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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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何必可惜它呢。伯泉这一夜来盘算,总睡不着。才一合眼,仿佛自己已经到了天津租界,租好了很大楼房,自置的轿式的马车,另外还娶了两房姨太太,丫鬟女仆一大群,好不快乐。还想要到三不管逛一逛小班,高声喊道套车。这一句才喊出口,就有人在脑门上打了他一下,骂道:“穷断了筋的,连裤子全没得穿,还有车呢!”伯泉吓得睁开眼看,原来是太太福氏在地下站着,穿着很薄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伯泉揉一揉眼睛,爬起来笑道:“你不要开玩笑,咱们快发财了!等着洋钱到手,我带你下天津,住洋楼,坐马车,吃大菜,白日听戏,夜间看电影,也足足地乐上几天,补一补你的苦楚。”福氏啐了一口骂道:“穷鬼,不要做梦啦!你早早把我棉裤赎出来,叫我少挨几天冻,我就知足啦,我也没有坐马车的造化。”伯泉看一看太阳影儿,说:“了不得啦!我同恒二爷还有约会呢,怎么睡到这时候才起来。”说罢也顾不得冷,披上他那洋绉棉袍,匆匆便出门了。乘上人力车,一直跑到石风家里。二人见了面,石风很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这种样子?我给你的皮衣服,到哪里去了?难道不出三天,就送入长生库吗?你也太没有出息了!”伯泉道:“不要提了,真真气死活人!”随将管天下怎样披上衣服就走的话,说了一遍。石风道:“我说不叫你招惹他,你看如何?这种样儿,怎能去见贝子爷?”叫家人又取过一套羊皮的来,看着他换上,然后一同乘马车到恩王府。
马车到了府门前停住,两人一同下来,举目观看,不觉吓了一愣!原来门前站立的护兵,已经换人了。从前是王府的卫队同警察,如今卫队警察全不知哪里去了,却换了四名雄赳赳气昂昂的河南拱卫军。石风一见这神气,就知道不好,忙向伯泉使眼色,意思是叫他止步,不必登门求见了。但是两人既在门前下车,又不好意思一声不响又钻进车厢,拨转马头。在这犹豫之间,一个拱卫军已抢上来,瞪眼问道:“你两人探头缩脑的,想做什么?”伯泉道:“我们是来见贝子爷的。”军人说:“你们要见贝子爷,得先到门卫处挂号,等我们副爷上去回,见不见还没有一定。来吧,你先随我到门卫处。”两人到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随着他走。原来是从前的侍卫处,如今已经改了门卫处,内中坐着一个军官。石风不见犹可,见了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此人正是在龙子春家中遇着的,彼时他那蛮不讲理的神气,还在眼前。怎么恩王府竟会把他请来看门?心中正在盘算着,那人已经看见了石风,便大声问道:“你不是唱戏的吗?今天跑来王府做什么?王爷正在不高兴呢,哪有闲心听你们的唱。你们来了也好,先给俺老子唱两句听听。”伯泉在旁边听着,也摸不着头脑,只用眼瞟着石风。石风灵机一动,想着不如将错就错,自认是唱戏的,倒可免去许多是非。要不然,叫他看出形迹可疑来,当时便走不了。想到这里,只得深深请一个大安,说戏子是来给贝子爷请安的,不知副爷想听什么戏,我情愿伺候两出。那军官仰起头来想一想,说:“我昨天在三庆园听崔灵芝、薛固久唱《大登殿》,很不错的,你两人照样唱一出吧。”石风挤到这里,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只可掉转头来,向伯泉道:“你唱王三姐,我取薛平贵,咱们给副爷开开心吧。”伯泉看神气,知道这一关决脱不过。说唱倒可以,只是我的脸子,哪配取王三姐?还是你唱青衣,我唱胡子吧。那军官也说:“他的脸子不好,你的脸子好,脸子好的应当取女角。快唱吧,不要废话!”石风只得拿手帕子将嘴一捂,脸朝着墙:“金牌召来银牌宣,又来了本宫王宝钏。”他本是二黄票友,梆子当然唱不惯的,何况以二黄老生唱梆子青衣,更不对路了。这两句才唱完,那军官就瞪眼道:“滚蛋罢!唱的是什么,有你这样的崔灵芝?弟兄们快把这两个过了时的像姑给我叉出去!”陪进来的卫兵抢上去,每人打了两个耳光子,连推带搡的,赶出门卫处。
