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风云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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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道:“谷中人尚要借沈梦怜引开外敌才能安全离去,你们将她交付了竹泪夫人,是要置全家上下于危境吗?” 凌锋傲:“我拼死护祖母、爹娘离谷。”凌妆冰道:“好,你护着祖母、爹娘,我与竹泪夫人,沈梦怜引开外面的人。”梅娘:“外面强敌林立,你有何法?”话未说完,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碎石缤纷。凌文砚叫道:“果真如湘夫人所料,他们要用炸药炸开水渠了。”
凌冰妆喝道:“竹泪夫人,跟我走。”竹泪听她口气坚定,大有成竹在胸之意,忙抱了沈梦怜跟了上去,登上停于谷口处的一条小船。凌冰妆双手不停,连撑几竿,小船晃晃悠悠顺流漂去。竹泪见原本狭小的水道已豁然开朗,山壁间人影绰绰,空气中弥漫着硫黄的辛味,心惊不已。耳边隐隐闻得两岸山壁上有人呼叫:“出来了,出来了,一炸山,沈梦怜果然出来了。”凌冰妆又连撑数竿,小船去势更急,山壁流矢般落下一人,凌冰妆一竿当胸击去,将他扫落水中,然后急声向竹泪道:“此船木料是用木脂胶合而成,遇水即化,已撑不了片刻了。等船破时,你不必管我与沈梦怜,用龟息法潜入水下遁走。”竹泪:“ 我倒不妨,可是梦怜还是昏沉沉的,到了水下如何闭气换气?”凌冰妆手一摊,手指间夹着一根麦秆管,道:“有这个就无妨。”竹泪随隙明白,麦秆一端插于沈梦怜口中,一端露于水面,既无换气之忧又十分隐蔽,真亏她想得出来。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碎石缤纷,烟尘弥漫中凌冰妆隐约见凌锋傲的身影在山壁间一闪即没,情知是他暗助。眼见尘土纷飞,迷离人眼,此机稍纵即逝,忙双足用力,那木脂经水浸泡已经融化,一经外力立刻松散。凌冰妆三人顷刻间湮没于水中。
凌锋傲觑得真切,大叫道:“不好了,沈梦怜被炸死了。”手下一刻不停,索性将壁上所埋的炸药一一寻出引爆,轰天巨响中,药王谷,恨君谷终不复存。
凌冰妆挟沈梦怜顺流漂下十余里水路,探首水面已不闻人声鼎沸,才松了口气,一鼓作气奋力爬上岸,竹泪也跟了上来,三人均疲惫不堪,一头倒在河边的草地上,立时陷入半昏半睡的境界。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冰妆才被寒意冻醒,见竹泪正闭目调息,沈梦怜却仍旧昏昏不醒,一拭额头,已烧的烫手,口中还呢喃着不停呼唤李南群的名字。凌冰妆晒然:“倒是个至情至义的人,可惜所托非人。”竹泪忽然“噱”了一声,“有人来了。”凌冰妆低骂:“那些人追来的倒快。”忙与竹泪一起抱了沈梦怜藏入草丛中。
就着月光,竹泪清晰的看到一个老人向这边过来。老人头发蓬乱灰白,衣衫褴褛,但眉目间顾盼自雄,凛然的神气给竹泪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她一阵紧张,凌冰妆卷起一团衣角塞入沈梦怜口中,防她病中无知呻吟起来惊动来人。但那老人似乎并不是追赶她们三人而来,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了。凌冰妆暗暗吐了口长气,只觉身子蜷缩得麻木,她站起身,想活络一下筋骨,但她马上又呆住了。月光笼罩下,她看见不远处并肩立着两个人,一个有如水般温柔的双眸,一个有似冰般坚硬的脸庞。
“薜思过、林忆昔。”凌冰妆脱口叫。林忆昔的目光游移,最终停在凌冰妆脚边的沈梦怜身上,她口中塞着布团,闭着眼,一动不动。他冷冷逼视凌冰妆,凌冰妆毫不示弱,也冷冷回视过去。
竹泪道:“我想起你们来了,你们是沈姑娘的好朋友。”薜思过道:“我们是梦怜的大哥。我是‘雪舞寒梅’薜思过,他是玉剑山庄林忆昔。”竹泪的心口又痛起来了。凌冰妆道:“你们要带走沈梦怜吗,我和竹泪夫人冒了生命危险救出她来,凭什么就交给你们了。”
林忆昔怒气上涌,抽刀斫过去。凌冰妆本已疲惫,双足酸软,闪了一闪,却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林忆昔挟起沈梦怜飘然后退,掏出她口中布团,唤道:“梦怜,醒来。”一直昏昏沉沉的沈梦怜略清醒了些,乍见薜林二人,精神霎时一振,嘶声大叫:“薜大哥,林大哥,救我。”心情激动下,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林忆昔抱紧她,向薜思过道:“梦怜病得不轻,也伤得不轻,我们去镇上请大夫吧。”薜思过还没有回答,旁边却传来一恻恻长笑,“想走?”众人还不知来人是谁,竹泪已惊跳起来,“弱水娘娘。”
