自己的信心。“只要能辨别敌友,处置得当,便一定能化险为夷。”

石越稳了稳心神,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赵顼的寝殿走去。向皇后一直守在赵顼的尸体旁哭泣。

“圣人,还请节哀!”石越走到寝殿的外头,跪下叩了头,隔着帷幕劝道。

过了一小会,里头的向皇后暂时止住了泣声,硬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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