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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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再提了,仿佛它压根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衣锦还乡
白马寺后院的塔林中,幽谧安静。
马桥对杨帆兴奋地道:“小帆,你真是神了,竟然想得到要借助薛和尚的权势帮我脱困,嘿!洛阳府竟然销了案,这下咱们就安全了,莫非从你偷道袍准备混进白马寺的时候就已有了这个想法?”
杨帆笑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活神仙,哪能算得那么远?很多时候,都是先走一步,眼前豁然开朗,这才发现还可以再多走一步。当时,我只是为了脱身,想起这位薛大和尚喜欢度化道士罢了。”
杨帆倚着舍利塔的基座坐下来,说道:“到了庙里以后,我发现这位方丈大师特别喜欢蹴鞠,又听说宫里头年年要举行球赛,想到咱们这位方丈一向喜欢争强好胜,这才想到,或可展示一下蹴鞠的本领,得到他的器重。”
马桥也在他旁边坐下来,听他说着,杨帆道:“这位方丈大师,就连当朝天后武家的子侄,见了他都毕恭毕敬不敢得罪,你的案子,在民间,那算是惊天动地了,可是在朝廷上,哪个大人物会放在眼里?有这位大和尚出头,咱们定可化险为夷的,果然……”
杨帆说到这里,微微地笑了。
自从到了白马寺,他所想到的,何止是借助薛怀义的权势为马桥脱罪,同时他还想到了察探仇人下落的办法。
最初,他把第一个目标放在苗神客身上,结果一番打听,这苗神客诡奇地消失了,下落只有宫里的那个上官婉儿才知道,于是退而求其次,先对丘神绩下手。刺杀丘神绩失败后,他本以为要蜇伏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谁知柳暗花明,又有了查找苗神客下落的机会。
或许撺掇薛怀义带着他进宫参赛,就有机会见到那个上官婉儿,虽然在皇宫大内,想要接触这位天后面前的红人,可想而知会有诸多困难,但是至少有了一线希望。而这个打算,他当然不便告诉马桥。
马桥感动地道:“小帆,若不是你闯法场救我,我已经被处死了,如今又多亏得你,不然我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个藏头露尾的逃犯,这份大恩大德,我……”
杨帆打断他的话道:“我不当你是兄弟,就不会为了你这么做!既然当你是自己兄弟,又何必说这种外道的话?当日在杨郎中府上,你还不是一样,明明看到了我的举动,依旧为我竭力遮掩么?”
马桥道:“这两件事的难易,岂能相提并论。说到此事,我就更加不安了,你潜伏在修文坊,本来是身负血海深仇,如果因为救我暴露了你的身分,耽误了你的大事……”
杨帆肃然道:“桥哥儿,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仇,我当然不会忘!不过,就算明知会暴露,我还是会救你!就算因此一辈子都报不了仇,我也依然要救你!如果我为了给死者报仇,而放弃活着的亲人和朋友,那是何等的愚不可及?如果为死者复仇和为生者谋生路,两者只能选择其一,放弃其一,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复仇,也要保住活着的亲人和朋友。”
他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南方,感慨地道:“仇是我的责任,但是不该因为仇恨而把我自己变成一个冷血的工具,这是我的太师父说的。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大英雄,小时候,我最遗憾的就是他没有亲口指点过我武功。
那时候,我在海边练功,他在海边钓鱼,他对我说的最多的,是做人的道理。可那时候,我之所以愿意跟他说那么多话,听他说那么多话,其实只是想讨他开心,说不定他就肯亲自指点指点我的武功。
可惜,他一直就只是跟我聊天,说些我其实不大爱听的话。等我渐渐长大,我才发觉,他老人家教给我的东西,远比教我几招拳脚更有用。是他,让我没有变成一个愤世嫉俗、六亲不认、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的人。”
马桥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目光向南方望去,敬仰地道:“那位老人家住在南海么?”
杨帆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以前,他是住在南海,现在……”
杨帆仰起头,看着南面天空中那几抹悠悠飘动的云彩,轻轻地道:“他住在天上!”