李弱水款步而出,淡淡道:“好得很,你还记得我。”竹泪二十年来臣服李弱水已久,对她既敬又畏,闻声已是心虚,乃见其人更是心怯。李弱水忽得转身,伸臂去抓沈梦怜。林忆昔不想她与竹泪一语未毕,又忽然来抢沈梦怜,忙身形暴退,薜思过随隙一挡,挡在他前。李弱水道:“乳臭小儿,倒在我面前卖弄。”身形一变,如影随形贴在林忆昔身侧,林忆昔左躲右闪,手下一空,沈梦怜已被她揪住头发,腾空拎起。竹泪看着心疼,叫:“娘娘住手。”凌冰妆道:“这种女人心狠手辣的很,你别怕她,你武功比她好,才不用怕她呢。”
竹泪想起被囚墓室,又见她茶毒沈梦怜,悲愤之情油然而生,奋力扑上前去。李弱水眯着眼,“你当真敢和我动手?你即使就是韩君如,是魔剑传人,二十年来你的武功路数也已被我摸得一清二楚了,你凭什么和我斗。”凌冰妆以手刮脸,骂道:“堂堂一宫之主,偷学手下人的武功,真真是贻笑天下。”李弱水嗔目:“死丫头,你说什么?”
凌冰妆道:“本来就是,你偷学了竹泪夫人的武功,你就是她的徒弟,徒弟竟敢和师父动手,真是胆大包天,可恶之极。”李弱水气得脸色铁青,一掌向她劈过去。林忆昔见凌冰妆尢碟碟不休,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才避过掌风,道:“你疯了,还不住口。”凌冰妆推开他,“你没听见吗?竹泪夫人的武功已被那恶女人摸透了,这女人贼得很,我不多说些话气气她,竹泪夫人会吃亏的。”李弱水道:“吃亏?恐怕连命都会亏掉。”凌冰妆大声道:“竹泪夫人,你别去想她曾救过你,她是处心积虑要你的武功。她明明知道你失忆了,却安心不给你治,她是害你呢。”李弱水多年心事被揭破,恼羞成怒。当年她无意从山谷中救下昏迷的竹泪,醒后发现她已失忆,但仍可从她一言片语中辨出她的身份,便巧言将她骗留在弱水宫中,诱她说出武功心法。岂料竹泪失忆,将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武功虽高却都是随意而为,偶尔记起一二句心法剑路也是颠三倒四,不通文理。她强忍二十年,奴役竹泪为弱水宫护法,直到江湖上魔剑风云再起。她才对竹泪死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的要置他于死地。
竹泪颤声道:“我对娘娘一直信任,一旦想起什么人,什么事都一一坦承相告,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凌冰妆继续骂:“所以这女人是天底下最恶毒、最无耻……”李弱水怒不可遏,将沈梦怜往后一丢,丢在漂雨四女跟前,喝道:“看好她。”薜林二人见状,揉身而上与四女动了手。
李弱水道:“竹泪,你逃不掉的。”疾拍八掌袭向竹泪,顿时间,漫天皆是李弱水白生生的掌影。竹泪足尖一点反窜开去。李弱水料她必以此招闪避,紧追不舍,如影随形的又拍出八掌,使一时无还手之机的竹泪更显相形见拙。
凌冰妆见竹泪落于下风,自己武功低微,相助不得,只有在一边灵牙俐齿的细数李弱水的劣行。李弱水听得心烦意乱,觑个空一掌打去。凌冰妆早已学得乖了,骂上一段,便远远躲了开去,还冲李弱水扮个鬼脸,把她恨得牙根痒痒,却无计可施。林忆昔平日里素来不苟言笑,见状也忍不住“哧”一下笑出声来。
李弱水一分心,竹泪立刻压力一松,原本被困缚得施不开的手脚也有了回旋的余地。她武功本胜李弱水,只是招数被她摸清才有了掣肘之脸,好在她失忆以后,所有的武功皆存于潜意识间,一遇危难便自然而然施展开来,居然渐渐缓过手来。
这一场斗似已斗得天昏地暗,双方也不知互拆了多少招,直至最后两人均筋疲力尽,不支停手。弱水宫四女“唰”得围了上来,要对无还手之力的竹泪痛下杀手。薜思过、林忆昔跨前一步,冷目而视,“趁人之危,丢尽武者本色。”李弱水喘息着,强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示意四女退后,哑声道:“竹泪,我低估了你。下次若再见,我仍要取你性命。”说罢,才由四女扶着她踽踽去了。
