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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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茶全没顾得喝,将支票接过来,放在票夹中,贴身带好,然后这才到恩王府去。
瑞方在家里静候好音,直候到掌灯时分,际云方才回来。这一次不像上回的垂头丧气了,笑吟吟的,满脸都是喜气。瑞方一见,便料到有九分成功。果然际云先深深请安,口里说恭喜四爷,贺喜四爷,三天以内,准见上谕,不但开复原官,还是督办铁路大臣。这一回总是连升三级,保管不出今年,总督一准到手。瑞方此时如同驾了云一般,拉住际云的手,不知说一句什么才好。此时瑞锦也从里间出来,际云又给六爷请安道喜。倒是瑞锦替他哥哥周旋,说:“难得你这样出力,不辞辛苦,将来我们弟兄如有寸进,必当格外酬劳。但不知老王爷那一边,可曾完全应允吗?”际云道:“今天这事,别提多顺当了。我一进府,王爷还不曾下朝,我先到后宅见侧福晋。她老人家正用午膳呢,见我来了,叫我也随着吃。我已经吃过早饭,又不敢违背老人家的意思,我只得勉强又吃了一点。一壁吃着,一壁同她老人家说这笔买卖。我是再三央求,无论怎样,得请王爷赏脸,将这支票收了。并声明瑞某人这是倾家破产,孝敬老王爷的,如能多凑一个,他也绝不敢可着四十的数儿送来。侧福晋听我说得这样恳切,到底是妇人家心慈面软,随对我说:‘你就把这支票交给我吧,回头老头子回来,自有我对付他。他无论怎样发脾气,你就给他一个不理,我自有法子叫他收下。’彼时我巴不得有这一句,便立时将支票取出。侧福晋接过去,揣在怀里。少时老王爷回来,一见我的面,迎头便问:‘你为何两三天不到我府里来?大半瑞某的事是取消了吧?’我忙回说,已经办妥,今天特来给爷送款。王爷追问款在哪里?我说已经交给侧福晋了。王爷此时很现出不悦的神气来,但是又不敢说我办得不对,只用眼望着侧福晋,追问倒是多少?侧福晋冷笑道:你这人真是贪得无厌,要多少就得给你多少?人家倾家破产,给你凑钱,差个十万八万的,你自当积阴功,闭闭眼也就过去了。何必争长论短,不依不饶呢?侧福晋这个雷头风,倒把老王爷拍笑了。说我何尝争多论少来着,不过是问一问,你就这样排揎我,也太沉不住气了。果然是现款,便差个十万八万的,我还能一定不依吗?侧福晋听她这样说,随从怀中将支票取出来,递给老王爷笑道: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赶紧替老瑞想法子,早早把旨意请下来吧。王爷把支票接过去,看了一看,便撂在旁边桌子上,向我点头笑道:你真成,错非侧福晋替他说好话,短一个也休想我答应。你回去对瑞某说吧,叫他在家里候信,不出三天,一定有旨意。我得了王爷这句话,心里如一块石头落地,连忙深深地请了两个大安,谢过王爷同侧福晋,方才告辞回来,给四爷报喜信。”
瑞锦拱手道:“多谢多谢!像你这样至诚,在如今的年头儿,真要算少有了。别看他们那做大官的,一个个全是滑头。没事的时候,你兄我弟,亲热得不得了;及至一旦人家失了势,不要说求他们想法子,连见一面都比登天还难。就以拉中堂说吧,谁不知道他同四爷是拜盟的兄弟?当年他在工部,跟四爷共事多年。那时候他家里很穷,本来他父亲(按:拉为柏中堂科场舞弊案中房官铭某之子,铭与柏同斩于市)遭了那场凶祸,他家从此就败落了,后代虽有做官的,始终并没缓过这口气来。到了老拉本身,益发不能过了。在部里干那份穷差,还不够他个人应酬的呢。彼时他花四爷的钱很不少,四爷并不曾向他讨过一个。如今他做了国务大臣,居然拿出宰相的派头来。四爷去见他,三回倒有两回挡驾。就是见了面,张口总是老王爷专权,他个人做不得主,无力照应朋友。其实四爷也并不曾托过他什么事。似这样的人,要比你田际云,人格还差得远呢。到底可佩服的,就是人家项四爷,无论在朝在野,对待朋友,总是一个样子。这回四爷回京运动官,还是他一力撺掇的。照人家这样,方才够朋友呢。”
