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色-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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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辰曜遂一拍龙椅,站起来,大声笑道,“哪位将军替朕出兵,扬我国威,替咱天沐第一公子带回正妃来?”
沐辰曜这话说地很是振奋人心,武将们都应和着笑,那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一时都被激励了起来。且本来一场严肃的战事,染了桃色,亦变得似乎轻松了起来。
“皇上。”沐芷清咳一声,道。众人方安静了些。
“皇上可信臣弟?”沐芷神色安然。
沐辰曜盯着他,敛笑道,“那是自然。”
沐芷跪下来,垂眸道,“既然如此,臣弟愿领兵前往。”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继续更~
☆、人间朝暮只黯然。
“皇上如今如愿以偿,草民也该告辞了。”公良甫看着远去的军队道。
“先生这是何意?沐辰曜不解道,“朕君临天下,多赖先生。今后朕也还要仰仗先生,只要先生愿意,朕他日可以让你位极人臣。”
公良甫略略笑了笑,“多谢皇上。只是草民志不在此。如今七殿下这一去,皇上当可稳坐江山了,也无需草民再出谋划策。”
倘若沐芷反,那沐辰曜可以借他与长宁的纠葛定他私通他国之罪,尽毁他美名,且沐辰曜有绫国相助,当无惧。倘若他不反,更是有多种方法可以让羸弱多病的七殿下死在战场上。这便是公良甫与沐辰曜定下的计策。
沐辰曜皱眉,暗暗审视着公良甫,“朕一直没有问过先生,先生到底为何助朕?”
“皇上不必多疑,草民只是顺应天命罢了。”公良甫作揖道。
“呵呵。”沐辰曜笑,“朕并无此意。”
“皇上,草民告辞。”公良甫言罢,遂一步一步下了城楼。
“派人跟着。”沐辰曜抿唇冷笑,向后吩咐道。
沐辰曜拨了沐芷二十万大军,另派那位连家连久伦任监军。这二十万大军亦是隶属于沐辰曜一方的龚将军麾下,沐芷心知肚明,如今他不过一傀儡。这场出征或许便是一场隆重的送葬。
“殿下在想什么?”温霖芸轻声询问。
“我在想,我也算是沐国史上首位坐着马车出征的将军了……”他笑叹。
“霖芸想不通,殿下为何要答应?殿下就算不顾着自己身子,就不想想水姑娘?难道殿下当真忍心让水姑娘国破家亡?”
“与其任他人去与她作对,不如我亲自前往,或许倒也能便宜行事。更何况……”他看着温霖芸,“这是你兄长所愿。”
“或者说,这是你移灵一族所愿。”
温霖芸大震,呐呐道,“不,不可能……他,他怎忍心?”
沐芷微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七殿下!”忽闻几声急切的娇唤。沐芷遂侧头看了一眼温霖芸,温霖芸回过神来抿着嘴笑,打趣道,“殿下,最难消受美人恩。”
沐芷无奈,令马车停到一旁。
木连枝粉颊微红,有些不安地绞着手帕,福身道,“殿下,民女冒犯了。”
“无妨。不知木小姐有何事?”
木连枝猛地抬头,撞入他的眼,惊惶之余又带着几分执拗,“民女来求殿下,为连枝好生保重自己。”
沐芷不由蹙眉。
木连枝又急急道,“殿下,民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更无任何身份可以要求殿下。只是连枝希望,殿下记得,无论如何,民女当日所言,并非意气用事。”
她微带着点女儿家的羞怯,但眉眼间又温软一片,定定地望着他,“只要殿下记得,这京都还有人在等你。”
沐芷本想再拒绝一次,却头一次话到了嘴边竟然生起了几丝不忍,他微怔着看着眼前的容颜,他本无需任何人的等待,奈何这一次这一句却头一次击中他的心房。
而他艰难开口求的那人却未曾允他。
“木连枝……”他神情间带着几许疑惑,似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一字一句地念着她的名字,随后若有所思地微微勾起唇,“好,本殿会记得。”
木连枝如释重负地笑开,随后又回味起他念着她的名字时的神情,那清湛如水的声音,不由又红潮满面。
沐芷却已是回转身,“木小姐回吧。”
木连枝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怅然若失,愁肠百结地立在原地,看着军队从旁走过,随后她咬了咬唇,眸中蹭上一缕光彩,暗暗下了决心。
玄城。
大军经过玄城时,恰逢清晨,气息清爽的很像那个初遇的早晨,沐芷去了趟那白府。
连久伦在府外等到天黑,焦躁地走来走去,怒道,“这静王可有把皇上的命令放在眼里?又可曾把我这个监军放在眼里?哪有让二十万大军等将帅一人的道理?”
