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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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锁在这屋里,我可受不了啊!”万胜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拉过来,说:“你不要害怕,我说着玩呢。咱们到外边喝酒去,看这个有什么意思呢?”大家又重新回至兵士房中,说笑了一阵,又喝了几杯酒。
虎臣回他自己的草棚安歇。他心中打算:那间屋子的锁同钥匙,俱都看清楚了,放头的地址方向,也都认明白了,这件事总算容易着手了。只是得用什么方法,才将那四个人的眼蒙住呢?咳!好办了,方才王万胜不是叫我请客吗,我明天破费几吊钱,沽他五斤上好的白酒,再买上些羊头猪蹄之类,放开量一灌他们,把他们全灌醉了,睡得沉沉的,我便乘这机会下手,保管可以成功。但是头取出来,还须寻一件代替的东西,仍旧放在盆中,用灰蒙住,他们就是晚间查看,也未必看得出来。只是这代替的东西,用什么才好呢?想了一会,忽然想起城里边一个卖小孩玩具的摊子上,有那用纸糊成、外刷油粉套头的什么大头和尚杜柳翠,全是很大的头,只需买一个来,再给他挂上短胡子,放在盆中,上面撒上点白灰,他们错非细看,哪里认得出来。主意全想好了,第二天不动声色,仍然背着木柜,摇着手铃,到各处去卖货。到了晚间,背着柜子,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提着一个大包,里面全是些下酒之物,一直提回自己屋中。王万胜因为有人请客,连晚饭全不曾吃,直着两只眼睛,只盼虎臣回来。果然盼到了,见虎臣肩背手提真买了不少的东西回转来,他欢喜极了,便一直迎上去,笑道:“李大哥真不失信,你买这许多东西很破钞了,我替你拿几样吧。”虎臣道:“好极了,我把柜子送回屋中,其余的东西,全交给你,拿到你们那里,替我安置安置,我马上就来。”王万胜果然全接过去,拿到他们住室。此时史家弟兄同马得英也赶着迎出来,一见这许多东西,俱都喜上眉梢。大家便替虎臣安排起来,也有倒酒的,也有拆羊头的,也有切猪蹄的,也有安放杯箸的。少时虎臣来了,见酒菜俱都摆好,连说叫你四位受累。四人笑道:“你花了这许多钱,我们动动手儿,替你安排安排,这有什么受累的?”虎臣忙提起酒壶来,给四个人一律先斟满一盅,说:“这一杯薄酒,四位要尽量喝一个足,我们今天是不醉无归,反正夜间也没有事做,喝醉了,大家给他一个蒙头大睡,一觉睡到天亮,酒也醒了,有多么自在啊!”四人齐说道:“不用大哥来劝,今天不醉的不是朋友,但是大哥也得陪着我们醉一醉,你休想一个人逃醉。”虎臣道:“那是自然的,还用四位老弟劝我吗?但是干喝没有什么意思,咱们猜拳吧。”大家全鼓掌赞成。五个人猜起拳来,一拳一大杯。虎臣的拳,是有把握的,猜过一轮来,这四人的拳路,全被他看透了,只有赢,不会输。有时输上一两拳,也是故意输的。偏偏遇着这四个人,破着痛饮,越输越高兴。转眼之间,五斤白酒,已经喝去四斤多。虎臣道:“这一点酒不够喝的,我再沽他三斤,大家不要屈了量。”史家兄弟却一再拦阻,说差不多了,再沽来也未必喝得了,徒然耗钱做什么呢?王马冷笑道:“人家李大哥请客,花多花少,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何必替人家打这算盘呢?也罢,你们是同乡,自然得格外关照,显得我们不相干了。你看着,明天我两人也照样请一回,虽说没钱,这样的穷东道还做得起呢!”史长生道:“这一句闲话,你们何必多心,果然能喝,不用李大哥出钱,我还沽得起这三斤酒呢。”一壁说着,便立起身来,要到外边沽酒去。虎臣一把将他拉住,说自己弟兄,何必怄气呢?还是我去沽吧。随将葫芦中剩的一斤酒也倾倒壶中,提着酒葫芦,便到外边去了。