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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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吃饭,确乎是一片交友的诚意,决无丝毫歹心,你千万不要误会了。”说罢将大汉扶起来,搀着他的手,一同到柳泉居吃饭。两人寻了一个极幽静的雅座,堂倌见是善鸣来了,把大爷叫得震天般响,跑前跑后,不知怎样伺候,才可大爷的意。善鸣点了几样菜,要了两大壶白酒,同大汉对酌起来。又吩咐堂倌,不呼唤不准进来。堂倌诺诺连声地去了。善鸣劝了大汉两杯酒,然后和颜悦色说道:“兄弟生平最好交友,虽不敢比古来的孟尝君,也自信还能屈己从人,替朋友分忧解难。一二十年的工夫,除去土棍地痞之外,从不曾得罪过一个好人。今天遇着你老哥,看在水中的举动,仿佛同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其实兄弟同阁下并无一面之识,并且阁下的神气,更不像土棍地痞一流。由各方面参证,兄弟敢下一句断语,你决是受人指使、为人所愚而来。兄弟既不念前嫌,你老哥也不妨剖肝沥胆地说一说,兄弟并代你守秘密,决不向对方举发是你说的,咱两人还要从此结为知己。料想你老哥,一定可以直言无隐了。”大汉听善鸣这样说,不觉羞恶之心油然而生,两眼先流下泪来。说:“我早知道大爷是这样人,便给我六万紫金子,我也决不做这事!我看你的为人,听你的说话,从心眼里感激佩服。我想高攀拜你为兄,不知你肯不肯?”善鸣笑道:“既承仁弟不弃,愚兄便居之不疑。但是你贵姓高名,还不曾领教,这也太笑话了。”大汉道:“小弟姓张名勇,就在这村里住,在善扑营吃着一份口粮。”善鸣大笑道:“那就怪不得,错非善扑营的人,脚底下哪有这大力量,凭很大的船,脚一点就翻了,岂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张勇道:“大哥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臊死了。你请坐稳了,受我一拜吧!”说罢朝着善鸣伏地叩头。善鸣忙站起来,受了他四拜,然后归座饮酒。张勇道:“我说这件事的来历,大哥可不要生气。实对你说,这起意害你的,也是你的拜盟兄弟,且是与你同事数年的薛步霄。他给了我三百两银子,叫我如此这般,把你淹死之后,还不露一点形迹。是我一时利欲熏心,竟自应许了他。也是大哥福大命大,遇着好人,要不然,真不堪设想了。”善鸣听他这话,并不动气,反倒自认不是:“总是有得罪他的地方,以后我们自己小心就是了。好在论事呢,老弟总算替他做过了。人不死是天幸,他也没的可说。你我饮酒吃饭的话,暂时总要守秘密才好。”张勇点头会意。二人吃过饭,各自去了。
善鸣回至家中,假装有病,说是失足落水,被水激坏了,增寒壮热,不能起床。一连请了七天假,不曾到仓里去。薛步霄连到家看他两次,他仍然是不动声色,面子上极力敷衍。过了几天,他把一柄利刃,用毒药喂透了,然后下帖遍请仓里的朋友,一共有七八十位,在二闸柳泉居吃饭。面子上说是因为要接花户头儿,请大家帮忙,骨子里却是要同薛步霄决斗。他事前约定步霄,替他张罗招待。在步霄,所计未遂,心中十分懊恼,但是表面上又不敢得罪善鸣,姑且同他敷衍着,再等机会,想别的主意。万也料不到,善鸣要同他拼命。是日善鸣请客,他倒是老早地去了。天有三点,众客一律到齐,善鸣便催着入席。上菜上酒,吃到五点散席之后,善鸣对大家说:“众位兄弟少候,兄弟有要事面谈。”众人只得候着。善鸣喝了一杯茶,然后起立,向大家报告一切:薛步霄怎样定计害他,自己怎样落水遇救,并以前步霄怎样经他提拔,才有今日。似此忘恩负义之人,我霍铮决不能同他并生于世!今天请诸位来,替我们做一个见证,我两人在诸位面前决斗。我刺死他,给他偿命,他刺死我,我自认命里应该,决不向他索偿。不过请诸位看准了,谁有亏心,谁便被刺身死。他说完这话,便从身边掏出两柄匕首来,寒光照人,向桌上一放。