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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凤起阿房-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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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坚一面这样想着,一面不知不觉手上用劲,慕容苓瑶挣扎闪避,可还是被拉拽到他眼前数寸之地。她睁圆了双眼,玫色的柔唇微颤,温香的气息拂上符坚的面孔。“朕素来爱卿,知卿姐弟情深,如何舍得卿孤单寂寞?”符坚笑得极是温存,仿若数年前一般,道:“且等侯些时日,待朕得了凤皇儿的头颅,自会送来与卿作伴!”

慕容苓瑶收声,眼中却是带着三分讥色。符坚狠狠的一振胳膊,将她摔上了榻去。慕容苓瑶软绵绵地伏在榻上,似也没了起身的气力。她合上眼,耳中传来符坚急促的脚步,还有内侍尖细的语声,“自今日起,紫漪宫只留一个人看管,每日供她两餐,其余人等,全都由宫中另行安置。”

声音将整个紫漪宫震得火焰乱摇,陈埃四起,纷纷杂杂的脚步在回廊与楼梯上踏来踏去。惊惶与欣喜的叫声,让这宫殿有了回光返照一般的热闹。虽说多数人径自去了,但还有不少前来跪辞,慕容苓瑶却懒得抬一抬睑,动一动身躯。良久后,耳边渐渐清静下来,只有宫门在风中合上的怆然回音,久久不曾息去。

(十一)

三日后,符坚以平原公符晖为都督中外军事、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配兵五万,出拒鲜卑。符晖行军至临潼,与几个心腹商议拒敌之策,议来议去,都以持重为上。由临潼往长安,一路多有关口,如新丰、戏、灞上等,即然兵力弱于敌人,那么逐次抵抗,慢慢消耗敌方兵力便是上上之策。符晖虽说对这种挨打的战法很不顺心,可也确知这是最稳妥的法子。如今大秦帝国象张渔网,四处漏风,八方落雨,也委实再受不起败战了。议了二三个时辰,符晖伸了个懒腰,命上饭,这时有人来报:“城外擒到叛贼兵勇,都督可要审问?”

符晖精神一振,道:“带上来!”又命人掌灯。

不多时有人被带到符晖跟前跪下,是个肤色微褐的青年汉子,双眼精灵四顾,虽然有些畏色,神态却依旧机敏。符晖问道:“你叫什么?是何人让你来做奸细的?”

“我是先大将军帐下中军小校,名容永。并不是做奸细的,只因,”他哽咽起来,抹了把眼泪,方道:“我们几个,身受大将军的恩惠,因此决意行刺韩延,却不幸失手。我们不敢再回营中,只得逃了出来,流落至此。”

“喔?”符晖若有所思,问道:“那军还有没有和你一样想法的人?”

容永冷哼一声,道:“自然极多!先大将军为高盖韩延两人所杀,虽然另拥立了中山王,可中军诸将都不肯饶过他,两方势同水火。中山王虽然一再弹压,可也只能在大面上相安无事,私下里彼此提防,谁都不敢安心睡上一觉。”

符晖眼神一闪,拳头紧握,追问了一句,“你话当真?”

“两方前些日火拼,山谷中焚尸数千,平原公可去察验。”容永复叹,泣下道:“你若杀了他们这群叛贼,倒是帮我报恩,我何必骗你?”

符晖着人将容永带了下去,于堂上沉吟片刻。旁边幕僚插话道:“此人言语,不可尽信。”符晖一笑道:“这个自然。”

符晖遣人往容永指点处去察看,果然翻到千余尸首。数月来,秦燕并无战事,那么这些死伤,定然便是燕军内讧所致了。再询问左近山民,更得确实。符晖虽然并没有提出主动出击之事,可心思分明活络起来。

他不时地派出小股兵马搔扰驻临潼外三四十里处的燕军。起先不时有报说击败了大股敌军的喜报,再细细一问,大多是两支燕军一同作战,非但不能合力,反而彼此制肘,甚至于自家里大打出手,秦军方才能胜得莫名其妙。这些胜战中,凡有俘获,符晖都亲自详加审问。再往后,将领们反映说燕军现在都是一支独自作战,鲜有两军协同的了。虽说渐有败迹,符晖反倒现了喜色,他数日里背着诸将忙碌不休,似乎在干着什么机密大事。一日,符晖聚诸将会议,手执一柬道:“这是韩延与我的密信。他道在燕军中为慕容泓部下排挤,慕容冲也有猜疑之意,因此愿投我,立功自献。”

秦将们不由吃惊,都觉得有些不妥。当中有人进言道:“若这是叛军设下的圈套怎么办?”

符晖面色一沉道:“本公多日尽力试探,燕军中确有不和,韩延为此行径,可称合情合理。你说这是圈套,又有什么证据呢?”

