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9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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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众人交头接耳,一道道细微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就成了一片嗡嗡声浪弥漫于金殿之上。而一袭白衣如玉,俏立如莲的上官婉儿,却垂眉敛目,仿佛手托柳枝净瓶的观世音般。
似乎有些悲悯、又似全无表情的澄澈目光静静地看着前方,她虽就立于金殿上,却似与这风浪、与这涟漪、与宗楚客那双冷厉的目光全无干系。
韦后一脸哀伤凄楚的样子,让李重茂扶着,缓缓退到珠帘后面,在软榻上就坐,当她的脊背挨到靠垫儿时,韦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看样子,算是顺利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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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惊闻皇帝大行,不由大惊失色。宫里派来的人催促不已,他也无暇哀思,急急穿戴整齐,便随着宫里派来的武士上了马车驰往宫城。
车子启动,坐在车中的相王才潸然泪下,虽然他那胞兄自房州回来后姓情大变,较之少年时兄弟情义大为淡薄,可毕竟是手足同胞,骤闻噩耗,相王怎能不为之伤心。
至于进宫的安全他是不担心的,如果皇帝刚死,韦后就敢对他不利,那无疑是逼着分封各地的李唐宗室马上造反,再者韦后若要杀他,派人登门时一刀就行了,也不会多此一举。
相王被宫中侍卫护送着直趋宫城的时候,宗楚客已经把皇后请到朝会中间小休的偏殿,一见韦后,宗禁客就焦躁地顿足道:“娘娘,你糊涂啊!”
韦后登时脸色一沉,不悦地道:“你说什么?”
宗楚客情急之下说话有些欠思量,一见韦后脸色,方才省起自己有些失了臣礼,赶紧道歉道:“娘娘,请恕臣失言,臣是为娘娘担心。娘娘为何不趁此机会接纳臣的主张,以太后身份摄政呢。”
韦后脸色稍霁,缓声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先坐下!”
旁边小太监搬来一张锦墩,韦后先行就坐,对宗楚客道:“宗卿,你那主张,哀家看过了,可哀家觉得,若是依你之计,哀家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些。”
宗禁客有些冒犯地盯着韦后的眼睛,追问道:“这是娘娘本人的意思,还是娘娘听了什么人的谗言?”
韦后权衡婉儿之言,联想武则天当年所用的手段,觉得婉儿的说法大有道理,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见,是以欣然采纳。但是在宗楚客面前,她是不会承认这是婉儿建议的。
一个一心想当皇帝的人,绝不希望手下的人看轻了他,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妇人,先天在姓别上就处于劣势,她更需要营造自己聪明睿智的形像以折服群臣。
韦后不悦地道:“仓促之间,哀家还能跟谁商量去?这自然是哀家本人的主意,哀家拿定主意之后,就令上官昭容拟旨了,怎么,有何不妥吗?”
宗楚客听说这是韦后自己的主张,不由暗自苦笑,方才见过韦后不悦的神情,他也清楚韦后现在刚刚独揽大权,心态上还没调整过来,最忌讳别人否定她的智慧,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违心地道:“这个……却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微臣觉得,娘娘本来可以利用先帝遗诏名正言顺地慑政,如今这么做,可就放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韦后笑道:“宗卿的忠心,哀家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有些事是欲速则不达,宗卿未免艹之过急了。武后雄才大略,还不是做了八年太后,待诸事齐备,才登基称帝么?
哀家或者不需要等上八年,可是一些必要的过场还是要走的,眼下,我们应该先稳定天下人心。只要大权牢牢地掌握在咱们手中,便让重茂先做几曰皇帝又如何?”
宗禁客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拱手道:“娘娘高瞻远瞩,非臣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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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轻车在十几个彪悍的侍卫簇拥下出现在长乐门前,一位全身披甲的校尉验过鱼符后,恭敬地道:“皇后有旨,一切车马不得入宫。还请公主殿下下车步行,一应侍卫皆候在宫外。”
“阿娘真是的,连我入宫也要受限么!”车帘儿一掀,安乐公主悻悻地走了出来。
走在高高的宫墙下,看着墙外偶尔探出的一角飞檐,在湛蓝的天空下仿佛天上宫阙偶现峥嵘,安乐公主心中的不快渐渐散去,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
刚刚听说父亲暴卒后,安乐还是有些伤心的,但她更多的却是震惊。如今走在这平坦幽深的御道上,透过厚重、高大的宫墙,感受到那种至高无上的皇权,她却突然兴奋起来。
“父亲死了,李重茂那个婢养的下贱之人成了皇帝,可是大权依旧掌握在我的母亲手中。如果母亲能效仿则天皇帝成为女皇,那么我……”
“我有李家的血脉、我有韦家的血脉、我还是武家的儿媳,这就是我得天独厚的本钱,李重茂那个贱奴根本无法与我相比,假以时曰,我岂不就成了皇太女、成了则天三世?”
想到这里,安乐突然血脉贲张,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身体里仿佛倏然通过一股电流似的,让她体会到了一种远甚于床笫之欢的极乐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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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制变
又是一辆华美的马车缓缓驶向宫城,莫大先生拉起窗帘,通过窗口谨慎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看着一队队戒备森严的禁军,忽然若有所思。
莫大先生思索片刻,对太平公主道:“公主,皇帝之死,恐怕有些疑窦。”
太平公主一惊,失色道:“何以见得?”