“大人稍安勿躁,殿下自有分寸。”温霖芸不卑不亢地道,“另外还望大人注意语气,只要这沐国还有一天是沐氏的天下,沐国七殿下便不是一小小监军可以斥责的。”
连久伦面色紫涨,正要发作。
“大人请候着,霖芸进去瞧瞧。”温霖芸福了福身,很快退去。
夜色四掩,府中空荡荡的并无人烟,温霖芸手执火折子,有些心急地往池边走。
京都皇府中的那池莲花,自水清妍离去,无论怎样,都不曾能让它重复生机。而白府这片莲池,也是有人专门照料,这盛夏之际,却只是开得分外零落。
她知道他就在那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池边,背影纹丝不动,孤怆又高傲,像那凌云青竹。
他在那已坐了一天,不让任何人陪。
风吹过被玉冠束着的雅发。
于是她想起,她最初见到他的那几年。那个少年一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只要他朝她微微一笑,她便觉得心都开了花。她比他还要大上两三岁,却从来觉得比不得他丝毫的沉稳,猜不着他片缕心思。
他是她的公子,是头顶苍天般的存在。她觉得这世上该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难住他。
一日她却见他眉宇间一片痛苦,蜷缩在躺椅中,便是痛极都不曾哼出一声。他是皇孙贵胄,她却见到他身后那一片黄昏后的残阳。
她从不曾想过,温霖芸有朝一日也可以成为一代名医,可最初的那个少女,也不过是为了那一见倾心却不可企及之人。
此刻温霖芸越走越近,却愈来愈心慌,她怕她无论是唤公子还是殿下,他都不会回应她一声了。
千针之法她都已用过,但似乎没有了成效。
她只觉口干舌燥,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手中的火折子一晃一晃,她几乎要忍不住哭出来。她便突然想起水清妍,她想,倘若水清妍在这,只要她唤一声,公子定是舍不得不理她的。
“霖芸?”那人却似是突然察觉周遭萦绕的异感,慢慢回过头来,轻声唤。
她突然就跪倒在他腿边,失声痛哭。
她手中的火折子落到了地上,挣扎了会儿,灭了。
他微怔,随后若有所悟,便微蹙眉,瞧着她,却始终没有任何言语任何动作来安抚她,只是侧头望向远处,仿佛自言自语道,“这一次,一切都会了断。”
“殿下。”有人突然无声无息地现身。
“如何?”
“杏门之人遭人暗杀顶替,所配药方中有一味药材被人掉包,因着两味药及其相似,瞒过了璃水御医,如今夙州城内已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沐芷听地轰地一声,脑中有瞬间一片空白。
“承蒙公主盛情款待,此情铭记于心,他日公主若有需要,子越自当尽力而为。”
“以何为凭?”
耳边嗡嗡作响,头昏脑胀。
温霖芸猛地站起身,紧跑到黑衣人面前,嘶哑着声音道,“杏门之人从来无人识得,怎会被人暗杀?”
“你定是查错了!定是查错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他迷乱的神智似是被那哭声给惊醒,慢慢睁开眼适应眼前的黑暗,“霖芸,我不能留他了。”
温霖芸软了身子,瘫坐在地。
他慢慢站稳身子,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清眸如昔,这整个天幕中唯见那一双眸子的光亮,“霖芸,随我去了结吧。”
他微微笑着,只是少了那最初所见的那若有似无的温度,便连假象都寻不见,唯一如初的便是那递来的一只手。
“好。”温霖芸搭上他的手,眼一垂,一串眼泪无声滑落。
☆、山月不知心底事。
“长宁!你看看,这便是你信他的后果!”轩辕璟用力扯着长宁的手腕,一手遥遥指着那几乎死寂的夙州城。
曾经还是可以听闻遍野哀鸿的,长宁心想。
长宁努力掰开轩辕璟的手,冷脸道,“这一切罪孽长宁自会承担!无需昭王费心!”
轩辕璟闻言更是怒火中烧,“本王怎么也想不通,你既已忘记前尘,怎会还如从前一般尽信那人?!”
