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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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散发着浓烈的、百蛇不侵的烟味。他手里拿着自卷的关东烟,比比划划,说哈马斯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战争机器。这样说着的时候,手里的烟几乎伸到了刘颖妈的脸上,把她吓着了,也呛得咳了起来。
刘颖妈今天格外兴奋,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带女儿来到这里,探望一个不该探望的人。用邬秘书的计谋,终于使凤友落人了毂中,她得意非凡,同时,也怕得要死。她生怕女儿想不开,闹出什么大事。没想到,两个月来,女儿显得很平静。可以说,太平静了。她只是时不时地到靠山乡去走走,回巴兰屯转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知女莫若母,她越是这样,妈妈的心越放不下来。终于,在上个星期一,刘颖忽然提出,要在凤友行刑的前一天来看守所探视一回。本来,这是不符合规定的。刘颖也没有用激烈的言词,更没提出什么威胁,比如跳楼啊、绝食啊那一类。正因如此,妈妈更六神无主,连觉都不敢睡了。她知道,唯有赶紧满足她的愿望,赶紧把那个姓姜的处理掉,才能永远地解决问题。跟邬秘书商量后,他们安排了这次会见。在这之前,他们了解了看守所的情况,确信,不管怎么样,看也好,不看也好,姜凤友生为一个死办、囚,绝对是万无一失。想到自己作为母亲完成了这样的壮举;想到女儿从此以后,再没有那样的威胁;想到所有这一切,再过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永远没有了,她好不得意,大眼睛像宇宙黑洞那样扇动着,女高音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你知道个屁?”她不客气地咳完,指着天叫道:“人家猛虎组织还杀过印度总理呢?谁能比?啊?!”
“哎。”一直不言语的邬秘书,这时指着墙上的钟,说话了,“好像,已经过点哩?”
但是,刘颖妈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不容打断。所长也不服气,用更多的、一多半是自己想象的、现编的例子,反击他所惧怕的这个女人的观点。
二十分钟后,邬秘书又一次提醒。刘颖妈这才觉得,真的,已经过去一个钟头了。不过,她心里并没起什么急。“把她叫回来吧。”她的口气很随便。当初,女儿提出条件:只准她一人进去任何人不准跟着,不准监视时,刘颖妈也是这种随便的样子,说:“嗨,没问题!”所长看看表,叫隔壁的一个管教:“去把小蔡叫回来吧。”十分钟后,小蔡来了,然而,只是一个人来的。所长大奇,刘颖妈已经跳了起来:“怎么你一人回来?那谁呢?颖颖呢?”小蔡有点摸不着头脑:“啥颖颖?厂刘颖妈引吭高歌般的吼道:“啥颖颖?我的闺女呀!”一时间,她真有永远丢失了女儿的感觉了。所长急道:“就是那个女孩呀,都半个钟头矿!”屋里一下子没有声音。一分钟后,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快快快,看看去!”
在地下死牢里,“静三”被打开了。坐在那屋中柱下沉思的,是一个秀发姑娘,眼中闪着五色光圈。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钟。天是晴朗的,可是,没有太阳,因为,走在这样的森林里,是无法感觉到阳光的。凤友吃力地爬上了北边的那道坡,钻进这片有名的红松林之后,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用完,现在,准备着完蛋吧。但是,刘颖的话,还在耳边响着,不停地响着。虽然那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可它就是响着。“为了我…为了我…你要为我活下去啊……”那么,我真地是这样做吗?我真地是出来了吗?他不敢多看,这个真实的世界就在眼前,就在脚下,就在他的鼻子里,可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视觉、味觉和听觉了。“你的姐姐出事了……你的小妹不在了……还有,你的外甥,他们都找不着了……没有了……”凤友大叫一声,跌倒在一棵丑陋的老松树前,头撞到了树上。