瑞锦唠唠叨叨,说个不清,瑞方拦道:“老六,你还提这陈谷子烂芝麻做什么?拉同是什么人?也配同项四爷开比例!我们说正经话吧,事情总算借重际云的力量,九成是可以做到了。只是我们弟兄,难道白欠人家这个情吗?多多少少,也要对他有一份人心,才是交朋友的道理。”瑞锦道:“这是自然,也不用哥哥吩咐,我已经有打算了。”际云不待他说完,先问道:“六爷,你有什么打算,打算花多少钱?请你明白说一说吧。”他弟兄二人,听际云这样问,倒不觉一愣。心想,你为何这般急,难道怕我们送的少不成?瑞锦便回道:“万对不起!本应当多多送你一份,只因目下这四十万,已经力尽筋疲,多了实在筹不出来,仅仅就筹了一个整数,送你一万元,请你避委曲吧。”际云听了,哈哈大笑,说:“六爷,你太小看人了!我方才问你,并不是争多论寡,我是另含着一番意思——老王爷那一面自然是没得说了,可是兴尚书也不能白了人家。常言说,现官不如现管。眼见铁路的事,是应归他那部里管辖。将来摄政王就是开复四爷的原官,至于这铁路督办,总不能不同兴尚书商议一番。此时如不点缀一下子,将来问他时候,他不加可否,这事又临时变卦。你二位请想,我这话对不对呢?”瑞方不觉鼓掌赞成,说:“难得你心思这样周密,此事果然得办。但是怎样办法呢?”际云道:“这样吧,方才六爷不是说送我一万元吗?莫若把这一万元,买几样上好的礼品,给兴尚书送过去,比送干礼强。因为区区这个数儿,在他决不放在眼里,倘然误会了,反要说有意轻蔑他。如今只送他几样礼物,他既不能误会,又不能不收。然后四爷再去见见他,当面托一托。这是十足的面子,也不露一点痕迹,岂不是面面俱圆吗?”瑞方弟兄同声说道:“果然又圆满,又周到,就是这样办吧。不过拿谢你的钱,又移作他用。未免太对不起人了。”际云道:“但盼四爷早早高升,我们的日子长得很呢,何在乎这一时。”
瑞方见他这样至诚,便也不客气了,只同他商量,究竟送什么礼物好。际云道:“兴尚书是上了年纪的人,他的姨太太又格外加多,参茸滋养品,是一天不能去口的。送他两架上好的黄毛鹿茸,再配上四匣吉林野山人参,这两样礼,就得四五千块。其余的呢,可以送给小姐姨太太几样化妆品。他家的大小姐,是尚书最钟爱的。这位千金最讲修饰,她平日沐浴洗足,全要用整盆的香水,什么法国几百块钱一打的香水,几十块钱一盒的胰皂,她一买就是多少,可见消耗得极快了。如今只买上几千块钱的香水胰皂,叫盒子铺做成五色灿烂的绫匣,全装置好了,然后送过去。小姐姨太太见了,一定欢喜。她们在尚书面前,说几句好话,比我们力量大得多。四爷六爷,斟酌我的计划对不对呢?”瑞方说:“果然计划周密,这真是可着人心送礼,她们一定欢迎。就是这样办了,事不宜迟,我今天便将礼物备齐。等明天午后,你便辛苦一趟,先给送过去。等他收了以后,我再去拜访他谈一谈,这事便没有不成功了。”际云道:“既然这样,我要告辞了,明天再见吧。”瑞方还要留他吃晚饭,际云一定不肯,只好由他去了。
瑞锦对他哥哥说:“参茸无须再买,当日哥哥在江南,人家送的,还存着不少呢。内中有两架黄毛鹿茸格外的大,而且血色鲜明,的确是上好的货。只怕如今寻遍北京城,也未必再有这么一对。至于野山参,最近赵大哥从盛京送来的两匣,据说是章春林孝敬的,一律长成孩形,甚至连眉眼口鼻全有。听说他得的很多,因此至近朋友全送一点。这两匣是四对,可以分作四匣,不必再向外买了。饶省下几千块钱,还比买现成的作脸,为什么瞎费钱呢?如今只需买化妆品,我们直接向洋行去买,不犯上叫洋广货铺剥皮。礼和洋行的李老板同我最要好,我如今寻他去,一切全托付他办,当时也不必给钱,这些事就全妥当了。”瑞方连说好好,你看着办去吧。要紧别误了明天送礼,午前务必齐备才好。瑞锦答应着去了。
