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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御风行-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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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依然云淡风轻,已近初夏,一股隐约的炎意从窗中透了进来。

江晟天手搭在窗台上,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依然在持续。

就如有无形的鬼怪,正在悄然袭近。

直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才将江晟天惊醒。

敲门声急促,江晟天连忙走过去打开了门,来者竟是田一山。

田一山的神情怪异,似是不怀好意,嘴角挂着一丝阴淡的笑容。

“江公子,老爷请你过去书房。”

江晟天一怔,随即眉头微皱,道:“容我先整理一下衣装。”

“那小人便在外等候公子了。”田一山一颔首,可毫无恭敬之意,退到门外为江晟天关上门,似是看守犯人那般在门外等着。

江晟天隔门注视着田一山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又像突然高窜而起的火头一样,熊熊燃起。

一直往书房的那条路,那股异感一直牵绕着他的心。

江晟天轻轻敲响了门,只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进来。”

看见了李林甫的表情,江晟天可以读出四个字:笑里藏刀。

他越是笑得灿烂,便会令人心中的惊惧增加几分。

“坐吧。”李林甫微微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今日书房之中只有李林甫一人,不见了往日一直如影伴随在李林甫身边的叶之杭的身影。

田一山为他们关上了门,然而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江晟天感到房中一下子显出了黯淡之意,不知是不是因为房外种植的树长得太过旺盛,遮挡住了阳光。

然而,李林甫脸上的笑色更加诡秘。

江晟天坐了下来,虽然心中惴惴不安,略有惶恐,可在面上依然没有表露过多。

“晟天,你呆在相府之中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李林甫和颜悦色地问道。

江晟天两只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把手,眼神之中闪过惊芒,隐隐已猜到李林甫今日到底为何要唤他来。

他也知道,自己已半个头伸进了虎口之中,稍有不觉,自己便身首分家,绝无幸存之理。

“你也应该知道,我会如何对待与我作对的人吧?”李林甫笑意愈浓,奸寒之气从他的脸上渗出,直将江晟天如坠冰窖之中。

“丞相绝对不会向他的敌人留手。”江晟天语气故作平稳地道。

“对,但凡与我为敌的人,都不会好过,陈如风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李林甫得意地大笑起来,张狂不已。

江晟天一直看着他在笑,心像是绑了一块大石一样,越来越沉。

他也不吭声,就这样看着李林甫。

当李林甫敛起笑意之时,脸上的表情已扭曲为可怕的狰狞恶毒。

“你既然清楚,为何又要与我为敌?”李林甫说话间,江晟天便觉五脏六腑都被击碎一样,再也保持不了镇定,面目大生惶然。

“丞……丞相,何出此言?”江晟天结结巴巴地道,冷汗一滴一滴地滚落面颊,他干脆装糊涂,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妄图能蒙混过去。

李林甫是何种人物,又岂会看不穿他此时只是在强撑?

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枉你在我手下做事那么久,还不知道行事必须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居然顾念与陈如风的兄弟之情,暗中出手救他?”李林甫笑容可怖至极,如同将要择人而噬。

“我……我根本不会武功,哪有……哪有这个能力去救他?”江晟天苍白地笑着,心中早就慌乱难理,浑身都不住颤抖起来。

叶之杭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旁,一只手如山压来,抓着他的肩膀,江晟天只觉自己已不能动弹,自己的手也迸裂欲断。

叶之杭的眼睛如半空凛风,虽并不暴烈,却让人怔震当场,受其所慑而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需再彻词狡辩,跟我来见一个人便可。”叶之杭淡淡说道,一把拽起江晟天,江晟天几乎像一块任由其控制的木头一样,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手上的力度走往书房之中那一堆藏满典籍的书架。

走过扬扬的灰尘,李林甫也一脸气盛地跟在背后。原来在书房的深处还藏着一扇贴地木板门,隐秘非常。叶之杭袖子一挥,木板门应袖风敞开,里面乃是一个透着昏黄光线的地下密室。

顺着阶梯走下去,这个密室里头凌乱无比,就像一间久未打扫的柴房,各种水缸器皿胡乱摆置,又有一些不知被弃置了多久的书仍在了角落,发出一阵阵霉味。

然而最先吸引住江晟天注意力的,是那具挂在了墙壁上用以审讯犯人的十字木桩,而那个被铁锁捆绑在上面的人,披头散发,上身赤裸,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已在身上绽裂,此时看他已疼得昏死过去,不知来了三个人。