不大工夫,果然又沽了三斤来,又外买了两大包咸果仁、兰花豆之类,笑向四人道:“咱们大家要欢欢喜喜的,尽量喝酒,谁要作假少喝一杯,便对不住朋友了。”四人一齐笑道:“既然李大哥高兴,我们一定奉陪。”于是重整杯箸,又大喝起来。在四人本是无心,在虎臣却是有意。撒开量地一灌,第一个永不服气的王万胜,坐在地上,身子乱摇,舌头也都短了,仍然不依不饶地要喝。说:“李——李大——哥,咱们换一——大碗吧。”虎臣说好好,随把吃饭的碗取过五个来,各斟了多半碗,向万胜道:“干了这一碗吧。”万胜哆里哆嗦地端起大碗来,直着两眼,向虎臣道:“往哪里喝啊?”虎臣笑道:“往嘴里喝,还用问吗?”万胜端着碗,向鼻子嘴上一合,半碗酒全泼了,碗也掉在地下了。他向后一仰,咕咚一声,摔了一个倒仰。好在是就地而坐,要不然,连头全摔破了。万胜才倒下,跟着又倒了两个,只剩虎臣同史长禄。长禄端着半碗酒,虽然有些醉意,神气却依然清醒,向虎臣道:“老乡兄,你的阴德真不小,凭白醉死了三个。”虎臣道:“这是他们乐意,我何尝勉强他们。”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很犯踌躇。如今已是为山九仞,难道因为他一个人不醉,便功亏一篑吗?随又改口说道:“今天我们原说的是尽醉方休,要是他三个醉,我两人不醉,明天他们醒了,一定怪我两人撮弄他们。老弟你想,我这话是不是?咱们索性再喝两碗吧。”说到这里,提起壶来,又给长禄斟了多半碗,自己也斟上多半碗,两人对照着一气喝干。长禄道:“小弟也不怕醉,但是我两人全醉了,横躺竖卧,门也不开,倘或被查夜的进来看见,像什么样子,只怕连大哥全要担不是呢。”虎臣道:“这一层我也虑到了。这样吧,你我总有一个先醉的,比如我先醉了,老弟就不要再喝,赶紧开上院门,并照应我们四个醉汉。倘然老弟先醉,愚兄也是照样办理,你看这个法子怎样?”长禄拍掌赞成,说这个主意,果然好极了。二人重整杯盘,又高兴地喝起来。其实喝了半夜,虎臣到肚中的酒,尚不抵他们三分之一。因为虎臣拳高,猜六拳他不准输上一拳。至于酒量,虎臣跟随瑞方多年,哪一天没有应酬?是早已练成的酒量。这四个人不过在营中凑着玩,何曾见过大酒阵,就凭喝,他们也喝不过虎臣,何况还夹上猜拳呢。长禄的量,虽比那三人强一点,究竟也敌不过虎臣。又赶上虎臣有意灌他,过了没有半刻,长禄也玉山倾倒,躺在地上睡了。
虎臣一见,心说我不在此时动手,更待何时?随立起身来,把衣服紧了又紧,把他四人的住房门倒扣上,然后把小院的门也关上。回到自己屋中,开了木柜,取出假头来,轻轻来至空房门前。有随身配好的钥匙,取出来把锁捅开,然后连锁带钥匙,先揣入自己怀中,方才推开屋门,手提着假头,迈步进来。但觉阴森森的,一阵冷风扑面,吹得虎臣毛骨悚然。好在他是营伍出身,胆量非常的大。要放在寻常人,早就吓回去了,哪里还敢到屋中去做手脚。他定了定神,仍然摸着黑向前行走。好在进来过一回,方向是记住了,直奔东南角上。偏偏脚步走得急了点,碰到大盆上,几乎摔倒。连忙伏下身子,心里暗暗祷祝:大帅啊大帅,今夜李虎臣冒千险万难,来盗取你的首级。你地下有灵,千万平平安安地随着我离此险地。虎臣祝罢,伸手从盆中把瑞方的头颅提起。先将头上的白灰用手掠下去,然后放在怀中,用身上穿的破夹袄裹住。再回手取过纸糊的假头来,安放在盆中,却从盆内抓起一把灰末撒在上面。自己仍不放心,燃着一支洋火,照了一照,见白灰覆在上面,急切看不出来。只是假胡子太长了,垂在盆外,未免有些不像。忙将胡子收入盆中,又二次燃了一支洋火,仔细照视地上,恐怕有白灰的痕迹,被人看出来。把盆内外查看了一周,并无什么破绽,这才立起身来,用衣服兜着头颅,慢慢退出空房,仍然把门锁上,又把那四人的房门,轻轻开开。这才回到自己屋中,重新打开木柜,取出不少的货来。然后用油纸将头颅裹好,安放在木柜的下层,上面铺了不少的洋广货物,再把木柜锁好。心里忐忑不定,一宵也不曾合眼,直到次日天亮,方才矇眬睡去。
