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第4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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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奎一指北面,嘶声道:“卑职知道事关重大,一直跟着他们出了山,见他们往北边去了!”
秦雷地面色一阵变换,手上紧了紧道:“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齐军人数太多,前后又有数不清的侦骑。卑职不敢靠近,便远远坠在数里之外。”马奎被勒得直喘粗气,秦雷这才稍稍松手,听他大口呼吸道:“原先齐军都是晓行夜宿,所以俺们也跟着晓行夜宿。谁知前天那帮灰孙子突然连夜赶路,等俺们睡醒了便再也找不见踪影。俺们赶紧沿着留下的印子追了一天一夜,结果昨晚突然下雨了。一下子就找不见了。”他起先几句还有点大秦官腔,但说着说着便成了一嘴齐国土话。显然已经入乡随俗了。
看一眼那捉他来的斥候,马奎接着道:“等天亮了,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一气。便被王爷的手下给拿住了。”
马奎接下来的絮絮叨叨,秦雷再没听进一句去……他已经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如果按照马奎所说,那么齐军就应该先一步抵达牧野,张开口袋静候秦军的到来!
“许田是干什么吃的?”秦雷面色阴沉地问道:“为什么一条情报都没传过来?”
斥候赶紧跪下辩解道:“咱们昨日才过河,又赶上下雨,什么踪迹都被湮没了。”
烦躁地挥挥手,打断了斥候地解释,沉声道:“把几位将军找来!”石敢赶紧命人分头去找。
借着这个空当。秦雷又一次把马奎拎起来,冷冷道:“孤可以相信你吗?”
马奎知道王爷为何说这种话,叹口气道:“卑职生是大秦地人,死是大秦的鬼,王爷无须担心卑职地忠心。”
“那为何几次三番违抗孤的旨意?”秦雷不置可否的问道:“徐伟可是告了你不少状。”
“那个小人!”马奎愤恨道:“王爷莫听他胡言乱语!”
见王爷的神色不变,他连忙解释道:“寨子里的兄弟在流民大营就跟着卑职,几年来全心全意信任卑职、尊敬卑职。人心都是肉长的,卑职怎能把他们再次带入危险之中呢?”又满面无奈道:“而且齐国再不好,也是他们的祖国。就算大多数人肯跟我下山,但保不齐就会有人去告密……”
“要是真的心怀二志,卑职就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见王爷地神情还是琢磨不定,马奎委屈无限的喊道:“王爷明察啊……”
秦雷终于松开了手。看着马奎魁梧的身躯又一次摔落在地上,这才沉声道:“给他松绑。”黑衣卫迈步上前,两下将马奎身上的绳索解开。
扭动着酸麻的躯干,马奎伏在泥中叩首道:“谢王爷宽恕……”
“抬起头来。”秦雷冷冷道。
马奎赶紧听话的抬头,便看见王爷利剑般的目光直射过来,不禁打个寒噤。
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马奎,秦雷沉声道:“就凭你几次三番不听号令,无论多大的功劳。孤都剐杀了你。”
马奎被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再低头,就听王爷接着道:“但你命好。因为孤就要出征了。”此时人都很迷信,就算秦雷不迷信,也得照顾手下地感受……大伙都认为出征前不宜杀人,所以秦雷正好借这个由头就坡下驴。
马奎心领神会道:“卑职一定戴罪立功,要是再出幺蛾子,您随时杀了俺都行。”
点点头,秦雷沉声道:“你先跟着孤吧。”如果前方的情况真如马奎所言,那他的忠诚就没问题,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当然要睁一眼闭一眼了……就算有什么不痛快,秋后算账也不迟。
等几位统领过来,秦雷把事情简单的一说,便沉声下令道:“皇甫统领和杨统领,你们二人严守营盘,继续督促民夫架桥。”再把目光投向沈青,坚决道:“你带上本部人马,和孤一道北上!”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五二八章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众将连声阻拦,但秦雷硬邦邦一句:“如果让天下人知道,孤明知皇帝身处险地而不去救,谁还会跟着我混?”堵了回去。
两刻钟后,黑衣卫、黑甲骑兵和京山军第三师的骑兵部队共计一万人马便整装待发。
秦雷也骑上了纯黑的高头战马,在雨中从队伍末端奔行到队首,每经过一队骑士,便会引来兵士们用尽全力的暴喝,这声音越来越大,震耳发聩,把雨水带来的颓废一扫而光。
勒住马缰,秦雷威严的目光扫过忠诚的官兵,大声道:“今天的任务比较特殊,孤要挑人去!”说着晃一下马鞭道:“家中独子的上前一步!”便有八九十个兵士站出来。
“兄弟皆在军中、父子皆在军中的,每家站出一个!”这次用的时间长了点,好一会儿才停止骚动,又有一百多个站出来。
“所有站出来的离开队伍到左面去。”秦雷继续下令道。
虽然不知道王爷要干啥,但令行禁止的京山军兵士们立刻照做。
待那些人离开,秦雷才沉声道:“为什么说任务特殊呢?是因为从战术角度上讲,这是一次愚蠢的行动,但是孤王非做不行。”说着马鞭指向北便道:“在那里,孤的君父极有可能已经被齐军包围了,无论从君臣之道,还是父子之情,孤都必须去!哪怕灯蛾扑火,也要去做!”