众人听了,俱都气愤不平。内中有鲁莽一点的,便要出来打薛步霄。被善鸣拦住,说:“我两人见个高低,不需诸位帮助。”假如此时步霄要知趣的,跪在地上,自认不是,或者可以保住性命,哪知他恼羞成怒,说善鸣诬赖好人,要决斗便决斗,我是不怕的!说罢便操起一柄匕首来,跳至柳泉居后门外的空场上,预备决斗。善鸣一看这种神气,心中的怒火,益发高起两千丈来。将自己面前的匕首拿起来,向大家说道:“请诸位到外边看着吧。”众人一拥而出,分立在空场四面。善鸣持匕首立在当中,向步霄点点头,说请你先刺吧。步霄冷不防地向前一冲,光闪闪的匕首,直奔善鸣胸脯而来。善鸣微一侧身,便躲过去了。二人一扎一躲,斗了有一刻钟,还不分胜负。善鸣用诱敌之计,故意放个空子,容步霄狠命地扎进来,他却一个箭步,蹿出有五六尺远。步霄扎空了,因为力量使得太猛,脚底下无根,便有些站立不住,踉踉跄跄地向前晃了两步。善鸣乘势从旁面揉进,看准了他腿根肉厚的地方,扑哧一声,直刺进去。步霄“哎哟”一声,扑地便倒下。围观的人,如暴雷一般,喝了一声彩。善鸣将刀放下,对大众说道:“兄弟这一举,不过是为证明我决没有亏心。如今他既负伤,请众兄弟将他送回家去,所有医药养济,全由我霍铮一人担任。养好了没的可说,如果出了危险,自有我打官司偿命。”众人忙从乡间借了一个大筐箩,把薛步霄放在里边,抬到船上运回家去了。
霍善鸣用毒药喂的这一柄匕首,原是一个当医生的替他办理。这种毒药虽然厉害,却要不了对方的性命,不过使其溃烂,多受几天痛苦。将来治不好,难保不成残废,决然没有生命的危险。所以善鸣扎他的腿上,也就是这种用意。哪知这个医生,别有用心,他乘这机会,另寻了一个主顾,居然得到千金,可是无形中,却送了薛霍两个人的性命。因为薛霍两人之外,还有第三者想当花户头儿,只是忧于自己的资格不够,不肯做无益的竞争。偏偏出了这种事,善鸣同医生商量喂刀时候,医生一再追问:“是对付谁?如不言明,我决不能做这事。”善鸣只得把实话对他说了。这位医生,当时帮着愤愤,说了许多不平的话:“我一定给你帮忙。”哪知他转而却寻到第三者去。那个第三者,也是北京有名的光棍,姓华名春明。在仓里也算老资格的,不过比不上霍、薛两人,除此两人之外,再没人能同他抗。医生得着这机会,便去见华春明,替他出一箭双雕的计策:先由霍善鸣扎死薛步霄,然后再由善鸣给步霄偿命,这个花户头儿,便稳稳到了华春明手中。但事前须索一千银子酬劳。春明一想,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时拿出一千两去,将来补了花户头儿,每一年规规矩矩,便有六七万银子的入款。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放过去不做呢?于是慨然应允。当天便兑给医生一千两银子。医生得了贿赂,第二天到霍家喂刀,所用的药,俱是毒气归心,三天以内准能致命的药。善鸣哪里晓得,糊里糊涂扎了步霄一刀,以为不能致命,不过出些医药费,再有好朋友出来一调和,不难敷衍了事。哪知抬回家去,没等请先生治伤吃药,步霄就呜呼哀哉了。这一来,自然要打官司。好在善鸣原说的是死了偿命,他便毫不惧怯,自行投案。那时候还没有审检两厅,自然是先报大兴县,由县官拘传证人,坐堂审讯。县官郭定魁,本同善鸣有交情,县里的房班,平日也都是善鸣要好的朋友。大家早串好了,叫他当堂只认作酒后昏迷,互相口角,抓起切果子的小刀,扎伤腿肉,因受风致死。作证的人,也全是这样供的。在哭主虽然抗辩,怎奈那时候还是官权无限,糊糊涂涂,定一个误伤身死。县官通详各宪,顺天府尹又复审了一回。哭主递呈申诉,也不曾翻过来,便跑到刑部告了一状。顺天府将此案移交刑部,过了两堂。落叶归根,仍照误伤身死,定了个发往极边烟瘴、永军不回,改为永远监禁。这便是霍善鸣入狱的始末根由。自从入狱之后,他的人缘极好,始终不曾受着一点委屈。前任的牢头,还同他结为异姓兄弟,叫他帮管监犯。后来前任牢头,由绞监候改为永军,充发到云南去了。临起解之时,向大家声明,情愿将这差事让给善鸣。管狱官十分赞成,众监犯也一致承认,善鸣从此便补了狱卒的差使。他虽然也要钱,但不十分刻薄。凡是入狱的人,他最恨犯淫的花案,要是此种人犯,就是肯花钱打点,他也决不叫你舒服。其余盗劫斗杀各种人命案犯,差不多全都蒙他优待,也不争论钱的多寡。因此,各人犯益发佩服他。
