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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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鹃的手,笑道:“汪兄这样闲在,能进城来逛逛?自从惠丰堂分手,我们有半月没见了。”又问璧人近来差事可忙?璧人不甚理会他,却拉了重光的手,大笑说:“你这哑道童,哑了几天了。始终不曾露马脚吗?”重光也大笑道:“不要说了,可把我给闷坏了。”重光才说了这两句,早将仲达吓得面色灰白,下狠力地揪了他一把,低声道:“你怎么说起话来了,这是闹着玩的吗?”重光到此时,也自知冒失,将嘴闭得紧紧的,又装起哑巴来。闹得汪、胡二人说也不好,笑也不好,只得匆匆出内东华门,雇了人力车,同仲达、重光作别,先回寓处去了。
  当日晚间,重光来访他们。璧人说:“白天我太冒失,可是仲达也未免过于小心了。”重光道:“这却难怨他,一者王府的密探很多,全知道我是哑巴,如今说出话来,他们一定要当作侦探材料暗中报告;二者宝成木厂的主人吴伯曹,是著名的汉奸,人家全管他叫无不糟。这次我装哑巴进去绘图,他便由嫉妒而生猜疑,三番五次,叫他手下人去试探我,到底是真哑,还是假哑。幸亏我装得很像,不曾露一点破绽。他仍然不信,暗中又派人尾随,秘密监视。我如今简直成了私人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璧人道:“照这样,你岂不是白寻苦恼。”杜鹃道:“我们实行革命的人,哪样事不得坚忍?不要说这一点小小不自由,便是绑赴市曹,断头流血,也决然不能皱一皱眉头。”重光听杜鹃当着璧人肯说出这样话来,知道璧人一定是入了铁血团同盟会,不觉喜出望外,握了璧人的手赞道:“好青年,大英雄!我们这次来北京,总算没有白来,目的一定是达到了。”又问杜鹃:“你同璧人可议出什么实行的法子来?”杜鹃道:“谈何容易呢?我们今天约你来,开一个三头会议,我提出三个问题来,请你二位表决一下子,我们也好入手实行。”重光道:“你直说吧,不必绕弯子了。”杜鹃道:“头一个问题,是目的。我们这革命,就广义说,是革满清的命;要就狭义说,是先革满清重要人物的命。我们必须先有一个人作目的,然后才能矢不虚发。但是人的范围很宽,我们究竟先拿谁开刀祭旗?预先也要有一种成算。请你二位先将满清重要人物数一数,我们权其轻重,先定出一个目的物来,然后再议进行的手段。这便是第一个问题。”重光道:“这个问题,得要请璧人解决,因为他生长在北京,凡是满清重要人物,差不多他全能彻始彻终知道他们的历史。谁的罪孽深重,谁的关系重要,谁是我们汉族的大障碍,全都瞒不了他。最好请他述说大概,我们再加以选择,自然就有了良好的目的了。”杜鹃很赞成这话,便催璧人快说。璧人道:“这话要说很长了。要论满清这一帮亲贵,差不多全是酒囊饭袋,除去唱两口二黄腔,摆一摆王爷架子之外,并无片长足录。然而内中也有两个不可轻视的,第一便是镇国公陆军部侍郎善辅。此人曾留学过日本陆军,文韬武略,无一不优。而且少年英发,敢作敢为,对于国家的潮流、世界大势,他全能了如指掌。对待我们汉人,是表面拉拢,暗中防备,却不露痕迹,可称是亲贵中第一流人才。除去此人之外,要属敬亲王了。这位敬王,虽然上一点年纪,却是精明干练,有担当有魄力。在北京做了四五年民政部尚书,所有这一点警察成绩,全是他一个人手造的,在亲贵中,也要算是铮铮佼佼了。其余自然要数铁木贤,此人虽没有多大学识,然而同汉人作对,却要数他的志向极坚。凡别人不敢做的,他全敢做。他手下那个谋士龙子春,尤其厉害,笑里藏刀,不动声色,便能够要人的命。项子城在我们汉人中,总要算一个大人物了,到底受了铁木贤的暗算,其余就可想而知。满人中的人才,不过就是这几个。其余如恩王拉同,虽然做了多少年军机,除去搂钱之外,并没有旁的本事,那是完全不足虑的。摄政王现处的地位,是满人中领袖。他胆小不能有为,心细不能得当,专好卖弄小聪明,是一个无用废物。