“但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拍拍自己的头盔,秦雷沉声道:“你们可以拒绝这条愚蠢的命令!”
雨一直下,气氛沉默而肃杀,兵士们纹丝不动,没有一个退出的。
“孤是真心的。”秦雷一字一句道:“你们可以退出,这符合京山军规。”
“但我们早已立誓永远追随王爷!”人群中有个大喊道:“为您而死,死得其所!”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顿时引得兵士们齐声响应:“肝脑涂地、不亦快哉!”
“诸位兄弟如此厚爱,”秦雷激动地哈哈大笑道:“倒是孤矫情了!那就跟我来吧!”说完便狠狠一鞭,抽得战马咴咴直叫,撒蹄便冲了出去。
兵士们呼啸着紧紧跟随,无数马蹄在雨中起落,溅起了无数水花。
把时间倒驳回一天前。那时候皇帝陛下嫌在路上耽搁时间太久,一听说就秦雷还没过河了,便命令大部队不要吝惜马力,快快到达牧野城再休息。
几位将军赶紧解释道:“敌国境内便是战场。不管能不能看到敌人的踪影,也要保持足够地体力。以应付形势突变。”
但昭武帝不认这个理,他斥责将军们道:“都说战马可以日行百里,现在朕只让你们走一半的路程,还要推辞吗?”
原本打定主意当泥塑的李太尉,也不敢任由皇帝胡来了。只好出来解释道:“陛下息怒,战马是可以四蹄生风、日行百里。让人望尘莫及,但它的恢复能力还不如普通士兵。全力奔行一日之后,便需要三到五天的恢复期,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强行催动,非但跑不了多元,还会大批死亡……得不偿失啊,陛下!”
世宗烈皇帝陛下这才让步。但为了不至于太丢面子。他还是命令大军加快速度,至少在两日内抵达牧野城。
将军们只好尽量催促士兵们快走。等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果然比正常多走了十里,但也累的秦军人困马乏。是夜营中鼾声如雷,许多人连下雨也没感觉到。
昭武帝倒是精神旺健,他乘坐的乃是当朝首辅周廉敬献的銮舆,除了用料昂贵、做工精美这些普遍有点之外,其最大地是其乃当世最大的轿子。单算实用面积也要有七八十个平方了,相当于一千年后的两居室。
这么大的空间,自然要分开利用,前面一部分作为陛下地御书房,可供世宗烈皇帝批阅奏章、接见大臣之用;后一部分是卧室,有一张大大的床,但皇帝陛下已经过了对那事儿感兴趣地年纪,所以大部分空间都浪费掉了。在卧室的一角还有个豪华的卫生间,里面金漆马桶、干枣、花瓣、白绢、清水、香胰一应俱全,乃是皇帝陛下的最爱。
更扯淡的是,这轿子居然还有雕栏玉砌地阁楼,当敬爱的皇帝陛下工作疲惫之时,从书房拾级而上,便可到二层去凭栏远眺,饮酒作诗,不亦乐乎?
有道是好马配好鞍,好车配总管,这硬件上去了,软件服务自然也得跟上。整个行宫似得銮舆内,有宫女太监各八名,十二个时辰轮流转,负责着皇帝陛下地吃喝拉撒睡,服务周到、体面排场,让皇帝有在皇宫中的感觉。
当然了,有利必有弊,这小楼,哦不,轿子实在太大、太笨重了……其实装上轱辘用九头牛拉最合适。但除了土包子秦雷之外,你见过谁的銮舆王车有轱辘?
