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大军阀-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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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比岑春渲小十二岁,因此客气的以“后学”自称。这一点让岑春渲在面子上感到很满意,当然也应证了当年自己全力支持维新运动留下的人情。
“岑先生很是别来无恙,后学自维新失败出走日本国之后,甚少与岑先生联络,实在是有愧岑先生昔日的教导之恩。在下在此向先生赔个不是了。”梁启超诚恳的说道。
“卓如此言,让老头子我何以自处啊?”岑春渲感叹的道。
“哈哈,既然都是熟人,确实不用如此客气呀。来来,云公,我再介绍其他人给你认识。”这时,熊希龄笑着说道。
接着熊希龄又把剩下的两位客人介绍了一下,这些人都是进步党的中坚分子。
大家在客厅坐了片刻,闲聊了一些南北轶闻,并没有提及到正经事上来。前后半盏茶还未用完,晚宴即准备就绪。
熊希龄、梁启超两位带头,迎请岑春渲入席,其他客人也跟在其后,由主人家分配座次。
岑春渲是在场众人中年龄最长者,由是今日相约而来的重要客人,熊希龄豪不吝啬的请其上座。岑春渲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简单应付了两句之后,随了熊希龄的殷情便坐下。熊希龄陪同坐在一旁,梁启超在另外一边。
菜肴酒水很快上齐,众人在酒桌上畅快一番。
岑春渲原本以为熊希龄会选在酒桌上与自己详谈有关停战的事宜,没料到从始至终进步党人都未曾开口,一味只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使得这场家宴寻常至极,丝毫看不出政治场上的波诡云谲。
大家喝了少许的酒,直到酒足饭饱罢了,熊希龄才又请众人移步到客厅饮茶。
岑春渲路过走廊时看了一眼大厅里的座钟,此时已经是八点过了。这个钟点在北方不算早,尤其还是这初春寒冷时节,通常晚上没什么事在九点左右都上床睡觉去了。
众人落座之后,熊希龄吩咐下人上茶。
这时,梁启超总算先一步把话题带入正题上,他先试探的说道:“岑先生如今是在广州谋事,说来这让在下十分不解。广东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甚明朗,岑先生何必如此屈尊呢?依在下拙见,哪怕先生回到故里广西也比广东要更实在。”
岑春渲知道梁启超的意思,因为广西都督陆荣廷也是进步党成员之一,让自己回广西谋事无非是希望自己站在进步党的立场上。他心中好笑,虽然现在进步党掌握了众议院大部分席位,并且也出了一个国务总理,但在他眼里进步党的希望甚至还不如国民党。国民党虽然屡次遭受打击,但好在在南中国还是有不小的人气,进步党完全是生存在袁世凯篱下,并且内部复杂不一,那些进步党的地方都督无一不是各怀鬼胎,看不出有做大事的潜力。
“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也不计较什么名誉和利益,只希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继续发挥余热,多多少少为咱们国家做点贡献。广东吴都督虽然势力不大,可纵观整个南方,有吴都督这样魄力的人实在不多,就算说句不好听的话,广西陆都督都未必能出其右。”他微笑着道。
“原来如此……”梁启超缓缓的点了点头,同时与坐在对面的熊希龄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都明白了岑春渲的原则立场。
“最近京城的很多报纸都在报道云公北上的原因,事实上我们进步党对南北达成和平同样十分看重。可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广东方面是否能做出诚心的让步。”蒲殿俊插嘴说道。
“前些日子我与熊总理已经有初步讨论了,既然大家大体上的意见一致,何不直接抛开客套话,详细的谈论贵党所希望的条件呢?”岑春渲镇定自若的说道。
熊希龄早先与梁启超等人已经有过讨论,他知道岑春渲习惯直来直去,把所有政治场上的伪装都抛开,就事论事的谈判。此时岑春渲既然这么说,他当然不会不愿意,毕竟旁敲侧击的官腔官调大家都累。他与梁启超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并且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梁启超在得到熊希龄首肯之后,马上说道:“岑先生昔日的刚直品性如今依然不变,让在下佩服不已。既然如此,在下就直面与岑先生谈谈关于广东停战的建议。大总统如今对用兵广东决心已久,轻易的是不会答应停战,要想说服大总统就必须以同等的利益来做交换。”
岑春渲点头说道:“这个道理老头子明白。”
梁启超又说道:“前不久您与熊总理所谈时,曾说过广东吴都督会取消独立,归附中央政府领导,并且承认大总统的法统地位。这自然是诚意的一部分,只是还不足以说服大总统做到停战的地步呀。”
岑春渲叹道:“谈判自然是要讨价还价,不知卓如你的建议究竟是什么?”
