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黑暗文学-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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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文铭终于放下了按在额头上的手,抬起头睁开眼来,看向二垛继续道:“我杀了周鲲鹏,在杀他之前着实和他聊过,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无法认同他的逻辑。你们一个身在官场,一个身在**,但是在我看来全都是一类人,但凭心中所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吃人还嫌肉塞牙!上学时课本上的很多话全是屁话,但我觉得人人平等这四个字肯定是对的,所以我很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们这些人权力,让你们可以漠视别人的一切权利,不平等地对待甚至杀了他们!”
二垛一开始听得很认真,他显然没料到这世上还有文铭这么一类人以这种方式恨着他们,兴许这种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是哪怕只有一个也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大的威胁,看看现在的文铭就行了……
然而,听到最后,也就是“吃人肉还嫌肉塞牙”、“平等”、“权利”那些,他就完全不认同,甚至有些不屑地笑出声来。
等笑容收敛后,二垛从容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个社会靠什么说话?”
“实力。”文铭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这场灾难之前呢?”
“还是实力。”
二垛笑了笑,然后道:“我还以为你会回答‘理’、‘法律’、‘规矩’这些,既然你也知道靠实力说话,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实力才有话语权,没实力就只能听着,只能被有实力的欺负,就算被欺负了,依然因为没实力而说不了话,即使说得了也没人听得见。这道理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明白了,也一直没动摇过。”
“有实力说明你有能力欺负人,但是谁让你真去欺负人了?”文铭的这个问题很关键,一时间就连王豹等人也支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他们几个没有一个混**的,实在很想知道二垛是怎么想的。
关系到平生所坚持的信念,二垛也认真起来,想了想才开口道:“首先有一点你应该认同,那就是这个世界每天创造的财富肯定有一个固定的数值,同理,一年创造的总财富也有一个固定的数值。兴许天与天之间不同,年与年之间也不同,但总会有那么一个数在那里。”
“我认同。”文铭点头道。
“还有一点你也应该认同,这固定的财富是所有国家创造的财富的总和,而细分下去,其实是一个个个体创造出来的财富总和。但是,从来都是这样的,有些个体创造的财富多,但是最终到手的只有很少,有些个体创造的财富少,但是最终到手的却很多,还有一些人,根本就是好吃懒做,混吃等死,但是分到的财富却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我认同。”文铭继续点头道。
“那我问你,这个世界历来如此,那些干活少甚至完全不干活却分到了大部分财富的人,他们又凭什么?会喝酒?会拍马屁?有个好爹?够不要脸?我也不知道他们凭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利用的什么,无非是权力、漏洞、资源、暴力,也可以说,他们凭的就是这些。”
说到这个时候,二垛已是不吐不快,继续道:“看到美女你不想上?看到好车你不想开?看到好房子你不想住?看到山珍海味你不想吃?凭什么一些垃圾轻而易举甚至天生就能得到这些,而小老百姓拼了命地努力,哪怕比前者优秀得多,却反而被前者耍得团团转,到死也得不到那一切?”
“换了你你能甘心?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靠还只能靠自己!我不甘心付出和回报完全不相当,不甘心那些垃圾在我头上拉屎拉尿、耀武扬威,我别的没有,也就这一条命在了,所以只能选择这条路。路只能一步步走,刚起步的时候,我只能用暴力榨取比较容易得到的财富,慢慢混上来了,就开始在那些高官、富商之间挣口饭吃。他们有什么龌龊事没法自己干,就由我来出手,但是我从来都不是讨饭的狗,而是觅食的狼,凡是把我当狗使唤的,我都会反过来咬死他!就像周鲲鹏!”
