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林的回忆-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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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挺重机枪被打坏,另一挺也不能射击,因为他们的弹链上全压满了‘铜壳子弹’,要重新换上‘铁壳子弹’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几十分钟能解决的问题。
连长在此紧要关头,迅速地命令我们连队里仅有的两门60迫击炮调整了射向,拼命地反击!
在越军向我们开炮时,连长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敌阵上越军炮火射击的烟尘,他命令60炮急速射击,以压制越军炮火对我们步兵的打击,同时呼叫营炮火的支援!
60迫击炮,是战前连队扩编时新编制的,一个连队两门,编为两个班,成为了我们步兵连仅有的炮兵排,这也是唯一能遂行我们步兵战斗的曲射火炮。就是这个唯一炮兵排,从编制装备到战士们学会使用,没有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而我们的战士就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后投入了实战!
随着我们60炮的猛烈射击,越军的炮火一时间也失去了威力。
正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们的二排冲向了敌阵!
“同志们,上啊!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们上啊!”
“炊事班,卫生员!快抢救我们三排的战友!”指导员在高声地鼓动着。
他非常严肃、威严地站了出来,挥动着他那瘦弱的胳膊,手中的54式手枪此时在他手里显得特别大!
他向那些受伤的战友喊到:“同志们,坚持住!祖国人民在看着我们啊!”
指导员张良满,在我的回忆中很少提到他。他是贵州威宁人,个子不高,而且身体也很瘦弱。也许正是由于身高和形象上的特点,外加上他对人随和,所以战士们平时很喜欢和他开玩笑,还给他取了不少的绰号。
新一轮的冲击开始了!
二排的战友们在副指导员和二排长的带领下冲了上去,一排的战友们在副连长和一排长李永贵的带领下向左边的丛林深沟摸了过去,连长和我们三班也在二排的后面冲了上去,炊事班和卫生员都冲了上去!
82无、60炮、重机枪和部分火箭筒仍然在后面的无名高地上用火力支援着我们的冲击!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
越军又开始了疯狂的抵抗,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又一次在丛林中爆发!
通过连长的861电台与二排的联络,我知道二排已经冲到了越军战壕的前面,就离越军30多米了,他们被越军压制在战壕的前沿,相互对射,相互对投手榴弹。
我记得在这个时候,连长要我与副指导员刘增武联络,他想和他会合,他想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他是否安全!
我当时的位置距离越军的阵地只有80米,与二排的战友相距不到50米,可我根本看不见他们,因为他们是在密林的深处,并且都卧在地上,相互之间只能依靠声音的喊叫来判定位置。当然这种喊叫越军能够听到,因为我们也能够听到他们的喊叫声!
相互之间都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相互之间都听不懂,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了,只要把对方消灭掉,就是最终的目的。
“副指导员!你在哪里?”我高声的喊着。
没有回答。
“02!02!听到请回答!”连长把他手里的861电台交给了我,我反复地向前面呼叫着。
“我是02,201,我在你前方的大树下,我在你前方的大树下!”副指导员声音不大的向我作了回答。
“02,我看不见你的大树,前面的树太多了!”
我一边与副指导员保持着联系,一边把这一情况向连长作了报告:“连长,副指安全,他在我们的前面50米处!”
“201,我用鸣三枪的方式告诉你我的位置,你注意听!”
“叭!叭!叭!”三声均匀的枪声响起,虽然那声音不大,我也能在激烈的枪声中很清晰地分辨出这三声有规律的响声;那是他用手中的54式手枪向天空中射击的声音。
我抬头向前望去,清楚地判明枪声就是在我左前方50米的大树下发出的。
那就是215高地的前沿啊!距离敌阵最多就是30米的距离。因为215高地并不高,从我们所处的山脊向上最多有10米的高差,他们所在的位置离越军的阵地就剩下一个小坡,他们的前面就是越军的堑壕了,突破在即!