进言的人见他气色不好,只得噤声。旁边有人打圆场道:“叛贼兵力倍于我军,又对韩延有提防之意。便是他确有反正之意,怕也是有心无力。”

符晖缓了缓面色道:“应当不会。王师当前,叛首控御部属的能力只有更弱。我全师压上,他们不得不将兵力尽数摆出来。便是一般友军,同场作战,也容易因为各怀私心、讯息不畅而生出磨擦,何况是他们这种情形呢?难得有此机会,与其慢慢等死,不若抓住时机竭力一战。天王在长安望捷报如大旱之盼云霓,为臣子者怎可苟且因循,不思奋起呢?”将理由提得如此堂皇正大,又有谁敢再行反对,因此便定下了出击郑县之策。

符晖从韩延处得到不少线报,一路连蹈燕军十处营垒,数战皆捷,万余燕兵溃不成军。及他长驱直入郑县县城,只见满城尸首零乱,火光冲天。只偶尔有两三劫后余生的人们将撒了一地的粟米从泥土中拣拾起来,塞进嘴里。啼哭凄恻,几如鬼号。符晖气冲上头,便要再行追逐,副将从旁谏阻,道本军已突出太远,不宜再追。符晖听从,当夜宿于城中。次日辰时,秦军后援陆续抵城,听报道燕军在城西结营自固,于是领军出城直逼燕营。

这日天色晦暗,西风见寒,裹挟着浮尘扑面,打得符晖颊上麻麻发冷,他不由眯起眼睛。太华遥遥在目,山峰如同被砂子打磨过的壁画,湮漫不清,泛着陈年的霉黄色。数千帐篷,馒头似的沿着山脚撒下,杆杆大旗被风卷得几成一柱。营房寨门启开,看不清多少人马,只觉得阵面很阔,扬起黄沙漠漠,成一线而来。符晖也点下兵将出战。两边都是骑军,在方圆十里有余的平川上,厮杀得天翻地覆。这一战,便是两三个时辰,秦燕兵力都已经尽出。倒底是燕军兵力多过秦军,高盖在左,慕容桓在右,韩延在中,分从三个方向,对秦军渐成合围之势。可秦军也守得严实,反击得相当果断。

正当激烈之时,慕容桓突然发觉他右翼的韩延军在独自后退。韩延撤军极速,只是一时半刻,慕容桓军的边上已是空荡荡的一片。两里外犹是人马挤得密不透风的战场,厮杀得天昏地暗。这边突然只余下扯战旗裹伤口呻呤不休的伤兵,好象一道水柱悬在空中一般,着实诡异。

慕容桓大惊失色,忙吼道:“快退!”可还未能让懵了头的部下有所动作,秦军便一拥而上,倾刻便将这空隙填满了。慕容桓脑子发晕,险些栽下马来。此时战场上燕三军各自为战,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隙,足可让秦军长驱直入。

符晖见此情形顿时信心高涨,令旗帜挥向韩延退却方向,他长身一呼,喝道:“成败在此一举,杀!”符晖一连挑了十多名燕兵下骑,得隙一抹额头。此时天上有了些许日影,薄光穿透金沙,照到了一具大纛,纛下有人骑在一匹骏伟黑马之上。战争正急,无数手臂和枪戟在空中交错,那短短的空隙,只来得极让他看到一个朦胧的侧影,炽芒中拥着颀秀的身躯和皎明的面孔。符晖的杀意猛得充盈,早已模糊的记忆里那妖异的笑意蓦然鲜明。

“跟我杀!”符晖挥枪过顶,指向大纛,喝道:“杀了白虏小儿者,升将军,赏钱十万!”秦军中的暴喝,让整个战场都为之震动。

“终于来了!”慕容冲轻轻一笑,手指在枪上拂拭了一下——他的手心,此时也泌出了汗水。小六在他身边,十分不安的看着他,问道:“殿下,举纛!”不必,会吓跑他们的,孤已有布置。”慕容冲摇头,神色淡定。

小六心焦,死死盯着秦军来势。秦军想要冲到慕容冲所立之处,当中有一道小丘,丘旁不远处是干涸的深沟,将战场一划为二,形成一道隘口。秦军到这里方才发觉有此阻碍,不过他们眼见燕军主帅就在眼前,绝不肯另绕弯路,失了这立下大功的良机,于是一拥而上,顿时就缠成了一团。小六想道:“这只怕不能阻他们很久。”果然秦军中马上有将领挥出来指挥,很快就又变得秩序井然。这时隘道口有千名燕军步卒在忙碌着什么,赶着数百牛车,好象是一些老弱兵丁,正忙着将辎重抢运回去,见秦军到来,纷纷弃车而逃。空将车辆扔在道口上。秦军不知为何,在这一刹那,竟起了阵莫名的骚动,然后全然停涩下来,好象是蓄足了气力的一拳,正正打中了铁板一般。