醒了天已将午,才一睁眼,却见王万胜、史长禄两人立在眼前,嘻嘻地笑。齐说李大哥好睡呀,你把我们全灌醉了,我们还认着你真不醉呢,哪知你更醉得厉害,直睡到这时,连早饭全不顾得吃了。虎臣大笑道:“二位千万别怪我,咱们不过是及时行乐,谁还能安心灌谁吗?你们不知道,我醉得更狠,勉强爬到自己屋中,糊里糊涂的,便一直睡到这时候,如今起来,还头晕眼花呢。”二人道:“我们给你留着早饭呢,你还不快去吃吗?”虎臣道:“多谢二位挂心,我此时心里,还觉着膨闷涨饱,实在吃不下了,等晚上并做一回吃吧。”二人点点头去了。虎臣心中盘算,我是今天走呢,还是等明天走呢?昨天一夜未睡,精神疲顿极了,今天再加紧赶路,虽说我身体壮,全都不怕,但倘然要发生一点病痛,我个人受几天罪,原算不得什么,只是身上背着这危险物儿,倘然半途之上被人查出来,便有老大不便。莫如今天不出门,在屋静养。夜间早早睡觉,足足地睡上一宵,明天先到五柳庄,同月空见一面。人家为我的事,费尽心机,如今大功告成,岂可不辞而别。再者我既应许,把洋广货给那妇人,也不能失信于她。好好,就是这样决定了。当天晚上,他暗暗通知月空,二人商量好了,明天午饭前,一准在五柳庄会面。当天虎臣吃过晚饭,便蒙头大睡,一觉睡到天明,急速起来,收拾了一回,好在他是随身的行李。肚内的干粮,货物在柜里装不了的,另外打了一个包裹。又把木柜锁好了,钥匙带在身边,然后背起柜子来,左手提着包裹,右手拿着摇铃,慢慢地走出大佛寺。看门的兵士笑问道:“李大哥,昨天怎么没出去做买卖呢?”虎臣笑道:“昨天因受一点感冒,头疼发烧,一天不曾起来。今天这才好了,赶紧到市上赶做一点生意,好吃饭啊。”守门的兵士笑着点头,虎臣便摇着铃,扬长而去。
转眼来至五柳庄,直奔桂花汤家。妇人见是虎臣,便含笑让他进来。此时月空已候了多时,一见虎臣,便合掌当胸道:“贺李老爷成功,这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虎臣放下木柜,也再三致谢说:“错非师父这样玉成,我纵然有这心,也做不到啊。今天来,一者是向师父辞行,二者许给这位奶奶的货物,当面奉上,也略表我一份人心。”说着便将手中的布包递给月空,说请师父替我转交,不成敬意。月空接过来,转给妇人,嘴里却说:“李老爷太至诚了,你难道不留着做路上的盘缠吗?”虎臣道:“这倒不发愁,在资州许多日子,终日卖货,积蓄了有三四十块钱。那柜子里余下的货,还值二十多块钱,足够我到上海的路费了。只要到了上海,便不愁没有钱用,那里的老朋友多得很呢。”月空道:“你今天就走吗?”虎臣道:“今天准走,多一刻也不能耽误了。”月空道:“你打算明走,还是暗走呢?”虎臣道:“自然是暗走,万万不能明走。一者怕他们疑心,倘然要检查我,岂不出了大险。就是不检查,那几个同我交好的兵士,倘然拦着不放我走,也不免又有许多麻烦。何如偷偷地一走,神不知,鬼不觉,免去多少是非。师父请想,我说得是不是?”月空沉吟了片刻,答道:“李老爷虑的未尝不是。但要据我想,内中还有不妥的地方呢。”虎臣道:“师父既看出有不妥之处,咱们还得另想法子,千万不发生后患才好呢。”月空道:“不是旁的,你在庙里住了这许多日子,一班军官士卒,同你的感情全很好。你无缘无故地不辞而别,从此一去不回头,他们不疑惑你是偷跑,一定疑惑你遇着路劫,被人害了,说不定就派军队向四乡跟踪查访。这一来,把我们资州城乡,全得闹得四邻不安。倘然再被他们追上,究问你因何逃跑,不要露出马脚来吗?”虎臣道:“师父虑得很是。但是不暗走就得明走,可能有什么妙法,不至绊住脚吗?”月空想了一刻,忽然笑道:“有了有了,咱们来一个明暗双兼、嫁祸东吴的法子吧。”虎臣道:“什么法子?请师父教给我,我必然照办。”月空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讲了。虎臣道:“这个主意果然很妙,但恐怕李小四未必肯做吧。”月空道:“你不知道,那李小四本是游民地痞,平常日子,就专好同军人结交,好借势唬人。如今有这机会,这正是他求之不得,哪有推辞不干的理。并且你的货物,肯贱价出倒给他,他凭空得这一宗便宜,更合他素日爱小的心性,还愁他不是百依百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