他的眼前金星乱闪,使他看到了最真实的情景:他的亲人,为了他,都遭到了那样的不幸……他的姐姐,在去乡里的路上,被汽车撞了,二姐到现在还人事不知,恐怕要成为植物人了。三姐更可怜,虽然伤好出院,听说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见,登时便发了疯。啊,最最可怜的是他的小妹,是凤琴啊。刘颖说,是姜家的大黄狗最后发现她的,她的身上,中了一枪,可是,当时并没有死,还有救的。她是给活埋的。凤友好像看见了,她的一只手还举着,小脸上带着她生气时所带出的表情,而她的一双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她们,都是为了我啊……凤友两手捧雪,大口地吞吃起来。他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可他就是要吃,要吃,要吃掉所有的雪。接着,他像是刚刚想起什么,跳了起来,像一狼受惊时那样,跳起老高,带起了积雪。三步并作两步,他爬到了坡顶。本来,他以为自己永远也爬不上来的,可是,现在,他站在了顶上,可以大口喘着气,朝下面望了。
下面,还是树林,还是积雪,什么也没有。但是,他不放弃,还是用心地、急燥地、咬牙切齿地观察着。刘颖说,越过看守所后面这道坡之后,他会看到一个高压电线的铁塔。在那铁塔下面,他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爬犁,还有滑爬犁的抓子。他乘坐那个爬犁,顺着坡道往下滑,到山下面,就会发现一条火车道。那是稗子沟锯木厂的小火车专用道。扒上路过的小火车,他就会赶到锯木场。到了那里,他会发现成百辆的外地拉木材的卡车,只要坐上其中一辆,他就可以逃生了。啊,就在那儿,看到了,在百米之外的一丛最高的松树后头,探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难怪一开始没有发现,因为它的颜色跟天空的背景太相近了。凤友一阵激动,暗暗出了一身的冷汗,叹道:“啊,颖妹……啊,颖妹!”连滚带爬地朝着铁塔那边冲了过去,真想大喊,大声地哭。到了塔下,果然,看见了在半人高的干枯的蒿草中,探出了一根黑黑铁条,上面还挂着一块三角红布,迎风拼命地招展着,发出阵阵异响,像是在对着他打招呼:“快啊凤友哥!快点啊一个笨球!”他差一点就要说:“我来了,颖妹!来了我来了啊,颖妹!”他抓住了铁条,拉出了一只精巧的爬犁,还有两根专用的、轻便好使的、十分结实的抓子,推出五步远,刚要跳上去,便觉得后领子一紧,有四只大手同时伸出,把他抓住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先喷到了凤友脸上,便听一个声音骂道:“操你娘哩,总算逮住哩!”另一个人也叫:“日你奶奶的,没白等,看你这回还往哪儿X跑?”凤友给一股大力揪直身子,面对两个戴着狗皮帽子的人,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像立起来的黑瞎子那样高而且宽,更像黑瞎子那样笨重愚鲁。他们穿着同样的皮夹克,皮裤,脚上套着大马靴,靴跟上还露着尖尖的马刺,就像是戏装一样。在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是他们戴着的那皮帽子,一人戴的是黑毛的,另一人戴的则是黄毛的。帽子的毛那么长,鼻子宽得不可思议,好像占去整个脸的三分之二,说他们是人,还不如说他们是熊合适了。“咋样呀,这回你没得手吧?哈哈哈?”黑狗皮帽子对凤友狂笑着,把嘴差点贴到了凤友脸上。“早就等你小子哩,你拿俺哥儿俩当傻瓜呀?嘿嘿嘿!”黄狗皮帽子伸手掐住凤友的脖子,虽然嘻笑不止,却眼看把凤友的舌头都掐了出来,差点没气了。他们用一种皮条子,把凤友的手打着花绑到背后,就像绑猎物那样。把凤友蒙上眼睛,丢到他的小爬犁上,他们又从林中拉出了两匹马,一黄一黑,跟他们的帽子色调正好对上。黑马还拉着一只大爬犁,爬犁上丢着两只狍子。两个大家伙显然是下套套中的猎物,冻得梆硬的,长着土黄|色的毛,屁眼鲜红地翻着,眼睛呆呆地瞪着,四腿朝天,脖子上还勒着细细的铁丝套。