可怜两人抱头鼠窜地出来,连大气也没敢哼,便钻进马车,吩咐快快回家,一溜烟似的出了城。回到家里,一进门,石风便放声大哭说:“我半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辱,这是哪里来的晦气!”指着伯泉说:“全是你这倒霉鬼,无端想发横财,带累我出乖露丑!”伯泉道:“岂有此理!主意是你出的,我不过帮腔。如今受了辱,埋怨我。假如领出二十万块钱来,你能全数给我吗?”石风被他问住,只得又拉回来说:“你先别着急,咱们倒是调查调查,什么缘故。”伯泉尚未答言,忽见进来一人。石风迎上前去,说:“好了好了!我们正纳闷呢。二爷快请坐下,说一说吧,到底是为什么,门前换了这一班饿狼,凭空叫我们碰大钉子。二爷总该知道底细,快对我们说了吧,不然真闷死了!”你道来的是谁?原来是载兴身边调雕的把式,也是一个旗人,名叫松年,同石风作过街坊。石风因为常往府里跑,必须买一两个耳目,随时给他送信,报告府里的情形,因此同松年特别要好,时常请他吃饭又借给他钱花,所以松年实心实力的,情愿给他当腿。这一次他来,确是为报告一切情形。石风见了,如获至宝一般,拉着他问长问短。以下便是松年述说经过情形。
原来载兴自经两人游说之后,便抱定宗旨,要偷窃老王的支据。无奈老恩王早有防备,他也深知这两个儿子是靠不住的。每年数万薪俸,府内的账房,还照例每人月支三千块钱零用,仍然是不够花销。一年到头,不定拉多少亏空,到年终还得老子代还。因此对于这两位少爷,时刻防闲,所有存款折据,及各项房地文书,完全镇在一只描金红皮箱里,放在自己住的套房里边,把钥匙交给侧福晋掌管。侧福晋轻易不出这间屋子,有时候出来,由房中大丫鬟桐华坐着看守。桐华是本府褒衣的女儿,从十二岁进府当差,今年十九岁了。真是千伶百俐,能够眉言目语,而且长得容貌又非常俊美。载兴、载复弟兄两人,全看中了她,百般献媚,想要得她的欢心。偏偏桐华看不中他两个人,说我当满了差,情愿出府嫁一个平民,不希望做侧福晋。因此他弟兄两人,于馋不到口。载兴想偷支据,又无从下手。知道这事白天是不成功的,只好等到夜间,相机行事。老王夫妻住在外间,桐华住在套间。载兴夜间请过晚安,抽冷子将电灯拧灭。恩王喊叫桐华快出来看看,电灯有什么毛病。桐华从套间出来,载兴便溜进去,藏在桌子底下。等桐华进来,上床安息,天已有三更多了。载兴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蹑足潜踪地走到红皮箱前边,掏出许多钥匙来,挨次配合。果然他寻着一把合适的钥匙,只是微然小一点,拧入锁中,用很大的力量,方才咔嚓一声将锁捅开。急急忙忙地取下锁来,将箱子盖揭开,伸手向里面摸索。空洞洞的并没有什么。探着身子向下一掏,可被他掏着了,原来箱子底下放着两个匣儿。先拿出一个来看,是福建雕漆的拜匣,外面用小金锁锁着。载兴料到票据一定在这匣中。又一转念:不妥,明明是两个匣儿,安知道不在那个匣里?倘然拿错了,岂不是劳而无功。我莫如把两个匣儿,一齐盗走,等事情办妥之后,再原物送回。倘能推倒宣统,占了皇位,我便是真龙天子,四海之内,全是我的,区区这一点东西算得什么!他心里只顾盘算着做皇帝,却忘其所以,将手中的匣儿吧嗒一声,撂在地上。因为响声很大,将桐华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便大喊有贼。吓得载兴手足无措,忙朝着她跪下,连连摇手,低声唤好妹妹,千万不要声张。哪知这时候老王同侧福晋全听见了,喊道:“快叫侍卫拿贼,别放他跑了!”桐华在套间应道:“已经拿着了,请王爷快起来,自己问吧。这个是内贼,不是外贼。”老王一听,心中立刻放下,以为一定是府中的太监小厮。忙披上衣服,趿半截鞋,走进里屋。不看犹可,看了不觉又羞又气,赶上前去,先踹了载兴两脚,骂道:“不要脸的下流混账崽子!你怎么偷起亲爹来了。我已经是七十岁的人,还能活上几年?等我死了,全是你们的,何必忙在一时,却丢这个人呢!”一壁骂着,一壁叫桐华将匣儿拾起。看看外面的锁还不曾开,叫桐华仍旧放在箱中,把锁锁好,然后坐在太师椅上,正式讯问载兴。