不过他的地位太高,大家不能不在他身上注意。这就是亲贵中实在情形。小弟虽然知道得不详细,然而论其大概,也不过如此。至于先从谁身上下手,还得请二位长兄详细研究一番。”重光道:“照你这样说,我们先收拾善辅,将膀臂给他去掉,虽有首领,也就不足为害了。”璧人连连摇头说:“要去善辅,谈何容易!他现以陆军部侍郎兼管禁卫军,出门的时候,护卫森严。他那府门前,多少军警荷枪鹄立,昼夜不息,只怕活神仙也下不去手。勉强作去,赔上性命倒不要紧,闹一个打草惊蛇,徒劳无功,倒叫以后的人无从着手了。据小弟看,善辅可以先放他一步,等将来有了机会再说。我们目前,且寻一个大头脑,拼一下子,你二位想是不是?”杜鹃笑道:“别看璧人年轻,他却有一些老练的意思。本来我们的目的物就在摄政王载沣。俗语说得好,擒贼擒王。这许多日子,我们种种机遇,也全都与他相近,这正是天假之缘,岂可轻轻放过?据我想,咱们的目的,就决定在他身上吧。也不必再游移了。”白、胡二人点头称是。
  第一个问题,算是解决了。杜鹃便又提出第二问题。第二问题是什么呢?便是实行的手段。重光道:“手枪、炸弹,我们随身带着全有,到底是用哪一样,还请杜鹃大哥决定。”杜鹃道:“灵便自然是手枪。但手枪的性质,犹如博浪之锥,必须一击而中,才算达到目的。倘然击不中,或者击中了,未中要害,便是白耗了若许精神,自赔上一条性命,可实在有点不值。据我想,还是用炸弹较比稳当些。不过是明用是暗用,却要煞费斟酌呢。”璧人忙问道:“明用是怎么样?暗用是怎么样?”杜鹃道:“明用,比如我是被炸者,你是炸人者,你只需将炸弹藏在身边,俟等我经过你的眼前,你掏出炸弹来,向我面前一掷,这炸弹立时就开花了。我的身子纵然不成齑粉,也要四分五裂。这就叫作明用。可是明用得要会用,要不会用的,自许炸着旁人,决然炸不着目的人。”璧人问这是什么道理呢?杜鹃道:“这个道理,与出猎时开枪打兔子是一种道理。比如你在围场之中,看见一个兔子,想要用枪打他。你的枪口若对准了他的身子,照直线打去,保管你打不着。因为你枪一发声,那兔儿便向前一跳,容你的枪弹到了它原卧之地,它的身子已经蹿出去了,你必定打一个空。抛炸弹也是这种道理,因为那些阔人的舆马,全都飞快,同野地的兔儿是一种性质,所以也得用同一手段。”璧人同重光不禁大笑道:“杜鹃兄的妙喻,也要算形容尽致了。那暗用却是什么道理呢?”杜鹃道:“暗用就是暗算手续,比明用麻烦得多。第一得先调查那目的人每日准经过什么地方,或是准住什么地方,然后下工夫布置。最要紧得要敏捷巧妙,不露一点痕迹,不令人注意,却将这炸弹隐藏在容易触发之地。等不到三天五日,那目的人的脚踩到这炸弹的机关,必有接触爆发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性命送掉了。这叫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这种法子,得多耗时日,然而可是极稳当,自己又担不着危险,可以从从容容地早点逃开。这就叫作暗用。不知你二位,到底赞成哪一种手段?”重光道:“我们但能暗用,何犯上去明用呢?小弟说这话,并不是怕死,一者明用没有暗用稳便,二者我们有用之身,也要爱惜。”璧人也抢着说道:“重光兄的话,一点也不错。我们并非怕死,得要死得值,得要达到目的而死,那才不委屈呢。”杜鹃道:“这话是极了。我们有用之身,也不犯上葬送在无用之地。暗用炸弹四个字,便算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便是实行这手段的种种步骤,必须预先全研究好了,然后照着步骤去做,庶不致凌乱序次,招出旁人注意来,致命全功败于垂成。如今我们的机遇,总算很好。璧人的如意馆,便是我们一切进行基础。又有重光可以借着绘图为名,随着到摄政王府侦探消息,遇巧了,将炸弹放在府中,岂不更是近水楼台?不过种种方法,也要临时变通,并不是死于句下的。”重光道:“这层我们全理会得,只是有一个问题不好解决。我住在表兄陈友云家里,他是一个在官有功名的人。