梁启超不是一个婆妈的人,他直接说道:“我们党内昨天刚刚就此事进行了讨论,大总统要拿广东无非是要震慑南方其他军阀,而最终目的还是希望能让民国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虽然这一仗打下来,所谓的震慑作用未必能如人心愿,可是最起码也能收复广东,在南方打下一份基础。岑先生要想说服大总统,那就必须要让吴都督真心实意归附中央,成为中央的一份子,这要才能消除大总统的疑心,并且也完成了大总统在南方奠定势力的心愿。”
卷三:南北对决 第372章,进步党的算盘
岑春渲耐心等待着梁启超开出的条件,当然他听到梁启超这样的口气,已经知道进步党人肯定要狮子大开口。要让广东完完全全、实打实的归附中央政府,这种条件别说吴绍霆不会答应,自己也绝不会代替吴绍霆答应。
“我们的意思就是,广东不仅要取消独立,归附中央政府领导,承认大总统的法统地位,而且还要将全省税政交付中央政府财政部监管,同时还要取消革命粤军的番号,改为国军编制。相信这样的条件大总统一定会答应,而吴都督也能保全自己在广东的地位。”梁启超不疾不徐的列出了条件。
“卓如你的意思究竟是让中央政府财政部监管,还是直接将广东的税政纳入中央财政部?”岑春渲警惕的询问道。
“广东省自然是要上缴全部税收,而广东军政府的开支维系由中央政府直接划拨。广东是中华民国一部分,国家税收原本就应该统一一致,这件事想必岑先生应该理解。吴都督首开地方政府真正归附中央政府的先例,若能做到财政一统,必然是促进国走上统一的大功臣,这也能表现广东对停战议和的诚心了。”梁启超充满期望的说道,语气十分诚恳。
岑春渲当然相信梁启超说出这番话是源自真心,可是梁启超未免也太理想化了。如今不说南方军阀,就算属于北洋政府的安徽、江苏、山东、陕西等省,无一不是自给自足,从来没说过将省内税政全部上缴给中央,再由中央下拨。这不仅仅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更重要的还是直接把全省的命运交给北京政府。万一北京政府有什么贪污腐败、克扣挪用,没有资金下拨到省一级,那省政府岂不是立刻要崩溃?
就算西方民主国家在税政上也分国家税务和地方税务,哪里有一棍子打死的道理?当然,他知道进步党目前在中央政府唯一掌握的实权就是财政,因此这些理想的党政分子恨不得把全国各省的税收全部收归己用,以此壮大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他没有急着表态,故作沉思之后,向在座各位问了道:“老头子我尚且有一些疑惑之处,纵然我答应了贵党的所有条件,可是贵党用什么方法撮合这次停战呢?”
这时,熊希龄呵呵的笑了道:“云公若是真能答应这些条件,我们自然会联名向大总统提议停战的事宜,以我等进步党今时今日在中央政府的地位,再加上广东方面的诚意,提议必定十拿九稳。”
岑春渲慢条斯理的问道:“若老头子理解不错,是我现在跟贵党谈定条件,贵党再去与大总统磋商定论,是否?”