长宁侧着脸望着那夙州城,抿唇不语,神情倔强。
“真是愚不可及!”轩辕璟气得口不择言,“你当真要让璃水亡国才死心么?”
长宁回头来轻飘飘地瞄了他一眼,话语冰冷无温,“信他与否,是我的事。”
长宁的手腕已是被握地青紫,她垂眸不吭声,轩辕璟震怒中却始终没有察觉,只是将她扯到面前,气地浑身颤抖,盯着她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只是我一人之事。”长宁抬眸直视。
轩辕璟突然就冷笑了起来,面色凝霜,“你一人之事?你助他归国,这便是通敌卖国之罪!你信他杏门,如今一城百姓还有几个活着?!”
“前线绫国紧逼,或者接下来便是他沐国攻打过来,你究竟有没有当自己是一国公主?”
轩辕璟用两指捏住长宁的下巴,逼她仰头,四目相对,“你又置一国臣民于何地?”
长宁垂了眼睑,身子微颤。
随后他又似突然失了怒气,只是瞧着她,低低道,“你又究竟置我于何地?”
半晌,长宁竟然微笑了起来,玉手轻轻撑着他胸膛,慢慢推开他,“本宫这公主不过当了一年,昭王期待我对璃水有甚感情?有何责任?”
轩辕璟脸色陡变,一时难看到极点。
长宁却继续道,“本宫不过答应昭王,将来嫁与你。可如今昭王私自离开前线,似乎离凯旋之日远矣。”
轩辕璟用仿佛从未识得她的神情审视着她,半晌方才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究竟有没有心?”
长宁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避开他的视线,不再言语。
轩辕璟似嫌恶般猛地甩开她的手,最后瞧了她一眼,遂头也不回地离开,“本王立刻赶往前线,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断然不会叫璃水亡国!你好自为之。”
长宁回头望了眼身后,为了避免疫情扩散,那座城池被官兵死死围着,但凡有人想要闯出来,都会被射杀。长宁也罢,水清妍也好,不过都是无心无情之人。眼前光线渐渐散去,那城池变得万分模糊,长宁闭了闭眼,待睁开时还是一片昏暗,天地晃荡,她不由有些认命般地笑起。
“公主!”
轩辕璟闻听随侍的惊呼,猛地僵住身子,回转身恰见长宁软软倒下,一下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哪还顾得先前那震怒,那心灰意冷,急忙飞掠到她身旁,惊痛地扶起她,“长宁!”
长宁双颊泛红不似寻常,呼吸急促,闭着眼地在他怀中不安地颤抖,她的唇瓣有些干裂,像极了雨后残落的花瓣。
轩辕璟一时自责万分,怎生方才就没有瞧见,他果然是被气昏头了。下一瞬他却突然无比心慌,就连听闻绫国来袭那刻都比不上分毫,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头,霎时变了脸色。
他的大掌所覆之下,便连呼吸都是灼烫的,那热度让他几乎心神俱颤,不由吼道,“来人!快请御医!”
此刻官道上亦有人正急急赶来。
“殿下,再歇会儿再启程吧。”温霖芸向一旁靠着马饮水的人道。
沐芷把水壶放好,翻身上了马,面色淡淡道,“不必了。我怕会出事。”
温霖芸却立刻揪紧了心。她识他多年,却还是头一遭听闻这个字。
“殿下!”温霖芸急喝,紧走几步拦住,“殿下早已不宜骑马!”
她神色担忧,昂首看他,坚决不让。
沐芷抿唇不答,只是牵了牵缰绳,准确迅速地避开她,“跟上!”
他始料未及,长宁会亲自前往那凶险之地。于是他让东升子易容成自己与沐国大军一道继续前行,但若出了丝毫差错,恐怕难以善了,所以他必须在大军到达璃水边境前赶回。
这一生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
他总觉,这一行,或许便是他与她的终局。
“为何要信他?”长宁于昏昏沉沉中始终想着这个问题,想地头痛欲裂,都不曾得到一个结果。
她怕醒来,醒来面对轩辕璟的质问,醒来遥见那一座死城。
一切触目惊心地伫立在她眼前,她几乎想毁灭所有,但不可以,唯一可以的或许只有毁灭自己。
“长宁!长宁!”她听见始终有人在她耳畔焦急地呼唤,间而换了另一个名字,“清儿!”
清儿?或者是倾儿?她曾经有一次听到轩辕璟如此唤过水惜倾。但那仅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