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风云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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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我又说不是韩君如。你们都在骗我,利用我。”薜楚白沉声道:“君如,不要说话,摒弃杂念,闭目静心。”不料竹泪经上次走火入魔后已定力大减,偏她一直耿耿于心就是二十年前的那段回忆。她数次遭骗,对身边的人早就疑惑重重,此次又听得楚湘君与薜楚白间的一言片辞,只疑作一直信任的人也在欺骗、利用自己,激怒之下真气再度走岔。薜楚白为她疗伤已久,体力已弱,竹泪尤不肯休,定要追问个水落石出。薜楚白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强咽下口带腥的唾沫,哑声道:“君如,你静下心来,否则你我二人都完了。”尽管力不从心,仍努力控制一口真气平衡输入竹泪体内。一股暖流忽然传入薜楚白体内,薜楚白顿时时心口一松,知是楚湘君相助。竹泪叫得累了,也安静下来,在二人的内力相助下运功疗伤。
薜楚白收手,长长噎出一口粗气,向楚湘君道:“她两度内伤,虽无碍性命,但此后功力、定力定会大减。”楚湘君凄然,“可怜的孩子。”想去抚摸竹泪脸庞,薜楚白冷冷将她挡开,说:“你别碰她,你是世上最狠心的母亲。”楚湘君锥心泣血,道:“你可知当年我的处境。不能立足江湖,只能隐匿山野,还遭人追杀。我若一死,俞珲唯一的骨血只怕只能饱虎狼之吻了。我谎称她是韩绍羽的女儿,将她弃在韩家门口,固然心狠,但也是万般无奈。万幸后来药郎君救我回药王谷,从此四十年不踏足谷外,我依然不能把女儿要回来,我总不能让她陪着我在山谷中蹉跎四十年的光阴,我也不能让我与韩绍羽的私仇把药郎君拖下水。”
薜楚白不语,他知楚湘君所言不虚,她的愁纹满面,她的一身黑衣衬托着她仿佛是个黑色的幽灵,还有她空荡荡的袖管,她已饱尝尽沧桑了。象她这年纪,原本已该安享晚年了,可她才刚刚捱过艰难的四十年,正漫天下的找丈夫、寻孩子、觅仇人。
薜楚白:“湘夫人,俞珲一直在药王谷一带出没,伺机救君如的女儿,你去相助他一臂之力救出沈梦怜。也许君如重得亲生父母及爱女,她的病就会好了,她的灾难也就过去了。”楚湘君将信将疑,“真得吗?会好吗?”薜楚白一脸倦容:“我现在已精疲力尽了,除了这个法子,已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让她清醒。她若如此终日沉浸在半真半假的疑惑里,加之定力不高,稍有外邪入侵,就会有性命之忧。”楚湘君想到刚才之险,尤心有余悸,想了想,在竹泪额头亲了亲,轻声说:“孩子,娘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复又向薜楚白道:“你一定要陪着她,寸步不离。”薜楚白说:“我永远不会再离她而去了。”楚湘君恋恋不舍,又望竹泪许久,才硬起心肠去了。薜楚白暗暗心中祈祷:“但愿你此去真能一家团聚,让一家团圆的喜悦唤醒君如,也化解你满心的恨。”他在竹泪身边坐下,以手支额,久久祷愿着。
霍然间,他全身一震,厉声叱道:“什么人?”门口出现了一个男子,冷冷盯着薜楚白,复又冷冷注视竹泪,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可以杀人,令薜楚白在霎那间惊出一身冷汗,也霎那间一阵心虚,“林兆闻,是你!”
林兆闻逼视薜楚白,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的怒火好象要将薜楚白吞没。他一字一句的说:“当别人告诉我君如没死,根本就没死过,只是你们设计好骗我的一个圈套时,我根本不信。如今亲眼目睹,我才明白过来,二十年来我一直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薜楚白:“你听谁说得诬蔑之言?”林兆闻:“谁说得已经不重要了,我已亲眼看见了。薜楚白,你枉称侠义,自命清高,背地里全是男盗女娼。”“住口!”薜楚白厉声叱,巨大的声浪震得屋子四壁尘土四落,“林兆闻,你害君如如斯,你还无愧?”林兆闻恨恨截口:“愧?你们郎情妾意,如胶似膝,避开众人到这种地方偷情,你们可有愧意?”薜楚白气得七窃生烟,忍无可忍的重重一拳击在他面门上。林兆闻不备,被一拳打得眼冒金星,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怒火更炽。俩人气咻咻的对峙,林兆闻握紧拳头,捏得骨节“咯咯”作响。薜楚白暗暗惊心,挪步挡在昏睡中的竹泪跟前,以免林兆闻盛怒下误伤于她,林兆闻看在眼里,恨意更深。
“噗。”一声烛火灭了,黑暗笼罩了一切。屋外,风呼啦啦的疾吹、席卷,该变天了。屋内,薜楚白、林兆闻二人依旧久久对峙,谁也不肯退缩。
“咯啦。”一声重重雷鸣,随隙骤雨如撒豆一般落下来,一道闪电在瞬间照亮一切,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一切,但立刻湮没。只是雨下得更大了,风也刮得更紧了。
竹泪在恶梦中挣扎,一下又被雷雨声惊醒。黑暗中,她隐隐看到两人直立如标枪般得人,她惊喝一声:“谁?”