熊希龄不禁尴尬起来,他已经猜出了岑春渲的潜台词,如果归根结底是要去跟大总统磋商,何必还要经过进步党这一环节?进步党无非就是要在这件事当中插一脚,一方面体现进步党的作为,另外一方面也能丛中谋取自己的利益。
梁启超接过话来说道:“岑先生,你与大总统谈只是本意,并不能代表中央政府的态度,到时候大总统开出的条件未必会比我们现在更实在。相反,若是我们进步党丛中翰旋,这是体现了中央政府对待广东战争的态度,在理据和气势上更能说服大总统。”
岑春渲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卓如所言不假。但是卓如有没有考虑过,财政关系一声政权的命脉,如果把财政都交出去了,那跟让北洋军打下广东又有什么区别?”
梁启超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岑春渲的话虽然说得太过严重,可多多少少是有道理了。掌控了一省财政,正是掌握了一省军政府的命脉,无论是军队、交通、重轻工业的发展,就连市井小贩、学校文化都各个细末环节都有影响。一旦中央政府要针对广东省,只要缩减拨款即可达成目的。
王印川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说道:“云公,虽说如此,可毕竟吴都督能保全自己的地位,广东都督和军政府依然由他来统领,这总比一仗打下来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岑春渲哈哈笑道:“王议员,你这话让我这个老头子听起来怎么像是施舍给我们?照我说,既然老头子能与贵党走在一起,自然是有共同的利益,如果这件事谈不拢,吴大都督跟北洋军继续血拼,到头来大家都不好过。”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岑先生,这些条件已经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定论,绝对没有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意。政治合作讲究双方共赢,这一点我们还是知道的。一旦谈定下来,吴大都督不仅能保全身份地位,同时也为促进中华一统奠定做出贡献,这是名利皆收的事情呀。”
岑春渲沉思片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交出广东省税政大权是绝对不可能,但是现在也没必要急着向进步党人摊牌,毕竟进步党这个关系是要争取,摊牌只会伤了和气。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说道:“这样吧,这件事老头子我还真没料到,所以必须得请示广东方面核准。卓如,老头子我是了解你的,也知道你们在这件事上的用心,不管结果如何,老头子都先表示感谢。”
梁启超自嘲的笑道:“岑先生太客气了,我们进步党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国家好。”
熊希龄也说道:“岑先生能明白我们的诚心那是最好不过了。”
岑春渲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告辞。
不过在这个时候,梁启超似乎有所感想,忽然又语重心长的说了道:“不过话说回来,岑先生或许还没有真正明白我们的心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更希望岑先生您的立场。”
岑春渲不禁有些奇怪,问道:“我的立场?”
梁启超深深的点了点头,极为郑重的说道:“就想先生曾经支持先师进行维新运动一样,如今的中国四分五裂,袁大总统是唯一有能力完成天下一统的人物。先生何必要去广东谋求发展,真正需要先生的可是这个国家呀。”
岑春渲脸色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是在考虑梁启超的话,而是在设想倘使坐在大总统位置上的不是袁世凯,自己会不会选择在北方一展拳脚?他与袁世凯的芥蒂已经不能用利益来衡量,“南岑北袁”这个称号已经很明显定义了他们两个人的角色,正如同水与火不能相容一样,若是袁世凯在北方,他断然会坚持在南方。
他对前清的感情可不是一般,儒家理学思想培养出来的人,忠君报国已经是刻入骨髓之中。他痛恨的不单单是袁世凯欺世盗名,更是因为袁世凯背信弃义、篡朝窃国。之所以宁愿跟着革命一派做事,一方面是他对南方的依恋,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跟北方袁世凯作对,当然其中也有受到革命派的影响,改变了一些旧友的观点。
听了梁启超的话,他现在只能无可奈何的笑道:“卓如的好意我心领了,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老头子先前已经说过,之所以从上海再次出山也是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而老头子我在广州所作所为,正是如此。”
梁启超与熊希龄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惊讶,难道在岑春渲眼里广州军政府已经足以代表这个国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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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春渲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起身告辞。
梁启超等人并没有急着走,只是将岑春渲送到大门口,看着岑春渲上了马车。之后,众人又返回了客厅里面。
熊希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照我看,云公借口请示,实则根本不想接受我们这一项条件。唉,咱们也是诚心诚意,又不见得占广东的便宜。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