“上!”连长吼了一声,随即消失在草丛中。
我和连长分开了,他身边只有步话机通信员和他的警卫员。两个有线通信兵也没有跟上,他们带的线轱辘早就用完了,没有了电话线,电话机也无法再跟着连长跑,通信兵只能守在电话机的原地隐蔽起来。
我们也不能都挤在一堆,那样目标太大!我们间隔6、7米的距离,采用跃进和匍匐前进交替进行的运动方式。
越军的火力很猛,连长不停地呼叫营炮火的支援,可是不管我们怎样地呼叫,营炮火还是没有打来。
我们都知道,营长指挥着全营仅有的几门82迫击炮,作为营级火力支援,能够近距离地支援步兵。为什么没有开炮?我们不知道,期待落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进攻了。
我卧在地上,越军的子弹不停地打在的周围,我看不见身边的战友都在何处,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恐惧和紧张。
突然间,仿佛有人在提醒我说:“云风!云风!别急啊,别急!冷静一下!” 其实,这是一种幻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使我脑子突然一下清醒了许多。
是啊,我该好好地冷静一下了,应该好好地判明一下情况,应该好好地看一下周围,不要乱冲啊。
我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定下神来观察自己周围的一切。
我抬头向前望去,那是一片茅草和低矮的灌木,穿过这一切的前方是越军的阵地,上面的丛林中不停地有枪口射击的青烟冒出……
我又向左望去,那是一片丛林,没有我的战友,只有战友撒落在地上的弹匣和急救包三角巾。
我再向右望去,看见右后方两个战友倒在地上,鲜血浸红了他周围的土地,其中一个战友痛苦地在挣扎着,看得见他嘴里在不停地呼喊着什么,但好像又没有声音……
我再扭转向后,向我身后望去。那是我冲过来的地方,是我们先前所在的无名高地,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的两挺机枪在冒着青烟……
我边看边对自己说:“小风啊,今天也许是你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快看看你的周围吧!再看看这个世界吧!不然就没有时间了!记住这个时刻,记住这个地方吧!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呀!”
当时我所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声音,即便那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即便那是在枪林弹雨下,可我只能看见爆炸所产生的硝烟,只能看见武器射击时的震动,却听不见那枪炮所发出的震撼响声。
是我的耳朵聋了吗?是空气凝固了吗?为什么会没有声音?
这个答案我不知道,但在20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忆深刻,电影《拯救大兵瑞恩》还原了那种战场感受,如此真实,让我触景生情!
电影中的上尉连长在自己严重受伤的情况下,看着眼前德军的进攻,自己无能为力。他无奈地靠在一个沙包上,只能任凭德军的坦克疯狂的进攻。他只能拔出了手枪,向进攻的德军坦克还击!在他的感受里,眼前的一切都声音。
看到电影的这一幕,我吃惊了!这个导演怎么会把战斗中士兵的心理感受也这么真实地展现出来呢?以至于我怀疑这个斯皮尔博格是否真的参加过战斗?
电影中的另一幕也让我浮想联翩。那是在寻找瑞恩的路上遇到了德军雷达站,他们向德军发起了进攻,结果卫生兵腹部中弹,被德军击中了肝脏,在战友抢救的过程中,他不停地问战友,血是什么颜色,伤口情况怎样?当他知道自己的伤情时,也知道了自己活不了了,高声地喊着“妈妈!妈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卫生员——袁学高。
袁学高,一个来自四川中江县的一个赤脚医生,是我们连队里为数不多的一个老兵,已经超期服役5年了,可他仍然坚持上了战场。由于他在家就是赤脚医生,战前的战伤救护课程又学得特别好,所以每个战士都对他充满信心。
他在抢救战友的过程中,真是毫不畏惧。看到三排那么多战友倒在了地上,他并没有让担负抢救任务的炊事班把战友抬下来抢救,而是主动冲上前去,在受伤战友的身边包扎,全然不顾越军的火力扫射!
这样的结果我们是可以想象的,很多的战友是在越军的火力范围中受伤的,受伤后根本无法撤离暴露的地点,他冲上去抢救,仍然是在越军的射界之内啊!但他没有犹豫!