江晟天竭力想看清楚这个人的容貌,但他的乱发披散在面前,实在难以辨清。

这里便是李林甫当初用来困禁金婆婆和魅灵的地方,也难怪陈如风和金易来没有寻到此处来,这里藏得隐深至极,需搬开书架,方能看得到这密室的木门。

叶之杭放了江晟天,李林甫在后负手狡笑,叶之杭走到了那人面前,一只手紧捏住他的下颌,将他的头托起。

头发散开,江晟天看清了他的面目,忍不住大声惊叫。

正是“双戟潜蛟”渔正方!

叶之杭从旁边的水缸之中舀出一瓢水,往他脸上一泼,渔正方便苦苦呻吟着醒来,面上伤痕累累,看似是经过了严刑毒打。

“你还有什么好说?”叶之杭冷冷地望向江晟天。

“对……对不起……我的……我的嘴巴不够硬……”渔正方用着仅剩的几分力气,充满歉意地向江晟天说道。

但江晟天根本无法责怪他。

他现在心里就像被人撕了一道裂缝,慢慢地要将他心中的血流干流尽。

前所未有的赤痛,啃咬着他的胸。

他捂住了心口,看着渔正方脸上一丝惨淡的笑意,往后跌退了一步。

“陈如风一死,你便能当上天风帮帮主,就可以明媒正娶我女儿了,你又何苦要多生枝节,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本相自问也待你不薄,可你竟做出如此拂逆本相之事……”李林甫说着已是气不打一处来,脸上又有失望。而江晟天则面如死灰,只是看着尽失当初气魄的渔正方,心如刀绞。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后悔……最起码我帮自己赎罪了,救了他以后我心安理得……”

渔正方说着,“啪”的一声却让他就此住口。

叶之杭一下无情手掌扇过他的脸,力度之大将他的脸打得顿时肿胀了起来。

渔正方笑着急喘几下,回过一口气来,“总比这些人,做尽大奸大恶之事,始终不知悔改,日后魂归黄泉可是要打下十八层地狱的。我就可要比他们好一点点,最多也只是投胎做一只畜生……”

话声未完,他的胸膛又是吃了叶之杭一拳,江晟天天隐隐能听到骨头粉碎之音。渔正方一口血吐出,在地上溅成一条血线,却依然用嘲笑的目光望着李林甫和叶之杭二人。

他的目光落到了江晟天惊惶痛心的脸上,咳了几下,断断续续道:“你……是……好……人……”

叶之杭眼中暴出精芒,正准备印向他的脑袋,却被江晟天喝住。

江晟天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一声喝住叶之杭。

反正是死路一条,任何事也都不足为惧了。

“是我让他去接应陈如风的,你们要剐要杀就冲我而来!”江晟天对着两个智计和武功都要比自己高出几座山的人大喊。

他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只任由摆布的虫子,何等渺小。

李林甫和叶之杭也没料到江晟天竟会有这般出人意料地反应,二人双双一怔。

江晟天已拦在了渔正方面前,咬着牙关,一脸有去无回的壮烈。

密室中默然了半晌。

江晟天虽然已抱着必死之心,但仍紧张得全身抖震不停。

叶之杭深深地看着江晟天,略带叹惋地道:“你本来是一块可造之材,只可惜就是缺了一份心狠手辣。”

李林甫眼珠急转数下,踏前一步,瞳中布满了老谋深算,对着江晟天道:“我可以前事不计,甚至还能立刻将音如许配给你。”

江晟天原本紧绷的精神立刻松缓了下来,但他知晓李林甫并非善者,绝不会平白无故安好心,定是另有所图。

“但你先得答应我的两个要求。”李林甫笑道。

江晟天紧紧地凝视着他,“什么要求?”