“举纛!”慕容冲高高扬起头,几绺散发被风吹着,打在他与日光一般色泽的颊上,高耸的眉棱下目光如同冰峰折射出初晨艳阳,极冷而又至热。

刁云终于看到了那杆纛旗在浑黄的天空里招摇,他从小丘上一跃而出。在他身后,八千蓄足了精气的健儿和良驹挨次跃出,象一柄长枪破空掷下。他们所潜伏的地方,山势分出两道,一道通往秦军正受阻的隘道,一道却侧向右后,那里正是韩延退却屯兵的地方。刁云的旗帜在分岔处肆意的招展,从八千个喉咙里传出的吼声一时化作这劲舞的风声,悍意十足。始终犹豫的韩延军象是被人在屁股上刺了一刀似的,马上跳起来,从右向左呈一道圆弧圈在了秦军的后路上。刁云见状一笑,想起开战前慕容冲对他的叮嘱,为防韩延假戏真做,需要吓他一吓。

刁云的前蹄从陡峭之极的山岩跃下,他几乎是笔直的看到了两个秦军昂起的骇惧的眼睛。然后刁云的坐骑踏在了他们的马上,两匹马惊叫着歪倒。刁云借力一顿,然后再度腾起,飞天将军一般切入挤成一团的秦军当中。他身后诸骑见头领如此神勇,都嗷嗷狂吼跟着他直扑下来。刁云一军弃长兵刃,而用单刀,刀光纵横,杀得痛快淋漓。就在刁云己经靠近前方关隘之处,耳中突然听到了一些奇异的声音,那是绝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女人的声音!

刁云一时忘了杀敌,他在马上伸颈探看,只见前山原交错处,数百辆牛车堵在其间,每辆车上都载着十来名妇人。隘口狭窄,只能容一车勉强通过,这一来,便全然将道口堵死。女人死死的扒着车沿向秦军呼救,那些车全去了围帏,让外头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却将栅栏钉死了,任她们扳断指甲,也无济于事。“这些……是从郑县退出时掳来的女子!”秦军方才是为了解救她们,而被迫停住了前进的马蹄!

此时由于刁云的突袭,秦军已经慌了手脚,竟将大车往沟壑里成排的掀去!女人们在空中发出尖叫,然后一头栽倒在沟里。寻些折颈后泛起的眼白,象是无常鬼一般,死死的盯着刁云。他突然胃里一阵翻腾,难过得想要倒下马去,觉得手中的刀沉重无比,再也握不起。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女子,都是郑县的良家妇女,都是人母人妻人女,就这么样用娇弱无助的身躯,为燕军挡住了……至少是一度挡住了秦军!

大车重重叠在一处,女子绝望的叫声象许多火点,在刁云的耳中点燃。他不由勒住了马,他知道他再攻下去,只有迫使秦军更加快的屠杀这些女子。早先的会议上,他提出慕容冲要诱得符晖近前,留在身边的兵力当不可多。若韩延不可靠,他胁攻韩延时慕容冲处境会有些危险。需要在隘口间布置一支人马才好,只是一旦道上兵众,又恐怕秦军不走这处,反绕山而来。当时慕容冲一笑道:“不用急,我自有法,可以抵得过五千精兵!”万没料到,竟会如此……

就在刁云犹豫时,韩延高盖与慕容恒的兵马合拢,将原先战场上的秦军往这处赶来。这时符晖已是再无可退,只能一鼓作气往前猛攻,只求得一战可击杀慕容冲,方能有一线生机。刁云成为深刺入秦军腹中的一把尖刀,刀头到处,秦军内腑被割得支离破碎。可他所施加的压力愈重,秦军清理起那些女子就更不留情!刁云用尽全力合上了眼晴,极想用双手捂住耳朵,可是没有用,那些濒死的痛苦的呼唤,那些丈夫儿女的名字,依旧听得明明白白。他一时不忍再战,但可秦军早已打疯了眼,只他这么一怔神间,就有一柄枪直刺到了他的胸前,他呆呆地看着那枪迎面而来,竟不想抵挡。

“刁将军!”一道黑影突然横到了他眼前,然后是滚烫的鲜血扑满了他的胸甲。刁云慌张的抱着为他挡了一枪的兵卒,隐约记得他是跟着从华阳出来的,可想唤他一声,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名字来。那兵丁似乎想对刁云笑上一笑,却终于合眼歪在他的臂弯中。刁云心肠瞬间绞得稀烂,他昂天狂吼一声,眼中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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