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耕耘记-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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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芳就着窗菱的隔木亲窥着他以身背移去,淡弱,并最终消失。
心痛的感觉无以负加……只是这么看着,都是艰难残喘的苦痛,又怎么可能度过没有彼此的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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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的夕色透过一片撕开的窗纸射在宁芳一块脸眶之间,仿佛成了某种恐怖的胎记,而那万霞的光辉直直刺入眼睛里,竟是芒白的时光……
太皇太后与皇上的谈话远没有与太后的言语耗时。他们一坐一跪说道,不过是三两分钟的事。可沉默,却仿佛永无止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与信仰,谁似乎都没错,谁仿佛都有自己的悲哀,谁用尽了一生谋划的未来看来总与他人不能全然交融……
沉默不代表顺从,更多时候,只是我们不得不妥协所做的最后一丝悲鸣的反抗。
玄烨跪了许久。最终不选择离去。当他再次踏入慈仁宫,宁芳就像他幼时那般从小厨房里端着瓷盘转出来,也还是那个笑容,招呼着他:“鱼汤,你够没够?”
宁芳的笑容里闪动着强压的泪光,而玄烨的心胸却已然被这份强压抽空了,呆呆地立在院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还是宁芳选择了靠近。她近到玄烨面前,便出腿不轻不重地踢了玄烨腿肚一下,如往常般端着汤盘向前走:“小样,还不洗手去,当心洗不干净我拿鱼汤喂阿行。”
所有人都能听出宁芳话语里的喜悦,可正面里那不停滑落的眼泪才是她心里最真诚的凄楚。
“……好——有本事你真拿去喂阿行呀……反正它也不喝鱼汤……”玄烨并没有如往日般一脸子调笑与无畏,他暗淡着脸色低着头一步步地跟在宁芳的后面。
全慈仁宫的人,都回来了。此刻,或蹲在墙角,或立在院中,或不堪再亲见这一幕只能选择跑开。
温腕并没有像良黛她们般失声哭出,可也已泪满双颊。
爱有什么算呢?……可这皇宫却容不得圆满。
宁芳一勺勺喂着玄烨吃下浓稠的鱼粥,她的脸上不再有眼泪,反而不停溢着甜笑。想着那些过往,忆着当年那个煞气倔强的小子,仿佛一切都只是刚刚发生的。
除了吃,玄烨一声未出,他只是张口慢慢地品尝,很慢,很慢,像在品尝这世间最弥足珍贵的饕餮。除了把着她的手,一刻也不紧开。
当最后一勺吃完,宁芳凑上去把玄烨的口唇舔拭了一圈。羞涩的红韵还是袭上了她的颊颈。
“好吃吗?”宁芳没有把伸出的头颈收回。就像在等待。
“嗯……天下最好吃的。”玄烨就着近吻上了宁芳的唇,使那淡淡的鱼香味在彼此的唇齿间悠散。
这个吻并没有丝毫欲念,就如同两只一直想到依偎的小羊亲厚的抚慰。
可渐渐地,玄烨便在唇齿间品到了眼光的咸味。他移近了些,把人直接抱于腿间怀里,紧紧地拥着:“别怕,别怕……我绝不会妥协的……绝不会。”玄烨虽然觉得这“绝对”有丝沉重,可原本无力的意识却在当下突然重强振了起来。没有到最后一刻,自己怎么可能放弃呢?这么想着,便气入丹田,重新有了活力,轻推开宁芳,笑容与自信亦重新爬上他的眼脸,“别怕,有我呢,相信我,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使我放弃。即便是最后一刻,也要相信我……就是没有一切,我还是要和你一辈子走下去……”
宁芳笑了,把那眼泪擦干,轻拍着小三的半边脸:“我不怕,什么事不都有我们小三子嘛。”
玄烨见她笑了,还重新拾起了调笑,阴瞒的心情也终于乌云过境。凝视近在眼前之人,那点子浓情蜜意便涌上了身心,拥着宁芳的身子左摇右摆,一会以鼻拱拱她的耳颊,一会出舌舔舔她的颈窝,惹得她痒痒得直推赶着他的脑袋。
“现在就赶我了,等会舒服的时候可别求爷。”