这年代路况不好,车轱辘也是木质包铁皮的……在京里有平坦的青石大道还好些,但一离了京城,行起来那叫一个颠啊,非把天潢贵胄们娇嫩的小身板震坏了不行。
所以大家都用人来抬,虽然速度有限,但胜在稳当啊!而眼下又要赶上行军速度,因此只能用更多的人来抬……六十四个轿夫不打折。话说把这么个大东西运过黄河来,那不是费一点工夫啊……
美美地泡个热水澡,皇帝陛下换一身舒适地睡袍,在温暖如春的书房中坐下。先喝一杯浓浓地参汤,再用茶水漱漱口,昭武帝这才缓缓道:“京里的奏报到了吗?”
老太监卓言早已恭候多时,闻言细声道:“到了。”便弯腰把手中那摞奏章文书恭敬地放在皇帝面前。
随手拿起一本。昭武帝便快速的浏览起来,书房中点了足足二十八盏宫灯,即便是老眼昏花的烈皇帝陛下,也能看清楚奏折了。
“哦,周廉亲自上阵弹劾田悯农,连老三也跟着掺和了?”昭武帝的狭长双目中精光闪烁,相比于军事方面的雾里看花,他对这些勾心斗角的朝堂争斗可谓是洞若观火,一览无余:“要是能将田悯农拿下还好说。可别被京山派给反噬了……”
当着自己头号心腹的面,他不再掩饰对秦雷集团的担忧……在昭武帝心里,他的头号敌人早已不是明日黄花般地李太尉,而是换成了狼子野心的秦雨田。他认为朝中至少有三个大学士、五个尚书是秦雷的走狗或者盟友。
皇帝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从去岁起,他便几次三番地想要动一动尚书、大学士这样的高官。却骇然发现。这些人共进同退、再加上他恩各自地门生同年,这些人抱成一大团,对抗着看似不可侵犯的皇权……虽然昭武帝很想把这些人都打入十八层地狱,但大秦朝还需要这些人管理,尤其是秦齐大战的节骨眼上。若是这些人尥了蹶子,那非要乱套不可。
所以皇帝陛下坚信这些人是一党。而背后支持他们的,就是那个貌似忠诚无二,实际上狼心狗肺的秦雨田。一个既拥有军权,又有百官拥戴,还占着京山城地新一代权臣形象,立刻高高竖立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虽然在百姓士绅眼中,他们俩是父子。秦雷也算半个君。但在昭武皇帝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权威,那就是他自己。所有类似地权威都要被铲除,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儿子。
因此皇帝陛下才会设计把秦雷派到南楚去,实指望着南楚君臣能把这个祸害留下。但他太想当然了,在楚国君臣看来,秦国的大祸害便是楚国的好帮手,所以秦雷又回来了……
其实皇帝不知道,即使秦雷也无法操纵这个可怕的文官集团,但秦雷绝对不会告诉他真像……身为皇帝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秦雷必须利用一切手段,使皇帝陛下对自己保持忌惮,一旦被皇帝认识到他的脆弱本质,就很有可能被他用蛮力拔掉。
后来,为了即将到来地战争,双方暂时停止了争斗。但消灭京山派集团地想法不会消失,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便会再次冒出来。
出乎所有人预料,这次东征取得了百年未见地巨大成功,皇帝陛下的个人威望也达到了历史最高点,他那颗生命不息、争斗不止的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想借着这次声望大涨,顺势收拾掉几个阁臣尚书,狠狠打击下京山派的实力。
皇帝这边还没有授意,那边周廉和秦霖便已经会意,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反攻倒算……从七月到八月间,已经有近百位官员下课休息,其中便有工部尚书公输连、礼部尚书李光远、大学士王安亭三位大人物,其气焰之嚣张,表现的淋漓尽致。
当文官集团为照顾大局而暂且忍让,周秦二人更是更得寸进尺,这次把矛头指向了朝中官员的领袖田悯农了……田悯农乃是几十年的京官,甚至在先帝年间便当上了尚书,其资历人望绝对不是其余人等可以比拟的。
“只要能把这老东西按倒、再干掉麴延武,”昭武帝满怀憧憬道:“那朝中的京山派可就树倒猢狲散喽。”说着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陪着皇帝笑一阵,卓太监不无担忧道:“陛下靠周中堂消灭京山派,您就不怕他借势起来,成为下一个尾大不掉?”说着压低声音道:“密探来报,说此人飞扬跋扈,结党营私,恐非值得托付之人啊……”
昭武帝搁下那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