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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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不要说这大话!官事是论不得私情的。再说大帅不同旁人,他外号叫赛和峤。对于银钱,无论谁说话,也是不能通融的。如今借妹妹鼎力,能够比旁人少花几个,我们就感恩不尽了。你要一定满送人情,倒许把事情闹僵,那时更不好办呢。”七姨太太想了一想,说姐姐果然说得对,那老东西爱钱如命,是一点也不错。究竟姐夫运动这缺,想花多少钱呢?庄夫人道:“听说大帅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许到两万块钱,他却不曾答应,可见心思很高了。但是我们哪有这许多钱,连两万的数儿,也出不到,就想在一万以内,妹妹替我们做到,我们夫妻俩,就感恩不尽了。”七姨太太笑道:“人家两万不成,你们只出一万,这明明是把个难题硬扣在我头上去做,姐姐你也太狡狯了。”庄夫人连连万福,央给道:“好妹妹!你方才说不用花钱,全能做到,怎么这时候又拿捏起来了?你如果为难,我替你出一个法子,保管一说就成功。”七姨太太忙问是什么法子,庄夫人附在她耳边,告诉如此这般,不怕他不应允。七姨太太笑道:“妙极妙极!但是你们的钱,可现成吗?”庄夫人道:“现成现成。”说着从怀中取出票夹儿来,里面早预备好了的,一千元一张德华银行钞票,一共是十张一万,全交到七姨太太手中。她收好了,立刻辞别庄夫人,仍回总督行辕。先将郭二立叫至密室,吩咐他传知文案处,预备一份委札的公事。公事预备好了,立刻送进来,不准迟延。
二立听说是委张豹做督中协,认着是大帅已经承认了,便喜滋滋地去寻文案处的领袖王邦直。这王邦直本是安徽候补道,祥呈因为他是进士出身,笔下很好,便委任他做抚署文案,一切紧要的公事,全经他手。这次到湖北来,又调他做随员,预备接印之后,便入奏朝廷,实行调至湖北候补。这位先生巴结上司很有工夫。他知道大帅近来最宠的是七姨太太,就变着方法,想得七姨太太欢心。正愁不得其门,二立忽然出来,对他说:“方才七姨太太传大帅的令,叫你赶紧备一份公事,是委第十二镇统制张豹,兼署督标中军副将。即刻便要预备出来,不准迟延。这里面关系着七姨太太,因为张豹的夫人,同她是干姐妹,你总知道的。快快起稿,我这就等着拿进去呢。”王邦直连连答应,一面办公事,一面对二立说:“既然是姨太太当面交派的,我们怎敢怠慢?回头求二爷在姨太太面前替我美言一句,我们做属员的就感激不尽了。”此次庄夫人替张豹运动官缺,一万元正款之外,还另外拿了两千,说明了是打点文案处同监印官的。七姨太太曾交给二立一千,叫他送给文案王邦直,好当日赶出这公事。王邦直听说是姨太太交下来的,哪敢怠慢,即刻就把公事预备好了,并托付二立,在姨太太面前替他吹嘘。二立满口应承,可是一千元自己赏收了。拿着公事进来,见七姨太太,说文案见了一千银子,哪敢怠慢,公事已经预备出来了,请姨太太将它收好了吧。七姨太太将札文藏在怀中,专等祥呈回来,同他说话。
不大工夫,见丫鬟喊道:“大帅来了!”紧跟着祥呈进来。只见他满面怒容,坐在椅子上,一声儿也不响。七姨太太问道:“你倒是为什么生气?怎么一声儿也不言语呢?”祥呈道:“我想凡是做官的人,全是钻热灶火,从没有钻冷灶火的。偏偏这个李天洪,其性与人殊,放着新大帅不来伺候,却跑到老丁面前献殷勤,三请不来,四叫不到。好大的督中协,你也不过是个中军,说白了,就是家人,也敢拿身份、闹排场。你说该死不该死呢?”七姨太太听了,恰合目前的事,便赶着说道:“既然李天洪不好,你不许撤换他吗?”祥呈道:“有什么不能撤换的?不过继任的人,不易物色。”七姨太太道:“有什么不易物色的?那十二镇统制张豹,多年的老军务,而且从前也做过督中协,你不许叫他回任吗?”祥呈道:“张豹的为人,诚然不错。