当他在为一个战友包扎的过程中,越军发现了,多处火力向他射去,击中了他,他多处中弹,其中一颗子弹击中了腹部。
当身边的战友为他包扎时,他同样是问起了战友:“打在哪里?”“血是什么颜色……?”
当他知道自己右腹部中弹时,他给战友说:“不要包了,把急救包给别的伤员用吧!我活不了啦!不要包了!你们不要包了!你们谁都救不了我啦!”
是啊,他是卫生员,好歹知道些解剖知识,他更知道打中了什么地方有救、什么地方没救了!在他最后牺牲的时候,说的话竟然和20多年后电影里的语言那么相似!
卫生员牺牲了!还有很多受伤的战友没有得到救治!
其中没有得到救治的战友还包括前面我说到的三排长,他身上也是多处中弹!其实我并不知道他身上中了有多少枪,只听见他在我身后不停地在喊着“我负伤了!我负伤了!快来人啊!”。
他在我身后30多米处的斜坡上,侧躺在那里,整个身体的右侧暴露在越军的方向。没有隐蔽物,植物也不多,越军很容易发现他!他在喊叫的同时还不停地在痛苦地挣扎!真是非常的危险! (一)
第十三集 血战215(二)
“三排长!你叫个球!快隐蔽!滚到草丛里去,快!”
“我们排已经没有人了……”他痛苦喊着。
“不要叫!不要乱动!”连长生气地喊道!
是啊,连长也窝火啊,阵地还没有拿下,三排就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自己的弟兄们死伤了那么多,连干部也在那里叫苦,对士气影响多大啊!不仅这样救不了自己,反而会招惹敌人的火力。
越军没有向他再次射击,是因为我们又发起了新的冲击,越军哪里还顾得上!如果他被越军发现,肯定活不到今天。
每当我回想起215高地的进攻战斗,都能深刻地感觉到那困难的情景和激烈、残酷的战斗。
在平时的生活中,当我们遇到困难时,往往会对天发出一声长叹!尤其是在很多电影里,不管是莎士比亚的悲剧还是中国农民受压迫的苦难故事,时常会有主人公对着苍天喊道:“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看看吧!”或者是:“老天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来描写无奈的心情。
那天下午,我的内心里也很无奈,只能对天长叹:“老天呀,今天下午我们怎样才能结束呀!自己还能看到成功占领215高地的那一时刻吗?”
这不是悲观,也不是绝望,而是我自己没有信心活着看到我们胜利的占领越军阵地。
我能活过这个下午吗?我们能完成这个进攻任务吗?我能活着看到胜利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钟头,危险时时刻刻不在威胁着我们。
在我身后的无名高地上,我们的重机枪又重新响了起来,还有一挺班用机枪也在猛烈的射击着……
我看不见射击的战友,但能看见那喷着青烟的枪管和那被枪口爆破力震动的泥土尘埃,它给了我们冲击强大的信心!
尤其那挺轻机枪的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机枪几乎就没有停过,那有力的点射打得非常的干脆!短点和长点运用的非常好,一时间里,越军的火力被我们的那挺机枪压制了不少!
我们在两挺机枪的支援下,又向前跃进了。
虽然三排失去了进攻能力,我们另二个排仍然向敌阵发起了冲击。
我继续向前跃进,发现在我的右前方有一个弹坑,那弹坑很大,直径有2米多,就像一口大锅。这么大的弹坑应该是122mm榴弹炮以上口径的火炮打击后留下的。
这是我冲击过程中最好的掩体了!在步兵的战术动作的训练中,利用弹坑掩护是最基础的进攻动作。
我聆听着越军射击的声音,在那枪声稀疏的一刹那,我跃进了那弹坑。
“谁啊!”
“是我!”
想不到弹坑里还有两人,他们蜷缩在弹坑里,躲避着越军的扫射。
这两个人是配属我连的82无后坐力炮排的战友,其中一人还是排长。他们的火炮在我们的后面,他们到前面来是想更近地观察敌人的火力点。
越军肯定发现了我的身影,子弹不停地向我所在的弹坑打来。
是的,也许在我滚入弹坑的那一刹那,越军看到了我的身影,知道有个人进入了弹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