※※※※※※※※※※※※※※※※※※※※※※※※※※※次日一早,杨帆和马桥回了一趟修文坊。
这一次回来可非同一般,随侍在杨帆左右的有八个大和尚,个个膀大腰圆,手提禅杖。
薛怀义倒不是担心还有人敢找杨帆的麻烦,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心目中的球星撑场面,所谓衣锦还乡嘛,薛怀义本是市井间一个卖药的,虽说这几年攀上了武则天,结交了许多权贵,见了些世面,可根子上的东西并没有变。
杨帆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白马寺首座大师。
杨帆内着五条衣,再着七条衣,七条衣外又穿了大衣,也就是伽服。
僧人的大衣分为三品,三品各分三种,杨帆是白马寺首座,穿的是上品中第一等伽服,二十五条、一百二十七隔,外披孔雀羽和真丝织就面料的大红袈裟,金钩玉环,宝相庄严,八面威风。
马桥陪在他身边,穿的却只是普通的灰青色僧衣。马桥担心老娘牵挂他会急出病来,所以归心似箭,杨帆知道他的心情,因此脚下匆匆,走得非常快。
杨帆和马桥正往前走着,迎面一辆牛车缓缓驰来,街道很宽阔,那辆牛车的帷幔遮得又严密,所以二个人对这辆牛车全未注意。
这牛车是自魏晋以来,门阀士族最喜欢乘坐的车驾。除非是出远门或者赶急路,他们必乘牛车,因为牛车缓慢而平稳,车厢宽敞高大,可以任意坐卧,更适合养尊处优、肆意游荡的士族大姓子弟出门。
这种风气此时依旧流行于士族豪门,要一直到隋唐五代结束,宋朝兴起时,才会渐渐消失。迎面而来的这辆牛车是一辆油幢车,长方形车厢,上有立棚,后开车门,垂遮帷帘。棚前和两侧开有棂格窗,拱形的棚顶,前后各有一个长檐。
车上垂着帷幔。绣以梅花图案,四边垂缀丝穗,极为华丽。御车人扶辕步行,悠闲自在。一位三旬上下的白衣公子端坐车中假寐,旁边坐着青衣俏婢天爱奴,挑起帘儿轻轻看着街头景象。
她知道已经到了修文坊,看着街头景物,不禁又想起了杨帆,那个家伙,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为了替他的朋友解围,自己赠他的金珠玉宝,全被他挥霍一空,想必这家伙如今还是没有娶到一位可心如意的小娘子吧?
想起同杨帆相处的那些时日,想到这个有点儿蔫坏,但是有贼心没贼胆,其实绝无奸恶行为,对亲人朋友又特别热心义气的俊俏少年郎,天爱奴的唇边不禁轻轻绽起一抹动人的笑容。
但是这笑,马上就凝固在她嘴边了,因为她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位红衣和尚。
这和尚,身着八宝吉祥宝莲纹妆花缎的大红袈裟,上边布满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袈裟上缀如意钩,紧紧悬挂祖玉环,和尚手中持着一串古檀木佛珠,身边伴着一个灰袍弟子,后面八个僧人紧紧相随,排场极大。
如此排场,本该是一位年高德昭的有道高僧,可是一瞧他模样,光头锃亮,秀眉亮眼,鼻梁挺直,唇形清晰,秀气得如同一个女孩子,这就够叫人吃惊得了,再仔细看,这个和尚竟然就是她刚刚才想到的那个有些痞气、很讲义气、看似无赖,却无邪行的坊丁杨帆。
“噫!”
天爱奴娇躯一震,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闭目假寐的白衣公子张开眼睛,瞟了她一眼。
天爱奴赶紧放下窗帘,白衣公子道:“阿奴,你近来的性子,可是大大不如从前沉稳了。”
“是,婢子……”天爱奴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白衣公子目光微微一闪,问道:“怎么了?”
天爱奴微微垂了头道:“婢子……又看到他了。”
“他?”
白衣公子稍稍有些疑惑,但天爱奴的生活非常简单,结识的外人着实有限,公子脑中只稍稍一转,便恍然道:“救过你的那个人?看到他,何须大惊小怪?”
天爱奴微微露出苦笑,道:“他……现在做和尚打扮。”
“哦?”
“哪怕是个小和尚,婢子都不会奇怪,可是几天不见,他不但做了和尚,而且看那架势,在寺庙里的品级着实不低,旁的僧人念一辈子经,怕也到不了他这个位置。不是婢子想要大惊小怪,是他……实在令人不能不觉奇怪。”
一向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白衣公子也不禁起了好奇心,和尚升职,实在比官场上升官还难,一个前两天还是坊丁的小子,突然做了和尚,而且能让阿奴为之动容,想必这地位真的不低……白衣公子也忍不住掀起窗帘向外看了看,这一看就有些发怔。
“公子?”