沈梦怜见竹泪灰白的脸,不停痉挛的身子以及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挂彩,心头油生一股异样的感情,她扑在竹泪身上,一迭声叫:“竹泪夫人,竹泪夫人,你不要死。”竹泪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搂住沈梦怜柔声道:“傻孩子,竹泪夫人不会死的。我还要去找回忆,找过去,证实许多我要证实的事。我原想带你一起的,可如今我伤成这样,已护不了你了,你跟着你的两位大哥吧,我伤好了就来找你们。妆儿,你也跟他们一起去,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会好一些。你又聪明又细心,有你在梦怜身边我会放心些。”她话说得太多,气息又急促起来。凌冰妆问:“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竹泪喘息良久,才又道:“我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疗伤,然后……”凌冰妆:“然后你一定要来找我们,好吗?我一定帮你找回忆,找过去。”竹泪含笑推揉了她一把,示意他们快走。乃见他们远去,又觉凄凉起来,仿佛生离死别。
天又该亮了。
黎明,本应是宁和的、美丽的。而江湖上的黎明已无美丽可言。沈梦怜、魔剑,疯狂了所有人,当然也有例外,譬如清风道长。哪里有争斗,哪里就有他,劝人向善,淡视名利,尽管很少有人听得进他的话,但他的侠名却与日益盛。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总之,这一场风波成就了他的侠名,尽管清风道长并不看重这些虚名,如他这样置身于名利的狂热,又视名利为无物的人,放眼江湖,真是绝无仅有。
魔剑的诱惑疯狂了整个江湖,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它奋不顾身,虽然得到它的机率微微其微,靠它而傲视群伦的愿望更只是镜花水月。
经过磨难的沈梦怜,在心中仿佛历经了一世的劫难。母女骨肉分离,情人劳燕纷飞,九死一生,有家难归,终日里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然则匹夫无璧,又有何罪?经过如此深重的磨难,谁还能拥有往日的童稚和天真。
路上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夫妻模样,浑身上下风尘仆仆,大概已赶了不少的路。男子沉着脸一言不发,脚步越迈越大,压根儿没顾悉到身边的妻子是否累了,他的心已被另一个女子填塞满了,再容不下其他人。他只是默默的想着:“梦怜,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命运原来真得有许多无可奈何,殷奶奶教了他武功,使原本一文不名的李南群如愿成为一个能快意恩仇的江湖客。他能快意恩仇吗?他生命中至爱的沈梦怜已失去了,他往日的自由生活也失去了。他依殷奶奶之命娶了殷梨,去做其他每一件事,包括杀人。然后他就是拼命的习武,练功,拼命到令殷奶奶也吃惊的地步。她也许还没有想到,李南群拼命的原因不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她的下一个任务,而只是为了摆脱她的控制,摆脱一颗棋子的命运。
想到即将的自由,李南群不由自主的微笑一下,恰好撞上殷梨热烈的双眸,使他的心一颤,随之一凉,思绪又无可奈何的回到现实中来,心情低落下来。他悻悻别开头,又一次加快脚步,殷梨也加紧了步子,紧紧相随。李南群有气,索性弃了大路,拐进了路旁的树林。不料那林子甚大,绕来绕去反而越走越深。前面忽然一声断喝,“站住!”李南群、殷梨一愕。只见林子里走出一个女子来,是弱水宫的漂雨,漂雨的脸冻得象冰一样,冷冷道:“弱水娘娘在此歇息,臭男人滚开。”李南群认得漂雨,想起当日对他的嘲弄羞辱之言,恼意更深,脖颈一梗,道:“什么狗屁娘娘,我偏要进去瞧瞧。”
漂雨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只怕进得去却出不来。”殷梨有些怕了,小声说:“我们回吧。”李南群负气道:“我偏进去。”甩开殷梨大步向前,殷梨犹豫一下,紧紧相随。远远地,看见一妇人打坐在林间的空地上,身后是弱水宫其余三女。李南群还想再走近几步,看清弱水娘娘的模样,谁知空中飘过一阵香味。李南群、殷梨均感心口一闷,软绵绵瘫倒在地。
第十章往事只堪哀玉剑作沉埋 艳阳高照。
黄尘滚滚的路上独自行来一骑。马上之人风尘仆仆,似乎已赶了不少路。马走得并不快,马上之人也不挥鞭催赶,任由它碎步而行。
竹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