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色-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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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便素手一挥,随即便见原本铺在柜上的一批白帛随之而起。
罗辰风听见有声响,回首,入眼的便是漫天白纱,张扬似舞,却偏偏有着骇人的力度,纷纷袭向紫棠长袍的男子,然后渐逼渐近。
宫尧岳霎那生警,旋身退步,出掌运功抵抗,才片刻,已是牙关紧咬,面色发白,似是承受着千斤压顶,他发狠将全部功力集于掌力,希借此一搏,饶是如此,却仍无法逼退白帛丝毫。
那白色的帛布此刻于他就像无常手里的白幡,张扬着死亡的气息,在不断逼近。
宫尧岳已是感到内力不济,这样子,莫非要把自己逐渐裹死不成?!
而刚才自己的惑神之功竟然会失效?!
当真是自己轻敌了。宫尧岳气血上涌,无奈撤力,现下只能期待着少女能仍留一丝慈悲。
不反抗了么?还真想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水清妍轻笑,亦垂手,衣襟回落,飘然似舞,轻松闲然。
白帛散地,宫尧岳顿感从鬼门关溜了一圈,他蹲□,慢条斯理地用袖摆擦掉唇际的鲜血,擦了却又有鲜血不断涌出,顺着男子光洁的下颔流下,他仍似不急不恼,温柔而专注地擦着,那情形妩媚而竦异。
不由想起那日的漫天飞雪……
片刻后,“还要多谢姑娘手下留情。”宫尧岳竟是抱拳笑道。
这少女这般冷然,怒极之际行事如此张狂,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有趣有趣……
看样子家主这次真是遇到了对头了。
“如此尧岳告退。”宫尧岳转身之间,回头看了一眼秦娘,又略过,对罗辰风笑了一下。
小九儿,我还当真舍不得你呢!不过,你倒真找了个好姐姐……希望下次你还能这般幸运吧。
早在二人动手之间,店里的客人就全走光了,只剩下一些伙计不知所措地远远观望。
秦娘眉头紧蹙,就那人临走的那一眼,这场劫难看来是在所难免了,只是累了店里这么多人……
水清妍螓首微垂,轻捋鬓发,不作理会。
白芷好笑地看着仍然置身事外的少女,回身道,“秦老板无须忧虑。另外此次所有损失都由在下代偿,你看可好?”
男子语气温和而诚恳,无由让人心生信服。
这两人似近非近,非友非敌,倒让人好生疑惑。
不过倒是与己无虞了。这男子当是承诺保下晴裳阁了。
秦娘长舒一口气,今日倒也是长了见识了。
“秦娘多谢公子。奴家这就亲自给小少爷挑选几匹上好绸缎去。”
水清妍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芷,似是要看彻此人,却终是不语。
却说华朔在宫尧岳离开之际追了出去。
街市上,他唤住宫尧岳,“喂,你等等……”
他把手里的零碎一股脑地堆到那人怀里,却仍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状似犹豫,到底要不要一起丢过去。半晌,他咬了一口,颇为满足地咀嚼着,边举着糖葫芦指着男子口齿不清道:“你欺负我刚认的弟弟,我看不惯你。”
宫尧岳哭笑不得,他自是记得这小侍童便是跟着那玄衣公子的,却未料这人有着这番孩子气的举止,而那人竟也放任至此,即便现在他有伤在身,杀个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宫家也不是没有人埋伏附近!
“那你待如何?”宫尧岳冷笑,那声音如夜枭般惊悚。既然是自己撞上来的,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唔,我不要跟你打,公子说过,做事有千万种方法,聪明人便该选于自己最简单的。”少年摇头晃脑,一脸认真,却总觉得那话有些不妥,失了原味,“不管了,大概就是这样,你回去就知道了……”
然后宫尧岳看着那青衣童子转身便走,心下念头闪过百种,终是未相拦。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他便当认栽了……
当夜,晴裳阁无端起火,但有幸为人所救。
据说,当夜玄城武林中人大都得到讯息,说是有人要在城南“晴裳阁”行凶作恶,欺凌弱势女流。
众人义愤填膺,不约而同,前往支援。
正见“晴裳阁”火光漫天,男女老少的惊呼声划过夜空。
于是各路好汉纷纷撩起衣袖,加入救火。
毕竟人多,这冲天大火倒也终被扑灭,万幸未蔓延,否则便是毁了整条街也未可知。
火罢,众英雄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击掌饮酒同乐。
他们集资告慰受难者。并放出话来,“晴裳阁”乃一介女流所建,且其内多为孤儿寡母,其意甚善,武林正道当勉力护之。
至此,“晴裳阁”再无人敢轻犯。
坊间有言,这场大火亦成全了“晴裳阁”那八面玲珑的俏寡妇的一段良缘,这便是又一段故事了。
☆、藕花簪水,清净妍无比。
“这‘晴裳阁’不远处便是逸湖,不知水姑娘可愿与我一游?”