倘然事机不密,我们碎骨粉身,无的可怨,若叫友云受了牵连,我舅舅跟前只有他一个,真将性命卖到菜市口儿,我总觉着对他不起。因为他并不是我们同志,我们此番到京来,承他饮食招待,临完反要了他的命,我扪口问心,实在说不过去。不知杜鹃大哥以为如何?”杜鹃道:“你所虑得很是。我们民党中人,更要讲道德。果真连累了他,便是有意害人,为道德所不许,这件事倒成了一个问题了,不知璧人老弟可有什么法子保全陈友云吗?”璧人想了片刻说:“我也没有什么妙法,最好先请重光离开友云家里,将来就是犯了案,不是从他家里抓出来的,也担不着窝主的干系。我们纵然被捕,架不住咬定牙关,不拉出一个人来,他们也没有法子胡乱罗致。”重光道:“就是这样,我回头便告诉他,家里有信来,就说家母知道我在北京,写信来叫我即刻回去。这是他最赞成的事,我即日便能脱离开了。咱们再商量怎样实行那暗杀手段,谁为主要分子,谁为助手,在何日举行,在某处下手,尽就着今晚上解决了吧,别一再迁延误了大事。”杜鹃道:“日子是不能定的,我们看机会行事,哪天有了机会,哪天就可以下手。好在炸弹现有两枚,全是德国克鲁伯炮厂制造出来的。别看形势不大,力量却很不小,方圆十步之内,全可以炸成片段。”他说着顺手取过手提包来。
  他这手提包是一个箱子式的,长有一尺三寸,宽有六寸,高六寸五分。看外表,是一个整皮子的,打开看,里面是西洋花布。杜鹃把里边藏的信件,全抓出来,只剩了一个空提包,给璧人观看。说老弟你看,这不是空的吗?又翻过来掉过去,敲打着给璧人看,说老弟你可看出一点破绽来了吗?璧人掂了一掂,摇摇头说:“看不出来。”杜鹃又递在他手中,璧人接过来,啊呀了一声,说这物件好沉重啊!杜鹃道:“在这一点,等我拿出来给你看。”说着又接过来,先将皮包里边的花布扯开,靠左边有一小孔。杜鹃从身边取出一宗物件,是不大的一根钢签,钢签上还有锯齿。杜鹃拿着这钢签,对准皮包里的小孔,插进向外一拧,只听叮咚一声,那皮包外边的皮子,从下面翻起一块来,四周相等,整整齐齐,高矮有一寸二分。现出底上是一个洋铁的匣儿,匣儿的头上,也有机关。将机关开开,然后将匣儿抽出,见里有两个光华灿烂、夺人二目的东西,卧在这匣儿中间。两旁放着一把镊子,一把剪子,也全是西洋的,锋利无比。杜鹃随手拿出一个来,给璧人看。璧人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意思间还有些胆怯,不敢接。杜鹃笑道:“无妨,这是有机捩的东西,不将机关捩拧紧,是炸不开的。”璧人接过来看,像是鸭蛋形的墨盒子,却是扁圆没有棱角,一头上也有两个小孔。杜鹃指点他说:“这两个小孔,一个是上紧的,一个是松开的。比如用的时候,只将下面这孔伸进钥匙去,拧到十三转,便不要拧了,如果再拧,他自己便要炸裂。拧过十转之后,要碰着强有力的东西,他便能炸开。如果不用了,用钥匙伸入上面孔中,也拧十三转,再向石头碰撞,他也不会炸了。这乃是德国的出品,极其厉害。孙中山在德国,定制了二十四个,是奉德皇威廉二世允许的。要不然,无论何人,无论花多少钱,他也不敢私造。凡是造出来的,全得呈与厂监过目,收入陆军部军械库中,中山到德国,曾面谒威廉,谈及满清的淫暴,汉族革命的宗旨,威廉十分赞成。因此乘势要求,要造二十四枚炸弹,专预备炸满清亲贵。威廉慨然允许,当时便写一道手谕,交给中山,并叫从廉定价,只收工本。厂监路德中将,很有面子,只收了一万五千马克。中山得着这种利器,不肯轻易使用,务必要一弹收一弹之效。所以只分给我名下两枚,其余铁血团中人物,也有得一个的,也有得两个的。头一个发的利市,便是吴恶木。五大臣出洋时,他用了一个。可怜五个人中,不曾击死一个,却白白将恶木的性命送掉了,说起来实在可怜可恨。”
  璧人道:“原来炸五大臣的吴樗,同大哥也是一党啊!”杜鹃道:“怎么不是呢?他回国时候,我正在神户,亲自送他到船上。他慷慨悲歌,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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