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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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地,将求项子城代为保护的意思,完全说开。并声明自己是代表老恩王而来,无论如何,求他转达项宫保,代为设法。阮中书故意做出踌躇的样子来,说:“老王爷有命,宫保当然是义不容辞。但是此中还有一点难处,因为北京各亲贵府第很多,并不止老王爷一家。如今只对老王爷府中格外尽心,其余各府一律不管,面子上未免过于偏袒。但要一律保护,又怕别家不明白此中原因,发生误会,到那时好心反倒变成歹意,岂不辜负了宫保一片热诚?据我的意见,最好是由老王爷给宫保来一封信,信中的大意,就说近来外边风声紧急,有革命党混入京城,想要刺杀亲贵,非有得力军队分驻各府,不足以资保护。请宫保上念皇室尊严,下维地方秩序,速速拨派军队分驻各府,以尽保卫之责云云。宫保得这一封信,军队现成,当天便可以办到。少王爷请想,照这样,各家亲贵全可安枕无忧,皆出于老王爷一信之力。就连宫保也从此可放心,不致再发生意外了。”载兴此时,当然是无可不可。人家说什么,他听什么。马上回府,催着他老子写了一封信,自己拿着,又跑来见阮中书。阮中书接过看了一遍,说很好很好,请少王爷先回府,今天晚上便有好音。载兴去了,项子城这里立时调兵遣将,所有北京各王府,俱派拱卫军一排驻守。其余贝子、贝勒、公侯府第,也有派一排的,也有派十个兵的,一处不遗,完全派定。当时如一窝锋似的,分往各府,将旧日的警察卫兵等,一律缴械遣散。各府王公贝勒,还不知是怎么一件事,一个个全吓得魂惊胆落。后来由派来的兵头,把公事呈上去,大家这才明白,是老恩王要求这样办的。也有赞成这样可以保险;也有大骂从此以后,受项子城无形监视,连自由全被人剥夺了。无奈事已至此,只好忍气吞声。偏偏恩王府这一排拱卫军,排长名叫赵得胜,是河南陈州府的人,同项子城近同乡,又沾一点亲戚,原是拱卫军的稽查官。他听见这个消息,便跑了来,一定指名要恩王府这份差事,情愿降为排长。拱卫军的参谋长,因为这一点小事,便完全答应了。赵得胜领着一排人,走马上任,好不威武。到了恩王府,便把从前的侍卫处占据了,把几十名侍卫一齐赶跑,十几名警察吓得自行退出。赵得胜占据了侍卫处,便作福作威地闹起来。不但到恩王府来的,非经他许可不能上去回话,甚至本府的人要想出门买点东西,也得先到他面前挂号,经他许可才能出门。要不然,出去容易,回来不许进门。他自定的每月薪水四百元,什长一百二十元,伍长八十元,一等兵四十元,二等兵三十五元,三等兵三十元,每月由王府发给。另外还得管他们早晚两餐。早晨吃面条子,还得有四盘菜;晚饭吃馍馍,是四盘六碗,外要一个火锅。老恩王账房哪敢拨回,全一一应许了。每月花好几千块,算是请了一群饿狼。可怜文伯泉、恒石风连影儿也不知道,高高兴兴地跑来碰了个大钉子,还叫人拿当像姑看待,出尽了大丑。这也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事了。
却说项子城自从设成圈套,把满清一班亲贵一律监视起来,他心中安稳了许多。皇宫以内,只剩了太后一个人,项子城是口衔天语,自己想做什么便是圣旨,更无一个人敢同他违拗。这时候依着项子城的主意,索性乘这有势力的机会,痛痛快快同民党拼一下子,把他们赶的赶,杀的杀,一律逐出国外,此后挟天子以令全国,自己便是曹孟德第二,也不必做种种假惺惺了。偏巧清廷太不识机,这时候要是直截了当封项子城一个亲王,世袭罔替,这篇文章也就照作了。偏偏还要墨守成规,吝惜名器,仅仅封了项子城一个一等侯,作为酬庸。在清廷方面,还自以为破格,哪知项子城却大大不以为然。心说你们满清的社稷,已经到了土崩瓦解之时,错非有我项子城支柱其间,北伐军早就兵临城下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敢说是重安社稷,再奠乾坤。你们就是把江山让给我,也不为过。何况区区一个王爵,还要咬文嚼字,说什么祖宗成法,不可变更。叫你们慢慢等着吧,早晚连你们祖宗的基业全要变更了。还说什么法不法呢!赌气把侯爵原封璧回,请他收回成命。一方面却派人同民党暗中接洽,许以不用兵力,共同推倒满清,第一任的大总统,却须让给项子成做。