待众人走出成衣铺,白芷笑问。
水清妍探寻地抬眸,眸深处闪过一丝无奈,终是点头。
玄城多柳。过了街市,转入一条宽敞的青石大道。两侧都尽植杨柳。
晚秋时节,昔日翠色动人的柳条已是泛黄,无力地垂下。柳叶皆狭长细小,落地的尽皆干燥,铺了厚厚的一层,踏上去便簌簌作响,没有丝毫硬感,松软舒适,散发着微微的清香。倒又是一番情趣。
白芷与水清妍并行,却并未怎样靠近。他只是在一侧静静地陪着少女走着。
华朔与罗辰风跟在后面,倒也难得安静一番。
只是青衣童子并未见得如何安分,他袖子里似乎还藏着什么零嘴,不时地往嘴里塞。
几人行了一段路,便见青石大道越来越散开,前面便是一片茫茫湖面,秋风吹来丝冷意,同时也送来一片笙歌。入眼只见水面上停着艘艘雕栏画舫,轻舟随波,各色轻纱荡漾。一片繁华胜景。
这时,有一艘画舫上下来几个人,穿着气质尽皆上乘,为首的一人瞬间便到了白芷一行人面前。
那人躬身行礼,“公子……”,然后侧身让道。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一般武林人士,杜福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见水清妍面无异色,方按下内心惊疑。
“各位有请。”白芷率先引众而上。
踏板前,望着底下渐涌的水波,水清妍微微停顿,方双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踏上去。
不免有些摇晃,她黛眉微蹙,突生厌烦,正想一跃而上,却见面前伸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男子轻笑,他伸手静待,他眸深处的温度是如此清晰……
水清妍敛目,嘴角微弯,一手搭着男子的手,终于慢慢地走上画舫。
逸湖水入痕江,痕江亘沐国。
放眼望去,思绪不免开阔而飘渺。
水清妍前行几步,竟是靠着阑干坐下,任由秋风带着湿冷扑面。
不远处,有一歌女抱着琵琶,婉转清唱,“十里逸湖,淡妆浓抹如西子。 藕花簪水。 清净妍无比。 记得曾游, 短棹红云里。 聊相拟,一盆池水,十里逸湖似。”
“水姑娘……”白芷未作相拦,却示意侍女取来披风。
少女的白裙曳地,如云乌发被风吹散,水袖翩飞,于是整片天地都暗绕幽幽莲香,渐显安谧,那静中又显萧瑟,孤冷。
“水清妍。”少女未回首,却是应道。
白芷微楞,然后笑意从唇际蔓延,他漫声道,“藕花簪水。 清净妍无比。”
“应是水清则无妍(颜)……”水清妍俯身,探过横栏,掬起一捧清水,语音无限轻柔,似是怕惊醒了什么。
他说并无恶意,她信了,如此而已。
“清妍……”白芷轻唤。水清则无妍么……
那名儿似是已唤了千遍万遍,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唇间逸出。言罢仍觉缱绻之意,夹带着丝丝柔软之情。白芷心湖内未免涟漪生起,却终是一笑而过。
少女回眸轻笑,然后看着掌中清水顺着指缝缓缓流泻,没入湖中,最后徒留一手水迹,以及微凉。
是前世了吧,还是十几年前?
是谁温柔地唤她“清妍”?
是谁慈爱地告诉她,水清则无妍?没有纷繁之色相扰,人生岂不自在?