薜楚白叫道:“君如,是……”林兆闻更气,一股暗劲袭向薜楚白,迫得他不得不闭上嘴全力低抗。竹泪久候不耐,再问:“薜楚白,那人是谁?”林兆闻闻言忍不住暴发出一声长声惨笑:“君如,我纵是你最痛恨的人,但也是你最亲近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竹泪闻言更是茫然,只是问薜楚白:“这人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我最亲近的人不是你吗?”林兆闻听罢更是气冲九霄,“薜楚白,你还有何话讲。”薜楚白涩然:“我与君如清者自清,无话解释。我与她本是至亲爱侣,是你横刀夺爱才演至今日局面……”他分神说话,林兆闻的已力道倾泻过来,他的心口顿时一闷,退了一步。
竹泪听得真切,“你受伤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林兆闻冷笑道:“为你受伤,他乐得其所。”竹泪怒道:“原来你是冲我来的。”薜楚白听她话中杀机已起,深恐她铸成大错,情急而喊:“君如住手,他是你丈夫。”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林兆闻满脸煞气,却又蓄含无限悲愤的脸。竹泪失声而叫,恶梦中频频出现追杀她的面孔一下子清晰无比起来,就是他,就是这张面孔。她颤颤指向林兆闻,嘎声惨叫:“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薜楚白道:“你记起什么了,记起他是你丈夫了吗?”竹泪充耳不闻,只是一昧惨叫:“你一直在苦苦纠缠我,在梦里,在梦里。他是我丈夫?我不记得,不记得。”她奋力挣扎,薜楚白紧紧拖住。林兆闻愕立,“不记得,不记得是什么意思。”薜楚白大吼道:“她跌下崖后失忆至今,二十年前的事通通不记得了。你快来过来帮忙按住她,她受了内伤,不能那么激动的。”
竹泪尖叫着,打落林兆闻的手,目中全是戒备,敌视、恐惧兼具,似乎将他当做毒蛇猛兽一般,脑中混沌一片。林兆闻被她盯得发毛,道:“既已失忆,怎不请大夫来治。”薜楚白道:“我也是不久前才偶然遇见他的。带她来雪舞寒梅是为了治她的病。”林兆闻满心不是滋味,又望向竹泪,“君如……”竹泪与他目光相撞,瞬间一阵发虚,心口翻江倒海的难受,干呕起来。林兆闻伸手扶她,竹泪拼力推挡,但没有推开,目中惧意更深,如蛇蝎附身,忽然俯首在他手背上狠咬一口,林兆闻负痛缩手。竹泪趁机挣了开去,戮指怒骂:“你是刽子手,你杀了我女儿,你赔我女儿来。”心中莫名的仇恨、悲愤刺激得她难以自抑,她推开薜楚白,发疯般得冲了出去,一头冲进了狂风暴雨中。
冰冷的雨水,刺骨的寒风使竹泪发热的头脑渐渐恢复。她茫然四顾,竟不知身在何方。林兆闻的样子与恶梦中的影子重叠,她又恍惚起来,不知究竟是身处梦中?幻中?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四处乱闯,昏昏然被绊倒在地,冰冷的雨水冲涮在脸上,湿漉漉的感觉仿佛天地都在为她恸哭。电闪雷鸣中,筋疲力尽的竹泪蜷缩在树下,雷电中她看见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包括远远的薜楚白与林兆闻焦急的呼唤。
在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竹泪已不辨过去、现在,只是茫然叫道:“我的女儿呢?我的梦儿呢?”又一道闪电划过,雷电劈中她栖身依靠的大树,竹泪脱口大叫:“薜师哥,救我。”然后,仿佛这一声喊已耗尽她全身的力气,脱力一般的晕厥过去。
等她从幽幽中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倚在薜楚白的怀里,后者正用一种她熟悉的,爱怜的目光深深凝视她。“薜师哥,薜师哥。”竹泪呢喃着,沿用自小到大一直以来的对薜楚白的称呼,泪水一下模糊了她的眼睛。薜楚白轻轻说:“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
雨渐渐停了,风渐渐止了,天渐渐亮了。
正如薜楚白所说的,一切都好了。竹泪的思绪渐渐清醒,神志渐渐恢复,记忆的闸门打开了,尘封的一切的一切,二十年前的往事通通泉涌而出,充塞满了她的整个世界,她执意寻找的记忆终于回来了。
今日的竹泪就是昔日的韩君如。虽然竹泪的生是建筑在韩君如的死上的。多折的命运在美丽、高贵,似广寒玉女般的韩君如与独来独往,气傲影孤的天涯游子竹泪之间划上了等号。
林兆闻走到竹泪身边。竹泪正痴痴望着薜楚白。林兆闻仰天长叹,将腰间的佩剑弃在地上,大步走开,不再回首。
一夜风雨后,伴着风消雨止,一切灾难都会过去吗?