但是这督中协,乃全省著名优缺,难道就白白地给他不成?”七姨太太道:“你看在我姐姐面上,还好意思同他要钱吗?”祥呈笑道:“我的姨太太,你怎么说起呆话来了?咱们做官的人,得先讲钱,不能先讲面子。比如一样的钱,给这个不给那个,这就叫面子。要是一个钱不花,不要说干姐妹,便是亲姐妹,不怕姨太太过意……”祥呈说到这里,又咽住不说了。七姨太太冷笑道:“我替你说了罢。就是亲姐妹,没有钱也不成功,对不对啊?”祥呈见姨太太有点动气了,自己也觉着这话说得太直了,忙和颜悦色地安慰道:“你快不要生气,我这不过是说着玩呢!假如姨太太要真有一位亲姐夫,我便不要一个钱,立刻委他督中协,也未尝不可呀!”七姨太太哼了一声道:“你也不必送这假人情,我虽然没有亲姐姐,但是我认的这位干姐姐,同一母同生也差不多。你要真送人情,便即刻下公事,不必闹这假惺惺,哄我们妇人女子。”祥呈道:“下公事也很容易,但是凭他这作统制的人,当年又是庄中堂部下第一个红角色,手里有的是钱,难道就这样干讨,一点油水也不出吗?”七姨太太道:“人家也没打算干讨啊!我实对你说吧,送你五千块钱,大小是一点人心,你也不必争多论少了。”祥呈大笑道:“帽子哪有差着一尺的?在安徽时候,老鲍想出两万块钱,我都不曾答应。如今四分之一,这事怎能做得到呢?”七姨太太见他不应,便立刻翻了脸,把眼一瞪,说:“你去吧,不要在我屋里胡缠了!你既然爱银子,就叫银子陪着你吃饭睡觉,也用不着我,明天我仍回庐州府去。”说罢一甩袖子,赌气进里间去了。
祥呈见姨太太真动了气,只得心低下气的,又追到里间,说了许多好话。又百般开劝,说:“你也不可太任性子。你想咱们做官,不为的是赚钱吗?多赚几个钱,将来你后半辈子,也好享福,不是专为我自家。”七姨太太道:“既然这样,我承你的情,这笔钱就算我用了吧,什么多多少少你全不要管,你就在公事上画行盖戳就好了。”说到这里,便从怀中把公事取出来,说:“你看这不是现成的委札吗?画行吧!”祥呈做梦也没想到,她把公事先预备出来。这时候要不画行吧,姨太太这一关真不好过;要画行吧,如此美缺,一个钱也捞摸不着,实在有点抱屈。因此他手把着公事,翻来覆去地看,只是不肯动笔。七姨太太等急了,便催道:“你怎么不画啊?”祥呈道:“我一定画,你不要着急。但是我有几句良言劝你,不知你肯听不肯听?”七姨太太道:“你如果说得对,我为什么不听呢?”祥呈道:“你年纪太轻,分不出好坏人来,听人家奉承几句,便引为知己。你因张太太拜干姐妹,那张太太是庄中堂家的人,什么局面全见过,精明老练,你如何斗得了。她同你套近,就为要白得这督中协的缺。我冲你不好说什么。但是你白白地替人帮这忙,一个钱也不得,却是何苦呢?”七姨太太笑道:“你把我真看成呆子了。来来来!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怀中掏出票夹子来,双手打开,扯出一卷票子,给祥呈看,说你瞧这是千元一张,整整十张。你说明不要了,自然是我赏收,难道这还不值你一个行字吗?”祥呈这时候真没得说了,立刻提笔画了行。说:“真便宜张豹!他要同我讲这笔交易,三万块钱,少一个也不成啊!但是你拿着这一万块钱,又有什么用处?还是交给我,我替你存在银行生息,年息七厘,每年准有七百块钱进项,比白放着不强吗?”七姨太太一想也对,便把钱交给祥呈。公事立刻传下去了,第二天便挂出牌来。张豹得到信息,即刻到行辕禀见谢委。祥呈照例勉励了几句。张豹出来,又再三向二立致谢。又托二立陪他去见署中的文案师爷,极力地联络了一番,然后才到协镇衙门去接印。
李天洪早已知道改委了张豹,其实他本人倒是淡淡的毫不介意,以为这样的上司与其终日同他怄气,倒不如爽爽快快让给别人。无奈他手下的营团长,同协署中的文武职员,大家全气愤不平,硬主张不叫张豹接事,倒看他怎样?天洪再三阻拦,说:“那可使不得!这是大帅的命令,我们不服从大帅,便是背叛朝廷。这样的罪名,谁担得起啊?好在他虽夺了督中协,却夺不了十三镇,我早晚带我本镇人马,仍回陨阳镇总兵原任。诸君不乐意伺候他,尽可以随我到陨阳去,何必怄这闲气呢?”大家听天洪这样说,方才不言语了。