“查查他,到底怎么回事。”
“喏!”
天爱奴很奇怪一向心无旁骛、目高于顶的公子会对杨帆感兴趣,不过,能有机会再接近他,或者了解一些他的消息,天爱奴由衷地感到开心,所以她很自然地忽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马母教子
原修文坊的两个坊丁,几天功夫,摇身一变成了威名赫赫的白马寺首座和执事僧,仅这一件事就足以在修文坊引起轰动了。而其中一个前两天还刚刚上了刑场,此事就更加充满了传奇色彩。
刚刚踏进修文坊的时候,两个人心中都有些忐忑,马桥的担心自不待言,杨帆倒不是怕官府公人突然闯出来锁人,而是担心事主闹上门来,终究不好面对。
然而,与此无关的普通百姓固然神色有些怪异,但是大多数熟识的人还是主动向他们打了招呼,而那位行脚商人吴广德虽然就住在坊里,却也没有出来闹事。
同平素交情深厚的街坊邻居们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就赶回马桥家里,母子相见,抱头痛哭。片刻功夫,面片儿和她娘也闻讯赶来了,面片儿娘安慰马母道:“老姐姐,儿子平安无事,你还哭个什么,该高兴才是!”
马母擦擦眼泪,便给了马桥一记耳光,骂道:“你这小畜牲,不听为娘教诲,偏不学好,与人勾搭,败坏门风,又闹出人命,若非义士搭救,早就葬送了这条性命。如今虽然留得一命,却遁入空门,你爹就你一个儿子,断了马家香火,是为大不孝,你这忤逆的不孝子,我真想生生打杀了你!”
说罢一扭身抄起笤帚,面片儿娘赶紧上前拦住,又是一通解劝。
马桥跪在地上不敢言语,杨帆上前道:“大娘不要担心,我二人入的是白马寺,不过是避避风头罢了。现如今白马寺主持是薛怀义,想必大娘也听说过这个和尚,不打紧的,等过些时日风声过去,桥哥儿想还俗就还俗,一句话的事儿。”
马母听了稍稍放了心事,看看杨帆,纳罕地道:“小帆呐,你怎也跟他一块入了白马寺了?”
杨帆道:“当日我刚刚回到坊里,听说桥哥儿出事,就赶去南市,到了那里,恰好碰到桥哥儿被一个蒙面义士所救,仗着腿脚灵便,我一直追着他们下去。那义士救桥哥儿脱困后就扬长而去了,我就与桥哥儿一同躲藏,因为公人追得甚紧,便偷了道观两套袍服,谁知……”
马母叹道:“我这不孝子,还连累了你。”
杨帆道:“不妨的,不妨的,大娘你也看到了,外面那八个大和尚,都唯我之命是从,哈哈,小帆如今威风的很!大娘,叫桥哥儿起来吧,他也是一时糊涂,如今已经知错了。”
面片儿娘也道:“是啊,老姐姐,你也别生气了。那鲍娘子我也是见过的,极风骚一个妇人,桥儿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受得她勾引。说起来,桥儿也就做了这么一件错事,一俟察觉她心肠歹毒,便即决绝。错手致死人命后,不肯让人替他冤死,又主动自首,也算一个有担当的义气男儿!”
面片儿娘和杨帆规劝了好一阵,马母才气呼呼地对马桥道:“行了,你滚起来吧,若非你大娘拦着,又有小帆替你说话,今日断不饶你。”
说罢,马母拉住杨帆的手,道:“小帆呐,多亏了你,若非你机警,老身这个蠢儿子,必然被官府抓到,如今又能让官府销了案底,这都是你的功劳!如今桥儿连累了你跟着去做和尚,大娘真是过意不去。”
杨帆道:“大娘客气了,小侄与桥哥儿情同兄弟,他有危难,小侄怎能袖手。相信我若有事,桥哥儿也是一样的心思。”
马母转向马桥,把脸一唬,喝道:“过来!”
马桥乖乖走到母亲身边,马母点着他额头道:“从今以后,断不容你再惹事生非,尤其是这女人,决不许拈花惹草,再闹出一丁半点的丑事来,否则,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