第十一章林花匆匆谢春红万顷波中觅自由 沈梦怜摇头。她的灾难会过去吗?她觉得自己已心如槁木。她还年轻,正值妙龄,可她却经历了别人一辈子也经历不到的生死磨难,这些磨难足以使一个少女的心境变得比垂朽的老人更苍凉。
“人世间已再没有我所眷恋的东西了。”她轻声告诉自己,“你既无力挣脱多歼的命运,那么你不如就随着命运的安排去颠沛流离吧。失去所爱的人,生命已平乏如白纸,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呢?”她将臂环贴在胸口,痴痴的想着李南群。心里早已疼痛难忍,自觉浑无生活之志,胸口窒闷,一口鲜血已夺喉而出,落在手上,溅在那环上。臂环如通灵性,血落在上面竟不溢不流,渐渐吸了进去。
沈梦怜这才发现臂环已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此物她从小所佩,原是生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原本此环是呈褐色的,触之冰凉,而如今却通体暗红,入手生温了。沈梦怜心想:“此物是我外祖母留给我亲生妈妈,妈妈又留给了我,难道它真得是通灵的?”想到此处,于灯下细细端详,灯光下,环身上竟已有了一道极细的缝,倒诧异起来,“此物象是外域人的饰品,非金非玉,不知何物所铸,入手轻而质坚,怎会有裂缝?”端详半晌一无所解,腕上忽然一痛,原来是自己用力过猛,手腕被桌上的剪刀所伤。沈梦怜才要取帕子包扎,不想腕上血珠滚落,恰好落在臂环的裂缝间,血珠立刻消失不见。沈梦怜觉得环上的裂缝更大了。
她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寻常,但又说不上不寻常在何处。她抓起桌子上的剪刀在手指上划了一道更长的口子,血一滴滴落下来,一滴滴落进臂环的裂缝中。那缝真得越来越大,忽然“铮”一声断开,一下挺得笔直,倒把沈梦怜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柄怪模怪样,长三寸,厚两分,颇似孩子戏耍用的短剑展露在她面前。沈梦怜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一时间脑中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念头在其间盘旋,“原来真得有魔剑,原来魔剑就在我身上。”
她抓起剑,心跳得厉害,手却十分的稳。纤细的手指牢牢握紧剑。说它是剑,其实这根本不是剑,充其量是柄匕首,剑尖仅开锋寸许,剑身上镌了两字“困情”。沈梦怜的心已略略平复了些。原来魔剑的秘密就是这样的,剑身用韧性极好的软金所铸,能将它弯成弧形而不断,剑柄即剑鞘,剑尖藏于剑柄尾端。乍一见,只是一只外域人常佩的臂环。唐时四方通商,外域人来华甚多,他们的类似臂环,脚环,甚至鼻环之类的饰物也流入中土,市井小民佩戴甚多,果真难引人注意。剑一经合拢,就不能以蛮力断开,只有血能将它融开,魔剑的秘密就只是这样而已。
沈梦怜一阵欣喜,刚要冲出房去告诉薜思过、林忆昔,可冲至门口她又不由自主的停住的脚步。她回到桌畔,重又坐倒,忖想:“既有魔剑,怎无密籍?”又想:“薜大哥说过,获魔剑绝学的人都是经过生的磨炼,死的洗礼的人。我已历经劫难,算是生的磨炼了,但死的洗礼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人死了才能学到它的武功不成,可见传言也有不实之处。”脑中胡思乱想,凌冰妆忽然一头冲进来。沈梦怜手一抬将剑笼入袖中。
凌冰妆根本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道:“这儿留不得了。”沈梦怜容色一黯:“又留不得了吗?”凌冰妆:“东躲西藏固然狼狈,总强似跟他们正面交锋,我们寡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