“你是成了付出一点努力就得到巨大财富的人,但是你也害了很多和原来的你一样的人,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哪去了?”文铭忽然问道。
然后二垛就十分不屑地说出了一句最最真实的话:“良心?良心和人上人只能二选一,想不被玩弄而是玩弄别人,想成为只付出一点努力就得到很多财富的人,良心早让我给扔了。”
文铭不由皱眉,诚然他知道这世上没良心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明着说自己没良心的,二垛还是头一个。
即使在这场灾难之前,他的愿望也不是成为人上人,但是他有他自己的判断,他并不觉得每个人都只能在良心和人上人之前二选一,肯定有兼得的办法,而且不止一条。
好在,这场灾难彻底改变了世界,他的很多颇为累赘的愿望再也不必去努力实现,只剩下杀二垛一条。
杀了二垛,他就彻底自由了,可以追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任何事,解开绿光之迷也好,游历四方也罢,都将只为他自己而活。
这种没什么迫切愿望没什么压力的自由生活,才是他最向往的,他也是直到灾难发生后才渐渐明白这一点。
二垛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文铭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剩下的,似乎只有一件事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以这样的模式生活的:既在生活外,又在生活内。
前者是指,一个人仅仅是以全人类的一员这一身份去看待一切问题,这个时候讨论的问题都是宏观的,比如国家制度的优劣,比如地球最远的卫星飞到了哪里,比如各洲各国各族的文化差异;后者则是给人赋予了姓名,姓别,家庭住址,亲属等属性,这个时候所涉及的问题基本上都是私人的,也即柴米油盐之类。
文铭刚刚和二垛谈论的那些,生活外和生活内都有一些,而现在,则彻彻底底地回到了生活内。
探讨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真实的恩怨。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文铭问道:“你曾杀过多少人?”
“没算过,总得有百八十个吧。”二垛答道。
“可曾杀人全家?”
“杀过。”
“小孩也不放过?”
“不放。”
“那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差不多是杀了我全家?”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依然不后悔?”
“从未后悔过。”
“那就是说你觉得杀了我全家人全是理所应当的了?”
“理所应当。”
“你可真是死不悔改。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用你的逻辑来报复你?”
“嗯?”二垛终于一怔,有些没明白过来。
“我一直都主张冤有头债有主,但是,我虽然已经答应你给你一个痛快,却实在没办法让你这样心安理得地死去。我要让你知道,你错了。”
二垛十分不屑地一笑,然后道:“只怕很难。”
“是吗?”
文铭也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人类应该有的……
此时,文铭满脑子里翻滚的都是他爷爷抑郁而终,他爸、妈被二垛撞、轧至死的画面,二垛啊二垛,你杀我全家,做好了我杀你全家的准备了吗?
他向后摆了摆手,后面的王豹立刻举起一面小旗晃了晃,而后便见小山那边七八条汉子押出了四个黑布蒙头的人来。
只一眼,二垛几乎呆傻当场。
第一卷 心中猛虎 第四十三章 非专利报仇
二垛看人很准,文铭既然说会给他一个痛快,就一定会给他一个痛快,正因为如此,他回答文铭的任何问题都是毫无顾忌,既符合他自己的逻辑,又能气一气文铭。毕竟,任谁知道将要死在某一人手上,都不会希望那人有多开心。
然而,他自己是痛快了,也将得到一个痛快的死法,却全然忘了他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实际上也不是忘了,而是太久没见过了。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实在太过危险,家人在身边多有不便,所以他很久以前就将家人安顿在了一个隐秘之处,除了他和张建忠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但是现在看来,张建忠的嘴显然不够严实,将他家人的消息泄漏给了大炮。
现在大炮正和几名手下押着四个人向这边走来,虽然那四人全都以黑布蒙头,但是只看身材和走姿,他就知道,那是他爹娘、儿子还有老婆。
向那边看了一会,二垛终于反应过来,猛转头再次瞪向了文铭,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文铭朝二垛点了点头,道:“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只是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尽数奉还,没什么不公平。”
二垛神情一变再变,眼神并不坚定,最后终于抛却了那一方大枭的做派,急道:“但是他们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们全是无辜的!”