胡璧人自从入狱之后,他因为是革命的好汉,又蒙皇太后特旨免死,便格外殷勤。给璧人预备的优待室,就是从前怡爱仁住的房子,虽然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很幽雅。璧人住在这屋中,仍不断温习他的旧课,终日伏案绘画。画出来的成绩,便掠在案头上。善鸣不时过来同他闲谈,见了案上的画稿,爱不释手。说胡先生的画儿,在北京要算第一了。璧人笑道:“你老先生这样过奖,实在愧不敢当。我这还在学习时代,怎敢同北京的老前辈开比例呢?”善鸣道:“我还认识个好画画的,此人年纪很轻,虽然画得不如你,可也很有个样。”璧人道:“你老先生,何不把此君的宝画借几张来,学生也开开眼界。”善鸣道:“可以可以,明天一准拿来。”到了第二天,善鸣果然拿着本画稿到璧人屋中,请他观看。璧人接过来翻开一看,不觉失声赞道:“真好真好!照这样的翎毛花卉,在北京城画手中还不多见呢,果然鲜艳得很!”善鸣听璧人这般夸赞,立刻脸上现出一种得意之色,笑道:“胡先生,人家叫我拿来,是求你指教的,不是请你喊好的。你千万不要客气,拣他那缺欠的地方,切实地指教指教。我回头转达给他,他一定感激不尽。”璧人道:“看这本画稿,画的主儿,一定有绝顶聪明。不过他这画全是自己揣摩研究,逐渐改良,慢慢学成这种样子,并不曾受过名师指点。所以运用颜色,不是太过,便是不及。至于章法,也稍嫌呆板,尺寸也未能匀停,这都是欠缺地方。但他的天资高,所以笔下全有一种活气,比那照着模子硬誊的画手,可真高得太多了!”善鸣听璧人这样说,不觉点头说:“胡先生的批评,别提有多对了。你这一套话,直仿佛亲眼看见这个人,足见你也是聪明绝顶。但不知你肯收徒弟不肯?你如果肯收徒弟,我介绍他拜你为师,有一年的工夫,保管青出于蓝呢!”壁人大笑道:“不要说艺术好坏,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哪里配为人师呢?你老先生不要寻开心了。如蒙不弃,彼此结为画友,互相纠正一下子,这是我很乐意的。拜师的话,可实在说不到。”善鸣道:“胡先生太谦。你既不肯为师,彼此作为画友,也是很好的。不过人家不能到监狱里来,只可彼此换一换画稿互相传观。你看着有不合法的,自管切实指正,千万不要客气。今天我将你的画稿拿几张去,也叫前途开一眼界,料想总可以吧?”璧人道:“这有什么,你只管拿了去给他看。”
从此以后,善鸣不时地给两人传画。璧人向他打听:“到底这个善画的,姓什么?叫什么?同你有什么关系?”善鸣却是严守秘密,不肯说出一个字来。璧人见他不肯说,以后也不问了,只在此人的画稿上略加几句批评。除去纠正之外,还略带一点赞美的意思。他那里看见璧人的画稿,不知景仰倾倒到什么样子,拿去几篇,便留下几篇,从不曾璧回过一次。璧人始而还不十分注意,后来自知上当,便向善鸣索还。善鸣只是口头敷衍,过了三个月,始终也不曾缴还过一次。璧人心里不快活,赌气把送来的画稿,也留下两本,执意不肯发还。善鸣也不向他索要。又过了几天,善鸣送来一张画稿,却是未画完的,请求他补画完足。璧人接过来看,乃是鸳鸯戏水,水中几枝荷花,画得十分鲜艳。荷花旁边只画一只鸯,欹着身子,侧着脖颈,是同对面相戏的神气,却不曾画鸳。善鸣传达来意,说是请他补足。璧人笑道:“这张画儿,所缺的只是一个鸳,其余全画好了。要说补倒没有什么难补的,只是前途是一种什么意思,实在令人不解。”善鸣道:“管他呢!他既托你补画,你就给他补画,或者因为鸳比鸯难画,他自己不敢下笔,也是有的。”璧人道:“不见得吧。这只鸯他画得神采如生,要叫我画还未必赶上人家呢。真是美玉当前,倒叫我这顽石自愧。”善鸣笑道:“你不用谦词,又想借此脱懒。实对你说,三天以内,你务必给人家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