“走哩!”黄狗皮帽子跃上马,马后拉着凤友和小爬犁,朝着东北的一条雪道冲了过去。黑狗皮帽子骑马带着他们的猎物,紧跟在后头。凤友不知他们是去哪儿,只觉进了更深的松林。开始,他还以为他们是看守所的,以为自己马上被抓回,反倒心里踏实。这时,他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那两个家伙在前面,边骑马边喝酒,喝得越多,笑得越响,话也越不着边际了。凤友费了半天的劲才听出,他们都是打猎的,而且,是鄂伦春族的专业猎户。凤友知道他们那一族在职巴兰江的上游,离着完达山虽说不算远,总也有上百里的路程。没想到,他们大冬天的下套打狍子,居然打了这一带。他想跟他们说话,那两个家伙不听他的,偶尔回头,用生硬的怪怪的口音骂他几句。渐渐地,凤友听出,他们最近下的套子不是被人破坏,就是猎物被人偷盗。他们怀疑是当地人在使坏,心里恨得不行。于是,他们这几天就在左近转悠,寻找踪迹,终于找到了一个古怪的爬犁。他们认定,那一定是盗猎物的人用的作案工具,便在附近打好了埋伏。一连等了三天,老天有眼,今儿终于给他们逮到了。凤友真是哭笑不得,忙忙地跟他们大声争辩,拼命解说。可是,他们喝得烂醉了,哪里还听进凤友的话,只是回头乱骂一气,让他住嘴,否则就把他按在雪堆里活埋了。凤友一听,他们醉得神志全失,真不敢再吱声了。走啊走啊,只知是在林中穿行,上坡下坡,也不知行了多远,要到哪儿去。天黑了,凤友冻得快要僵了,意识渐渐模糊。听到了一阵狗叫,好像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爬犁停下来了。
感到一条大狗扑了上来,在凤友身上拱了好几拱,把粗大的冰冷的尾巴扫到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听见一阵哈哈的笑,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闻到了炊烟味,煮好的苞米碴子味,还有烤土豆的香味。凤友以为是到了一个很大的屯子,少说也有一百户人家。蒙眼布忽然扯开了,他迎面看到了一团篝火,火上架着铁锅。还有三个人。此外,便什么都没有了。那两个自然是黄黑狗皮帽子。另外一个,却是女人,也戴着巨大的狗皮帽子,只不过,帽子是白毛的,使她的整个形象柔顺了许多。穿的衣服太乱,太复杂,凤友看不出她多高,多胖,甚至也不知她有多大岁数。她跟那个熊人说话,用的是鄂伦春土语,听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看三人之间亲密的样,更让人迷惑。忽见那女人朝凤友指了指,说了一句什么。黑狗皮帽子就哈哈怪笑,比划了半天,都是最可怕杀人动作。那女人也跟着笑,突然又说了一句。黑狗皮帽子愣了一下,显然是不同意她的什么想法。那黄狗皮帽子却嘿了一声,过来,踢了凤友一脚,把凤友的身子翻过去,给他解开了皮套。
凤友得到自由,却不动弹,眼睛瞪着那个女人,好像是她把他害成这样的。那女人尖声叫起来,说:“俺放了你哩,你咋还不走呢?”又指着那两个男人,笑道:“你再不走,俺这两个哥哥,就要把你搁雪活埋了,埋一宿呢,不冰死,也憋死了!”见凤友还是那个表情,她有点奇怪了,走上前来,拉了他一把。见凤友跟着她走了一步,便又乐了:“俺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这就好了,过来吧,烤烤火,喝点茶。”凤友随着她的意思,坐在了火堆边,紧紧地挨着她,接过了一个大铁茶缸子,捧在手里,先珍重地暖了暖手,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下去。啊,茶是加了糖的,入到胃里,顿时,凤友眼睛一亮,血液流动,在全身过了一个小周天,又活过来了。众人问:“你为啥偷我们家的狍子?你不知道,照我们规矩,谁干这种事,是要荷里啊荷的,也就是全身都是血檩子,再下到雪里,那才叫要命哩。”凤友瞪了她一眼,又瞪了那两个熊人一眼,恨恨地说:”我没偷狍子!”黑狗皮帽子正喝茶,一下子全吐出来,叫:“放屁,放屁,你真能放屁!”黄狗皮帽子刚要倒茶,也住了手,朝凤友比划着骂:“你真是瞎白虎哩!你不偷,那俺问你,你弄个爬犁藏在那儿干啥?啊?你说哩?”黑狗皮帽子乐得大吼,一双小眼瞪得像钻石一样亮:“是哩,你说话呀!不偷,你把爬犁藏在俺那狍子套边上千啥?你说哩?”凤友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兄妹三人指着凤友的鼻子放声大笑,不住嘴地说着他们的土话,再不理他了。凤友呆在一边,吃着他们丢过来的土豆,打量周围的地形,好像他是一个临战的将军,必须把这地方记住,以后好跟他的地图相对照似的。这是一个山谷,深入到了完达山的内里。四面都是厚重的松林,能听到低沉的松涛响,那么有力,使人听着听着就喘不上气来了。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山岸,还有一个不小的洞。洞里面经过了精心的布置。有狗皮褥子,有各种炊具,还有打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