“第一个要求,杀掉他。”李林甫望向渔正方。

江晟天听后心神大震,可渔正方却并无一丝异样的表情,反倒在他惨痛万分的脸上多了一点开怀。

“你完成了我这一个要求,我再跟你说第二个要求。”李林甫冷笑着说道。

叶之杭将一柄匕首仍在了地上,李林甫转头道:“出来的不是他的尸首,就是你的尸首,你好好想清楚。”

李林甫说罢,二人踏着台阶回到了书房之中,掩上木门。

密室之中,只剩下江晟天与渔正方。

还有地上那柄锃亮的匕首。

以现在渔正方之能,哪怕是一个体弱之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这柄匕首捅入他的胸口之中。

可江晟天似乎并无要去拾起那柄匕首的意思。

“喂!”渔正方虚弱地叫了一声,江晟天侧过头来,眼中泪光泛动,痛悲至极。

在这极为狭窄的密室之中,一人悲怆地呼吸着,一人气息渐弱了下去,大家都听得分明。

“你杀了我,总比两个人一起丢命要好,你不是很善于算计的吗?”渔正方在这般情况下竟也能开他玩笑。

江晟天依然没有动摇。

“若我善于算计,也不会比他们算计了。”

渔正方的语气低了下来,“他们是两只老狐狸,你是人,又怎可跟它们这些禽兽相比?”

江晟天忍不住一笑,却笑出了几滴眼泪来。

“他们在偷偷看着你呢,你快动手,我受了重伤,也是命不久矣的了。”渔正方闭上了眼睛,笑着,期待着。

想起了当初一见面渔正方便教他如何讨李音如欢心,又想起他平时背挂双戟、头顶草笠精神抖擞的模样,脸上还有一点自满的笑容,对比起现在这般浑身皆伤,成了一个垂死之人,江晟天便凄凄地呼出了一口气来。

他应该算是他在相府之中唯一的一个朋友吧?

他的手颤抖着,从地上拾起了那柄匕首,他觉得像拾起了一块寒冰一样。

锋尖寒光闪动,对着渔正方的胸膛。眼泪已再也制不住,崩堤似地涌出来。

第三十九章:炼狱降临(下)

“来啊!”渔正方闭着眼睛,笑着,似是急不及待。

他想起了渡头上那些火光熊熊、烈焰纵横的船舶,以及被火海卷吞的那些无辜性命。

他想着这样一死,可以给自己换回几分心安理得,算是一种赎罪。

长活于世,也只会终生受困于当日自己一手种下的罪过而已。

江晟天握着匕首,已经成了一个泪人。

他手中的匕首几乎要松脱,他对着渔正方使劲地摇着头,可渔正方眼中迫切恳求的目光,又让他无法将匕首扔下。

牺牲一个人,保全一个人,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好。

但江晟天从来都没有杀过人,现在第一次亲手杀人,竟就要杀自己的朋友。

木门露出了一条缝隙,李林甫和叶之杭正透过门缝窥视密室之中二人的一举一动,唯独是听不清楚他们的言谈,但他们亦可看清楚江晟天的犹豫之意。

“若他真的能一改自己的心软,能够狠下心肠来,方能继续助我办事。”李林甫眯起眼睛,说出自己的用意来,他逼江晟天下手杀死渔正方,就是要看他是否真的能做到铁心无情。

做得到,可以留他在身边。做不成,那就只能依照对待叛徒的方法来处置他了。

江晟天连续吸了几口寒气,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密室之中的光阴已过去了多少。

似乎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

“快!”渔正方忽然喝道,就像一道霹雳之声,贯入了江晟天的脑袋,让他下意识地陡然睁开眼睛,似受惊吓,应着渔正方的喝声,手中匕首往前直捅。

寒锋进入了皮肉,血从那个缺口不断地涌流而出。

江晟天像一尊冰雕一样僵止着,手中的鲜血却是滚烫的。

他颤抖着双唇,紧望着渔正方的眼睛,他没有哼出一声,眼中是得以解脱的笑意。

最后望了江晟天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头毫无生气地垂了下来。

噗!

江晟天跪在了地上,他想仰天嚎啕,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这个气力,只得低着头,失声啜泣了起来。

他的手软巴巴地松开了。

“好!”李林甫鼓掌走下来,喜笑颜开。叶之杭满眼冷淡地注视着痛苦跪地的江晟天,隐隐有所不甘。

江晟天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溅在地面上。

叶之杭走到了渔正方的尸首前,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确定他已断气,才重新走回到李林甫身旁,向他点了点头。

李林甫一捋长须,满意地嗯了一声,向着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江晟天道:“既然你已完成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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