载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老恩王气哼哼的,问到底因为什么忽萌这盗窃之念?载兴在他父亲跟前,却倒不敢撒谎,便把石风、伯泉同他商议的事,二五一十,全对老恩王说了。老恩王气得跺脚大骂,说:“瞎了眼的奴才!你为何拿他们当好人?谁不知他们是满人中的败类,谁给钱,他们就给谁当狗。什么叫效忠皇室,不过是借此骗钱,看你是一个小孩子,拿出哄哥儿手段来,叫你自己上套。你难道就不想一想,世界上劝人家儿子偷爹,还有好东西吗?你以后千万不要再上这个当。你要明白,项老四确是好人。他始终不忘我的好处,连天派阮中书、杨志奇等,到府里来给我请安,并告诉我说,外边的风声很不好,革命党是想同咱爷儿对命,宗社党是想敲爷儿们的钱。这样看来,人家的话果然不假。那两个小子,全自命为宗社党首领,并且恒老二尤其可恶,各府门头儿全被他敲遍了。如今又想出这个题目来,要大大地敲一笔,你为什么要信他的话呢?看起来,这事还得求项老四,要不然这些邪魔外祟,实实的应付不开。前天是阮中书到府里来,昨天杨志奇又来了,他们全是代表项老四向我问安,并告诉我说,外边的风声很不好。那些革命党插圈设套,想从咱爷儿们手里敲钱。昨天长史处还接着两封匿名信,海亮拿上来给我看。一封是要借十万块钱,叫给汇到上海麦加利银行,交给一个外国字的人名儿收受。如一星期不能汇到,便放火烧王府。我不认得外国字,也没工夫考察那个人到底是谁,把信撂到一边去了。第二封信尤其离奇可笑,要的数目是五十万,叫汇到天津英国租界,交一个姓楼的收下。他自己说是孙文代表、北伐军总司令,限五天汇到。如其汇不到,北伐军一到京城,把咱爷儿们生擒活捉了去,上脑箍要银子。我看了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诸如此类,已经闹得人头昏眼花,要再加上恒二、文大这种软敲,我们更成肉头了。据我想,你明天一早快去见见项老四,如果他没工夫,你便寻阮中书杨志奇,同他们商量一个法子,及早防备防备,省得再怄这种闲气。你快起来,睡觉去吧,我也不怪你。只要你能醒悟,以后不再上当就好了。”载兴受了他父亲一顿教训,心里也明白了许多。站起来说:“你老人家自管放心,明天一早,做儿子的一定去寻项四哥,同他商量一个妥当法子,嗣后绝不再叫你老人家怄气了。”恩王点点头,说你果能这样,我就放心了。他父子商议好了,各自去安眠。
到第二天早晨,载兴果然去访项子城,当时由阮中书代表出见。载兴将来意说知,阮中书本是胸有成竹的。他们在暗地里同项子城早有协议,以为满清这一班亲贵,必须设法叫他们寻上门来,自求保护。然后将拱卫军分布在各府里,明着保护他们,暗着却是监视他们。以后他们一举一动,全有人随时报告,不要说宗社党组织不成,就是他们想要在皇太后驾前挑拨是非,也是绝对做不到了。因此项子城才派阮中书、杨志奇一干人,终日到恩王府,明着是请安,其实骨子里边是恫吓老恩王,好叫他自己上套。就连恩王说的那两封信,也是这些人使的手法。如今见载兴来了,知道大功已经告成,便从从容容地同他谈话。载兴将这意思一说,阮中书先做出很关切的态度来,说:“项宫保为这事发愁,不是一天了。他说我生平受老王爷知遇,时刻存着图报之心,如今赶上这种时势,我很发愁。这一班革命党,总要同亲贵为难,他们的狠毒手段,真是防不胜防。倘然有一个山高水低,我怎么对得起老王爷呢?因此不时地派职员一于人,到王府问安,并随时报告外间情形。现在少王爷亲自来说,足见外边的风声是一天紧似一天,我们万不可再大意了。但不知少王爷此来的意思,究竟是打算怎么样对付?宫保因为有紧要公事,实在分不开身,要不然一定亲自出来,给少王爷请安。”载兴听阮中书说得又恳切,又委婉,早就死心塌地,承认这一番好意,剖肝沥胆地,将求项子城代为保护的意思,完全说开。并声明自己是代表老恩王而来,无论如何,求他转达项宫保,代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