原来汪杜鹃、白重光从北京走的时候,所带的便是这种使命。要不然,项子城为什么拿出许多钱来,还派专人护送他们到上海。其中蛛丝马迹,明眼人自能一目了然。汪白两人到了上海,早有一班民党人到码头欢迎。陈起梅代表华兴,也亲自来迎接。把两人接到都督府中,当日便大排筵宴,给他二人接风。席上不过说了些别后情景,汪杜鹃盛赞胡璧人英姿飒爽,不愧一位少年俊杰。大家全埋怨他,为什么不拉璧人同来,也给党中添一位健全分子。白重光大笑道:“人家正在燕尔新婚,哪有闲心管我们党中的事呢?”大家酒醉饭饱,各自散去。汪、白两人在都督府中,同华兴、陈起梅开了一次夜半会议,商量秘密。汪杜鹃将此来的使命,同项子城的意思,约略对华兴诸人谈了一遍。华兴很不以为然,冷笑了两声,对杜鹃道:“汪兄,你在北京住了一年多,不过是牢狱的生活,并不曾同王公贵胄接近,怎么居然也会同化了?照你这样说,直然是给项子城做说客来了。我们民党中人,千辛万苦,受了多少危险,经了多少波折,真是拿头颅性命换来的这中华民国。好容易孙先生在南京就了大总统大任,我们的根基已经稳固了,却双手让给项子城,我们这天下是白白给他打了,那犯得上吗?这件事不管旁人,我华兴活一天,便一天不能赞成!依我劝你,把这话快快收起来吧,不要招大家不痛快了。”汪杜鹃被他迎头抢白了一顿,幸亏自己有涵养,不愿做无味的争辩。只微微笑了一笑,说:“华兄你也不要误会,假如我汪杜鹃要改变心肠,当初又何必冒险炸摄政王呢?天下事总得向活里看,我们民党的根基,也说不到巩固二字,项子城的为人,你也不可过于轻视。他手下文有良平,武有绛灌,汉阳一役,华兄也曾领教过的。我们有什么把握,能够消灭他的实力,使孙先生永久称尊?这事除非华兄敢担当起来,其余的人,只怕不能赞一词了。”汪杜鹃这一套绵里裹针、软中带刺的话,把华兴说得闭口无言。大家见他两人有些僵的意味,忙用话岔开。
汪、白两人在上海只住了两日,便到南京去了。此时孙文在南京,已经做了临时大总统,总统府便设在总督衙门。这座衙门,当初原是洪天王府,规模十分阔大。孙文自做了总统,便任命民党中人,分担各部事务,只留着公府秘书长一缺,预备安置汪杜鹃。如今汪、白二人已到上海,孙文连去了两封急电,请他们即日来宁。两人到了南京,早有军警及各部民党首领前来迎接。二人略略周旋了几句,便一同乘车到总统府,由承宣官将二人引入总统办公室中。因为孙文早有传谕:如汪、白两人来了,一直请进来,不必经过种种手续。因此承宣官不敢怠慢,一面上去回话,一面把两人引进来。孙文见了,自然是非常欢喜。两人向总统行了三鞠躬礼。孙文拉着他俩的手,着实慰劳了几句,然后请他们坐下谈话。二人把当初谋炸摄政王的经过,后来怎样出狱,怎样托唐绍怡向项子城疏通,项子城怎样赠金送行,原原本本地说了一过。孙文道:“项子城本也是汉族的豪杰,他近年所做的事,全与民党不谋而合,看此人很抱着排满兴汉的大志。只可惜他所处的地位,与我们性质不同,要不然,很可以拉进我们党来,做一位同志。”汪杜鹃道:“这一次项子城的志愿,已经完全暴露了,他到北京第一步,推倒摄政王,把政权完全揽入一个人手中。就这一节上看起来,这个人的手段诚然不弱。至于他抱着排满大志,更是显而易见了。当初汉阳一役,冯国华再向前进一步,武汉地盘,早就被他夺回去了。他不先不后,偏偏要在这时候撤兵,岂不是明明表示想同民党携手吗?”孙文点点头,说:“你猜度的诚然有理。但是我们得用什么法子,才能沟通两方的意思呢?”汪杜鹃道:“这事很难说了。我们来的时候,项子城倒是间接着表示了一种意思,不过他这种意思,我们实在不好出口。在大总统这一面,确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总统部下这一班攀龙附凤的人,实在不好说话,所以我们宁可不说,也不愿留这种痕迹。”