少时张豹来接印,天洪将印信及各项公事,全一律交代清楚,然后才回私宅。这里张豹发号施令,大逞威风。偏偏合署的文武职员,传谁谁也不到。张豹手拿点名册子,在大堂上咆哮如雷。咆哮了半天,只有几名夫役,从阶诺诺连声,却始终不见一个职员。张豹气急了,叫夫役各处去寻找。寻了大半天,拿着一封辞职的禀帖,对张豹说:“回大人,本署的诸位老爷,他们昨天就全辞职了。这是辞职的公事,请大人过目。”张豹接过来看,见上面列着十几个人,有本署文案候补知县荀文、实缺都司章兴文、实缺守备姜赞文等。张豹看了大怒道:“这微末的职员,竟敢如此作耗,还了得吗!”再看禀帖上的言辞,是说相随多年,情愿连带去职,不愿事奉新任。全是冲着李天洪立言,并非是向他张大人上禀。张豹看罢,这气更大了,骂道:“好个大胆的李天洪,你竟敢结党营私,一个人去职,还把大家一同带走,这简直是要造反啊!本镇明天去见大帅,非把你这一干人连根参倒,也显不出老子的手段来。”说罢赌气上马回公馆去了。见了庄夫人,便述说他接任的气恼。庄夫人道:“这也值得生气吗?等明天你向大帅回明,我再去寻七姨太太,叫他催逼大帅,急速具折奏参。什么陨阳镇十三镇,一律全给他革掉,看他还有什么本事捣乱?”张豹忙谢了夫人。第二天果然如法炮制,七姨太太也帮着说了许多话。祥呈嘴里虽答应着,他心中却暗自盘算:“张豹也太不知足了,督中协已经弄到手中,还要同李天洪作对,必须把人家的差缺一律革掉,他方才称心。天下哪有这样狠的人?也罢!我何不借着张豹,再大大敲天洪一笔竹杠,这就叫做两面双吃,倒也不错。”想到这里,忙把郭二立叫上来,吩咐他如此这般,快去进行。
二立答应了,第二天便去见李天洪。此时天洪已经奉到督署的公文,说是特派了署内差官郭二立,调查十三镇的军额。该员到时,仰由该镇领带查考一切。在天洪看了,以为这不过是新督到任后照例的文章,倒也不曾介意。少时郭二立真来了。天洪因为他是上司派来的人,怎敢怠慢,亲自迎出来,让至客厅。先寒暄了几句,然后才说到公事。天洪说:“兄弟这一镇,向来是实饷实额,不但没有一个空头,而且还多百八十人,不曾具名领饷。郭老爷如果不信,明天自请到校场按册点名,自然就知道了。”二立笑道:“军门说哪里话?你的军头,我们未到湖北就听说了,在这一省中,总算首屈一指,焉有缺额的道理?大帅派兄弟来,也不过是为遮掩耳目,压一压外边的浮言。其实哪里用得着查呢?”天洪听二立说话这样和平,认定了他是善意。说诸事承郭老爷照应,将来必要格外酬劳。二立道:“我们同寅兄弟,哪里说到酬劳。不过目前大帅有一件很为难的事,叫兄弟捎个信给军门,总是早想法子疏通疏通才好。”天洪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忙问是什么事情?二立将座位挪近了,低声道:“就是张军门那里,因为接督中协时候,你将全署职员俱都带走,他心里很不自在,连天在大帅面前,说了许多坏话,要求大帅开参。大帅对我说:李镇是一员好将,哪有奏参之理?但是张某现为督中协,本省武员,他是首领,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大帅很觉左右为难。因此叫兄弟带个信,请军门早早想个挽回的法子,不要太大意了才好。”天洪不明白他的话里有文章,还认着是完全出于善意呢,说:“大帅这样关切,我实在感激极了,但是我自己怎好去疏通呢?还是求大帅玉成到底,向张军门解释一切,不怕叫兄弟给他负荆请罪,全可以做得到的。”二立道:“也好,我回去对大帅说。大帅如果能做得到,岂不更好吗?”天洪再三致谢,二立告辞去了。
过了两天,又来寻天洪,说大帅已经恳切向张军门疏解,只是有一件事,大帅做不得主,叫兄弟过来请教你。那张军门说是不反对也可以,但是他十二镇的兵如今欠饷两个月,不曾发清。这全是前任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