宁芳听了他这话,眼光一闪,立时以齿咬了咬他的左耳轮,片刻还以舌舔过了耳轮后的耳背与颈缝。
玄烨哪经过女人这般主动,而且还是宁芳这般挑逗,立时便全身颤了颤,被宁芳好好大乐了一把,居在他怀里前仰后俯,好不开心。
玄烨怎么可能吃这种亏,两个人打闹间便缠在了榻上。
也许和最爱的人之间,你们共饮一杯可乐的瞬间都是最美的。如果和最爱的人之间共担着分离,或许什么语言美好亦抵不过深情地凝视——他(她)的眉形是怎样的,他(她)的眼角有几多细润的皱纹,他(她)的鼻子是高耸还是圆润,他(她)润唇上可爱的纹路几何,他(她)脸上那些标志性的斑痕……缺陷往往亦被你爱着,当你深爱他(她)时,一切都没有这些可爱的缺陷令你想来亦笑。
吻,或许是亲密男女间最微妙的行为,可以激烈如狂,亦可以温情如云。
玄烨从来不曾如此吻过一个女人,他的的吻似乎注定了是夹着探索与侵略的。温情,轻柔,容缓,点点犹春——可当他这般被一个他爱的女人吻着时,才真的觉得这是今生他最想得到、最真诚、最美好的吻,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爱的证明。
当这个历时不知多久的吻过去,玄烨着魔般凝视着身下的宁芳时,他的手指亦轻微的滑触过她的脸、唇、眼角与她可爱的鼻子:“宁宁……宁宁……”只像是一个人的低咛,却又似爱之宣言前的深情,伴随着轻咬她鼻尖的动作,“我……我爱你……”这世界最亲密的承诺就这般轻如风地消失在他们如蜜的唇舌间,伴着宁芳一瞬间下落的泪水,仿佛如小溪般开在两个人的心间……
其实,这世界也许最甜蜜的情话却正是最残酷的魔咒,人们为它狂为它痴,消瘦了容颜,蹉跎了青春……它的甜蜜令人永世难忘,可它的残酷却叫人看不清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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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从来不是快乐的等同,更多的是谦让、包容、退却与融合。你可以在学习中保有个性,你可以在工作中保有个性,你可以在生活里保有个性,可你不能在爱情里还想保有绝对的个性,那本身就是对爱情的不负责任与自私偏侈。
当痴情男女水||乳交融的欲望□过境的刹那,宁芳很想站在紫禁城的空中向所有人呐咕:玄烨,我爱你——
可她只能选择意识随着身体的满足落入一个至深至低的黑谷里,使那种心里的呐喊被黑暗完全吸附为无。
那一刻,宁芳仿佛卷缩着身子躲在无人的黑暗里。
我可以一次次宽容你的缩离。
我可以一回回原谅你的伤害。我可以为了你的喜欢顺从你对我的占有。
我可以因为在乎你不计较什么名分与伦情。
我甚至可以因为爱你放弃我发誓要好好守住的生命。
……
可我,不能忍受你占有我的同时还保有对另一个甚至一个又一个女人不得不占有的使命!
从意义来说,也许我的不能忍受远不如生命来得重要,因为没有生命,一切都将只会逝去。可我真的无法忍受,真的无法……在那么多你与别的女人欲海沉浮的夜晚苦苦的——苦苦的……等待我如此爱的你的归来……只因为……我爱你……呜呜呜……这一切似乎那么的不合逻辑,我爱你胜过我自己却无法忍受这一点点的“退让”“共存”……可我是真的爱你的呀!真的!我愿意用我生命起誓!……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当玄烨在一个深醉的额吻后离宫早朝而去,宁芳——睁开了她曾经无比快乐此刻却迷茫的眼睛。
那抹黄|色,也许就是这一切迷茫的症结。
可宁芳不可能去恨这黄|色。因为玄烨生来就是要黄袍加身的,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他的天命!而宁芳爱的,也从来是这个帝王独对她的那缕缕情丝,爱——他权欲天下的同时掌控她身心的痞气浓意……
爱情从来不是你选择爱他的一部分或是几部分的加加减减。爱,就是把个人融成了团被你完全融化到躯体里。
可是,为什么她连躯体、名声、未来甚至生命都可以为他舍弃的爱——却容不下小小的分享呢?是她其实太自私了,还是——她只是不够爱他呢?
宁芳一步步走在这世界最华丽的宫墙华道之间。
今天的天真的很好,浅蓝天际纯白随云,空气里甚至满满充拆着夏天的激|情。
是啊,那外面的世界似乎是无限美好……可为什么我宁愿把自己居在这黄瓦红墙间呢?