孙文听他这话中有话,益发要追问情由。笑道:“杜鹃,你怎么拿出婆婆妈妈的态度来了?咱们是什么样的交情,难道你还有信不及我的地方吗?纵然左右人不谅解,他们也做不了我的主意,你何必以此为虑呢?再说我为革命奔走半生,并没有丝毫权利思想。果能于事有济,不要说牺牲总统地位,便是牺牲我个人生命,全是不成问题的事。杜鹃,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一说。我这时候,最要紧是要明白项子城的真意。此事关系革命全局,你们万不可看轻了。”孙文说了这一套话,汪杜鹃没的再推脱,只得剖肝沥胆地说道:“总统真是明鉴万里。我们自己问良心,也不好再隐秘不宣了。项子城的真意,完全在总统地位上。比如这个地位能让给他,立刻便能同咱们携手;要不让这地位,他随时全可翻脸进兵,这便是握要之言。至于肯让不肯让,还在咱们。纵然退一步说,可以让给他,应当经过什么手续,有什么交换条件,也得要从长计议,不是一句话便能成功的。”
汪杜鹃说完了这几句,冷眼看孙文俯首沉吟,似乎有很费斟酌的意思。忽然走上一个人拍掌大笑,道:“好了好了!项子城掉在我们的陷阱里了!”他这一笑,大家全都愕然!举目观看,原来就是宋樵夫。樵夫随孙文在南京代理秘书长职务,凡有大议,总统总是取决于他。他这一笑,总统忙问道:“樵夫,你有什么高见,快说出来,咱们大家也好参酌。”樵夫笑道:“方才汪兄所谈,我听了真是喜出望外。我为这事,发愁不是一天了,料想咱民党的劲敌,目前只有项子城一人。他所说的地位,只有两条路好走。这两条路,一条能致民党死命,一条却能促民党成功。他虽是一个雄才大略的枭杰,但就历史上说,总近乎旧派,我算计他许有八成走第一条路。他如果走第一条路,我们的革命事业,尚难一气做到。我们这一于人,还得死力奋斗,至早还得过一二十年,方能成功。他如果走第二条路,我们不受丝毫损失,安安稳稳的便成功了。从此我们的目的,总要算完全达到。就是眼前不操政权,将来我们的事业,不愁发展。”孙文问道:“你所说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意思呢?”宋樵夫道:“我所说的,就是赞成项子城做总统。唯恐怕他不肯做总统。他如今既自行表示出来,我正好顺水推舟,把这千斤担子,加在他的肩上。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说破了不值半文钱。因为咱们民党,并没有真正实力。不要看各处纷纷独立,其实不过少数投机,说真了是靠不住的。假如项子城破除情面地打我们,我们决没有制胜之力。但是他的为人,要想照着曾、胡、左、李,鞠躬尽力去拥护满清,那也是做不到的事。可是说不定他抱着曹操、刘裕的居心,先保满清,再从满清手中取天下,我们民党可就吃大亏了。如今他忽然存了做总统思想,当然把保全满清的心抛在一边去了。他既不保全满清,当然不想做曹操、刘裕,从此君主世袭这一关可以根本打破了。这便是民国万年有道之基,大家决不可轻看的。”孙文同汪杜鹃等,听樵夫滔滔滚滚,发了这一大套议论,虽然佩服他见识超卓,到底还有些怀疑。白重光首先问道:“宋先生,你说的诚然有道理,但是项子城的为人,决不可以常情推测。如今把总统让给他,他有了根基,说不定过三年两年,又想要做皇帝。到那时,我们民党手无寸铁,还不是白瞪眼睛看他造反吗?你又有什么法子可以预防呢?”大家对白重光的话,很表示同意。孙文尤其赞成,说:“白兄所虑得很是。我们凭空将总统让给他,直然是为虎附翼,说不定他将来称帝称皇,我们有什么法子能够限制他?”宋樵夫哈哈大笑道:“总统同白兄,全是但知其一,未知其二。我们对项子城,只怕他不肯走总统这一条路,决不怕他走了这路以后,再变别的花样。在项子城谋做总统,未必不看总统是将来做皇帝的一条终南捷径。但是他如果有这种算计,便是根本失败了。要知总统是民国的元首,没有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