果然次日午饭前,参茸、化妆品,无不齐备。早饭后,际云到了。拿着瑞方的片子,两个家人捧着礼物,他坐马车随着一直送到兴宅。际云向来是自由出入,不用家人通报。他便直进小书房,托书童墨雨到里面去回话。少时兴尚书出来,他说明了来意,尚书也不推辞,便慨然收下。赏了家人二百块钱,又问了问瑞方运动恩王的情形。际云不肯实说,只说给侧福晋送一份厚礼,有她帮着说话,老王爷已经应许了。兴尚书点头说:“这样太便宜老瑞。”际云告辞,仍回瑞宅报告一切。瑞方知道礼已收下,心中益发踏实。当日晚间,一个人坐了马车,前去拜访。
兴尚书将他让至密室,二人见面,先寒暄了几句。瑞方接着说:“早就应当给老大哥来请安,只因一向在项子城家中,住了三四个月才回来。小弟本无意仕进,上次听说老大哥惦念着我,有意驱遣,我们本是故旧之交,理应效劳,因此特来先领教一切。”兴尚书笑道:“老弟太客气了,我们自己朋友,应当彼此帮忙。你早间还送了这样厚礼,我有心不受吧,又怕你着恼;受了吧,实在抱愧。后来际云一再说着,愚兄权且领下。以后我们弟兄,总是实实在在的,不要再破钞了。”瑞方道:“老大哥说这话,益发叫我惭愧。其实并不曾破费一个钱,也全是朋友送的。因为大哥上了年纪,这些药品还用得着,在小弟家里放着,也是无用。至于那些化妆品,是一位外国朋友送的,知道大哥的千金多,故此分一半给侄女们用。这点小意思,还值得大哥挂诸齿颊,未免笑话了。”兴尚书道:“听说老王爷那一边,很帮你的忙,这事就好办了。愚兄为这件事发了两个月的愁,总想请老弟走一遭,方才解决得了。除你之外,还想不出恰当的人来。其实这件事虽是愚兄建议,原动力还是由主座而起。有一天,摄政王爷在集灵囿小阁中召我闲谈,说起近年来国库空虚,大有司农仰屋之势,择公爷虽极力筹款,还是所入不抵所出。王爷彼时很抬举我,说你是著名的理财大家,当日李文忠全特别赏识你,说兴显徽才堪大用,是圣朝的刘宴,因此我记住了。如令派你总揽邮部,你难道看着国家这样穷,就不想一条致富的政策吗?我当时回奏:王爷不要性急,臣筹划已久,只是不敢遽然入奏,所怕的是办事之人无此魄力。一旦实行了,地方上难免出些反抗,当事人不能坚持到底,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臣本人还要担一种轻举妄动的罪名。因此,臣思之再三,不敢贸然上奏。摄政王爷笑道:‘你这人太胆小了,我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果然认为可行,将来纵有反抗,也决然不至归罪于你,你怕的是什么呢?’我得了王爷这句话,方才大胆奏明,说如今世界交通,非从前闭关时代可比。最要紧的,是水旱两路全要有交通利器,能够缩千里为咫尺。然后工商各业才可以发达,国家的进款也自然要比从前加倍。因此,臣所主张的,第一便是铁路国有政策。果能将这一事做到,按着次序把路修齐,不出十年,臣敢保国库之中,每年可加增万万的收入。这事臣计之已熟,只是仓促之间,恐怕无人肯担此重责。王爷点点头,说你这话很有道理,但是先从哪一条路入手呢?我回奏:据臣调查,唯粤汉川这一条长线,造端宏大,将来的事业,也比它路胜强十倍。如今这条路已经粗具端倪,只可惜是一种官民合组的公司,而且民股比官股多,将来修成之后,当然是民股方面出的董事多,官股方面出的董事少,相形之下,人民可就格外占了便宜。所有督办以及大小职员,必定由民股选出,那时大权旁落,官家只能看着人家发财,再想过问,全有点不易了。只这一条路,政府每年就得少挣好几千万,岂不是最可惜的一件事吗?”
“我这几句话,居然打动了摄政王爷,他老人家,居然问我可有什么法子收归国有?是我回奏这事很容易办,只需王爷颁一道上谕,声明粤汉川铁路,收归国有,所有民股,一律由官府偿还。人民虽然吃亏,究竟还能收回原本,较比加捐加税,只有出路没有回路,总还强得多呢。所难的就是地方官须有一点魄力,无论人民怎样反抗,只有一概置之不理。等风头过去,自然也就好办了。王爷说:‘人民还有反抗的理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