自由……自由……是不是我从来不在乎呢?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宁芳转头去看,在一道华门里面立着的那个少女,不正是小三的表妹宝仪吗?而那门扉上双书的文字不正是“景仁宫”吗?
原来,自己竟主动走进了后六宫里。
“宝仪不知皇额娘驾到,失了礼仪,还请皇额娘莫怪。”
宁芳睁睁看着这个如玉的少女向自己栩栩走来,是那么端庄与亲和的存在,在这黄瓦红墙间是那么的相得益彰,仿佛自己才是这个时空的闯入者……嗯,自己不就是吗?
太后的一丝苦笑停滞了宝仪轻悦的心情。
宁芳并没有立时叫起宝仪,反是疑惑起来:“宝仪……你喜欢这皇宫吗?”
宝仪亦有片刻的疑虑,可也不过是一个眼神间的失措:“宝仪怎么会不喜欢呢?这里有待宝仪慈善的太皇太后,亲切的皇额娘,皇上待宝仪亦是有情有亲,后妃们亦能相处融洽……”
一丝变向的光线擦过墙头瓦间射进宁芳的眼瞳,使她自然地咪起了眼睛。可看在宝仪眼中,却是个自然的危险信息。
宁芳眯着眸瞳往那光线看过去。原来太阳升了起来。
紫禁城在一片金光里越发的金碧辉煌,是人世间最璀璨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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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木布泰亦起的很早,榻在外榻上思量着。
图拉如此是般,那巴特玛……便不可能是一直看来的那般与世无争了……而后宫中历来的是是非非,怕才多是这一对主仆混搅的结果……只是,她这么做的因由呢?……无儿儿女,身家并无可厚,历来又不受先帝专宠,有什么因由叫她如此暗藏深晦、处心积虑呢?……难道,她一直想争个后位或有心权欲吗?
布木布泰自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没有任何希望又谈何所求呢?虽有着万般的疑问,可她不会再有人可问,即便有,亦不问。
这世间有许多的秘密注定都得不到答案。知道得多未必就有命可活,知道得多未必就能理解,知道得多未必就能比现在爽快,知道得多……也许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得好。
世人多烦忧。自己的事儿都寻不出一个出口,又何需频添他人的来世今生?
康惠淑妃巴特玛或许是布木布泰这辈子最厉害的对手,可她二人却从未有过正面交锋。或许布木布泰这一辈子都毁在此人的手里,可到如今,再去恼啊恨啊求个因果,都已惘然。
除了坐在榻上独自看朝起夕落,布木布泰,什么答案与疑惑都已无处可寻——可解——
除了在心内深深地叹息,人其实能做的,真的很少——很少——
第一百二十二章 信守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二,仁宪皇太后突然起驾前往五台山长期祈福。
宁芳离开的前几日,玄烨并没感觉到任何的不同,每日被越来越多的战况与谋划占据着,并没有特别念起离开的人。至于夜晚,虽没有几日软玉拥怀,一个人重新占领诺大的龙床,甚至还有种轻快的畅然,每天好睡得很。
可这份畅然只停止在第五日。当夕阳再次沉于天际,燥动一日的世界仍处于一片浮热。
玄烨紧赶着几地的战况得以落石,众大臣得以陆续退出殿门之时,疲惫突然来袭脑海里突然出现宁芳万分明媚的笑颜,心口里的那股子热流猛然涌了上来。
李德全见大人们渐次退了出去,正要上前侍侯皇上,却见原本揉着眉的主子突然立起移身向殿外迈去,脚步异发得迫切,就如多年来一般得急切。他也来不及问什么,提了步子随了去,出了殿向左下了月台,李德全心里也就明白了,虽然他由后面看不清皇上的样子,可皇上轻快急迫的身态对他这个长期随侍的内侍是只瞄上一眼就能嗅真的。
这主子不在,您去有何意呢?
正当李德全心里如此思量时,前面的玄烨亦停了步子,拧着眉立在了日精门前。
是啊,她不在,我去又何意呢?
长长了叹出口气,玄烨转身往回走去,高高的陛台越来越近,可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
日沉昏红光线的乾清宫、高台甬路、月台犹如年已过半的壮年,渲染着一种孤独与惆怅,只会令此刻的自己越发感觉不畅。玄烨停了步子,侧转身子看那相对低短、朴实的日精门便可爱、温馨了起来,犹如一扇通往家的乡间石子路,或者,只是一盏小小的油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