“我爷爷、爸、妈又做过什么坏事,他们更无辜。”
二垛为之语塞,心念电转,还要找话说,文铭却再次开了口:“我听说,你儿子仗着有你这么一个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黑老大的做派,在学校着实干了不少坏事。你爹、妈早年并不支持你走这条路,但是等你混得风升水起后,他们花你的钱十分心安理得,再不劝你一句,甚至亲眼见你杀过人。你老婆,这应该是你四老婆,是他赶走了你上一个老婆,后来还没少借势整你的上一个老婆。你别误会,我不是在向你解释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和你的家人并不缺乏了解。其实,哪怕他们全都是好人,一辈子没干过一件坏事,我照样会杀了他们,就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而你先杀了我的所有家人!”
二垛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即文铭绝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一时间脑子几乎要爆炸了,想要找出一个让文铭放过他家人的办法,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最后,急火攻心之下,二垛头上青筋暴起,对着远处的那些人吼了出来:“大炮!你个白眼狼,我要杀你全家,我要杀了你全家!!”
一边大吼一边拼了命地挣扎着,但是那些绳子实在绑得太紧了,他根本就动弹不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破口大骂。
二垛那歇斯底里的吼声却如同甘泉一样浇在了文铭心头,看着二垛如此失态,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正反应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文铭不再看二垛,而是转身看向了远处的大炮那帮人。二垛的家人显然也听到了二垛的喊声,俱是激动异常,甚至想跑,但是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跌跌撞撞地向着东边的那个球门一般的木头架子走去。
王豹四人全都知道那个木头架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时看着那波人距那个架子越来越近,心情也都有些变化。
王豹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小声道:“文铭不会真要杀了他们吧?”
五哥皱了皱眉,没好气道:“文铭是咱们几个里最小的一个,从他刚才那番话上看,他大概也一直都以好人自居,属于良心未泯一类。但是,他绝对已经变了,王豹,我看,现在咱们五个里最嫩的不是文铭了,是你。”
“我操!开什么玩笑,我只是站在文铭的角度想问题行不行?”王豹急道。
“那行,你告诉我,文铭为什么不能杀他们?”五哥反问道。
“他们并没直接参与杀文铭全家,在这件事上他们是无辜的。”王豹想也不想就道。
“是这样不假。但是,为什么二垛可以杀文铭全家,文铭就不能杀二垛全家?难道杀人全家是二垛这种坏人的专利?好人就不可以这样做?”
“是有点吃亏啊……”王豹咂巴着嘴道。
“坏人就能拿刀砍人,好人就只能先挨了刀再走法律路线?坏人就能用各种非常手段欺负人,好人就只能活在各种各样的规矩里受窝囊气?醒醒吧,小朋友,你这种逻辑,只能是一辈子被欺负的命。你看看现在的文铭,他像肯受欺负的人吗?”五哥一脸不忿地道。
“但是我总觉得文铭内心深处是个纯好人啊……”王豹依然有些不肯相信。
“好人个屁!我猜他现在肯定不在乎什么好人坏人牛人傻B这些评价了,他现在就是完全自我地活着。”李忆苦忽然插嘴道。
“完全自我?”王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这时俞立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事,颇有些感慨地道:“这社会束缚着我们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太多了,很多都是完全没什么道理的,却强加于人,现在的文铭应该已经将那些条条框框全都抛弃了吧。”
五哥看王豹似是还不放心文铭,便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文铭绝不会成为一个上来就杀人全家的人。这次不也是二垛先杀了他全家,他才心牙还牙。将来如果有人再和文铭结仇,只要他只针对文铭一人,那文铭也绝不会在报仇时波及旁人。”
王豹终于点了点头,然后颇为痛快地道:“那杀就杀吧,其实二垛若是杀了我全家,我的选择只会和文铭一样。”
“我也一样。”这一声,竟是五哥、李忆苦和俞立三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