她愿她一世安好……
一世安好……
罗辰风却是心中一滞,“不知辰风可知你水姐姐芳名?”那日男子的话语犹自回荡在耳边……
他正想抬步上前,却是为刚才前来接引的男仆所挡。
“水姐姐……”他看着少女的笑颜,喃喃道,心下忽起波澜……
这边,一侍女端着一个乘着白帕的铜盘而来,手里拿着披风侧立的侍女便把手中之物轻挽在肩,接过帕子便想给少女擦拭。
水清妍微微避过,然后玉手轻抬,便从那侍女手中取过帕子,她擦干手上水珠,然后接过披风,自己系上。
不容近身之意端的明显。
“清妍,里厢坐可好?” 白芷以目示意二侍女退下。
“嗯。”水清妍见众人都随立舱外,不免闪过丝赧然。
他唤的自然,少女应的随意。
却不料在他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姑娘,等等……”这时,另有一艘画舫正逐渐靠近。船头有一年轻男子朗声唤道。
但见其腰悬佩剑,手执玉扇,亦是仪表堂堂。
水清妍闻声回身,目光探过即回,只是立于原地。
“姑娘,在下江酆陆子修,冒昧相扰,还望见谅。”那人甚是有礼,作揖道。
适才他与友游湖,正饮酒听曲,却见湖岸一直停靠着的那艘豪华画舫上有人登临,便让人把自家的船往回开,原想结交江湖豪杰,却未料见到临水佳人。
那女子临水而坐,远观若姑射神女,凌波仙子,只是待靠近了,便觉那人宛若雪山之莲,洁且冷。
忆楼一现,陆子修惊为天人,数次登楼拜访,却总被人拒之前院。
见少女不语,陆子修面色泛红,又急急道:“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只是不知来自何地世家?改日也好登门拜访世伯。”
此语无疑是认为这少女必是哪家武林千金了。
白芷不禁失笑,他以手抵唇,低咳一声,视线掠过那分外局促的男子,停于身边少女。
陆子修一直心系佳人,此刻才分神,待着目少女身边低笑的玄衣男子,不由心中一紧。
他那日自是也见到此人的。那日,那男子以一笛曲惊艳天下。雅然而清贵的气质,低调神秘的来历,引起武林,春闺无数话题。
水清妍却是仍不作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杜福,然后挑起帘子,进入舱内。
而那老人脸上却是突现惊诧之色,然后一现而隐,他迈步至前,隔船抱拳道,“公子莫怪,我家小姐自幼失语,还望莫要相扰。另外小姐要我代答,只是无名之辈,不牢相问。”
陆子修脸上顿现惋惜与怅惘,各种复杂之色,种种情绪溢满胸际,他无奈道,“老伯有礼了……”
莫非他认错人了么?其实只要陆子修稍稍注意下,便能发现老者话音刚落,舫上众人各显错愕之色,虽是一闪而逝,却是分外分明。
而若他思绪清晰,便能发现少女并未作任何手势,用的恰是密语传音之术!
只是此刻,他唯一尚想确认的便是,“不知阁下可是……她的兄长?”却是对白芷言道。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觉心中一片荒芜,怅然若失,他急切地想看到一丝曙光。
那两人虽是靠的不近,却硬是隔绝了众人,自成一番天地。
白芷觉得好笑,却是回道,“陆公子现下不该是忙于查明令尊死因,以及三日后的武林盛会的操办么?”
陆子修面色顿变,只觉身处重重迷雾,令尊死因?他父亲不是死于急病么?!
其乃上届武林盟主的独子,亦是少年得志,剑术有成,倜傥非常,更兼祖上福荫,如今已俨然是这一代的各中翘楚。今日却饱尝挫败。
但见男子回身进入舱内,只余男仆三人立侍船头,逐客之意已是明显,陆子修无奈,委顿而返。
“上届武林盟主陆仪暴病而亡,由此玄城宫家,江酆陆家,黎阳楚家,覃河单家,四大世家集召武林之会……”
白芷手指轻叩玉案,似是漫不经心道。
水清妍抬眸,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白芷不禁面露无奈,却又言:“清妍,你可知当时附近尚有数艘画舫,你今日这番回复……”尚未说完,却是开怀而笑,只是大笑之下的男子更让人觉得光华绕人,仪态高雅。
两人视线相触,彼此意会,少女亦是轻笑。
“清妍觉得这逸湖如何?”画舫悠悠而驶,白芷站起身,推开舟窗,顿现空濛天色,潋滟碧波,水天交相辉映,远处枫林如霞,青山隐现,水中偶有座座凉亭。有几只白色水鸟惊起,翅扇水面,激起圈圈水纹。
“无限风光,让人心生留意。”清凌凌的声音亦是沁入漫天秋色湖光。
“三日后,武林盛会便在此边召开……”男子悠然阖上窗,回身道,目光灼灼,“宫府该送上请帖了吧……”
水清妍低首,“恩。”
“水姐姐……”罗辰风出声唤道。
眸光轻落,以目探寻。
“我给你惹麻烦了……”男孩面带难过自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