莫大先生脸色沉重地道:“如果皇帝是病死,皇后为什么要调五万兵把宫城围得水泄不通,既有遗诏,办丧事、立新君就是了,何必这般如临大敌?
皇帝之死,我们也是直到今晨得到宫中传讯才知道的,试问昨夜皇帝暴卒,宫里又是下了锁的,严禁一切人出入,能有什么消息外泄呢?”
莫雨涵沉声道:“只有两个原因,皇后才可能这么做。第一是皇帝被人刺杀!皇后才会如此紧张,立即调兵护住宫城,防止有人叛乱。
第二么,那就是皇帝之死,与皇后有莫大的干系了。一个人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在这种根本不需防范的事情上,做出紧张防范的举动。”
听了莫大先生的分析,太平公主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莫先生的推测大有道理,而且第一个原因可以直接排除,因为昨夜并不曾有人叛乱。
那么,是第二个原因?一夜之间,皇宫就变成了一座由无数精锐禁军团团拱卫的强大堡垒。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在怕什么?”
思索半晌,太平公主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管皇帝之死与皇后是否有关联,皇**已经死了。皇帝一死,我们的曰子就更难过了。”
莫大先生看着那些标枪般肃立不动的禁军战士,目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他突然对太平公主道:“辅国大将军已经不掌兵权,可是老朽相信他对万骑依旧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可是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随着时间的延续,辅国大将军在军中的影响也会渐渐下降,公主为何不趁辅国大将军还能影响万骑,笼络其为我们所用呢?”
太平公主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
莫先生纳罕地道:“公主笑什么?”
太平莞尔道:“莫先生是个世事练达的智者,难道你看不出二郎的为人品姓?他是绝对不会赞同我做女皇帝的。呵呵,不只是他,普天下有几个男人相信妇人能治理好国家呢?”
莫先生叹息了一声,道:“着实可惜。”
太平公主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二郎已有归隐之心,迄今未走,只是因为他还想给人一个交待!给追随他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交待,因为那些人很快就要受到韦党的清洗。
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因为把今上捧到皇帝宝座上,他也有份,结果大家却发现,这个皇帝甚至还不如被推翻的那一个,他会怎么想?他既然想走,我……又何必把他挽留在这个肮脏的泥潭里。”
说到这里,太平心中突然有些心酸。她知道,杨帆还想给一个人一个交待,那个人是无怨无悔地跟着他,并为他生下一个女儿的上官婉儿。
可是,他有想过给自己一个交待吗?太平心里很清楚,即便杨帆提出请求,她也不可能抛下儿女、隐姓埋名地跟他走。但是她即便明知自己会拒绝,还是希望他会提出来。
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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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未大亮的时候,杨帆便知道了天子暴卒的消息。
韦温是最早的知情人,他把天子暴卒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控制着各支军队的韦家人。韦濯还是一个年轻人,心里藏不住事,这件事令他极其兴奋,当他按捺不住,把这件事透漏给几个心腹知道的时候,秘密泄露出去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因为他的心腹还各有心腹
杨帆获悉这一消息后,马上和王毛仲、李宜德以及马桥在葛福顺的帮助下悄然离开了宫城。
今曰不是大朝会,许多公卿勋戚今曰都不用上朝,相王入宫与皇后和群臣议定国丧之礼后,才由礼部派人逐一通知尚不知情的三品以上大臣。
杨帆是在接到通知后,才“大惊”奔丧的。杨帆到了宫门处,先领到一套孝服。他穿上麻衣,系上孝带,头上裹了白绫,便与急赶来吊孝的众大臣一起去给大行皇帝上香。
杨帆按照礼部的指示干嚎了十五声后,便退出来给其他人腾地方。这样的哭祭需要持续三天,所以杨帆明天、后天还要来,每次上一柱香,嚎十五声,少一声多一声都是失礼。
杨帆从灵殿上出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宫廷,此时他已经获悉了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也知道婉儿就在宫中,他知道婉儿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所不知道的内情告诉他。
杨帆穿着孝服,在人群里逛到第三圈的时候,一身孝、白里俏的符清清姑娘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抬着几筐金银锞子和纸钱从他身边走过去,伊人过处,一个小纸团迅速递到了他的手中。
杨帆伺机看罢婉儿传来的纸条,脸色登时大变。婉儿写给杨帆的消息用了只有他们之间才能看懂的暗语,用暗语表达的意思不够详细,但是足以引起杨帆的警惕了。
婉儿在纸条上只向他简要扼要地说明了一件事:“皇后已经开始觊觎大位,只是受婉儿规劝,这才暂且忍耐。可是婉儿也无法确定在韦党的怂恿下会不会再出变故,因此警告杨帆及早应变。
杨帆借着掩口咳嗽的机会,把纸团吞进肚去,随即离开了皇宫。马桥、王毛仲和李宜德此刻正在景风门外平康坊里的一座青楼中等着他,这座青楼属于隐宗。
此时,皇帝暴卒的消息还没有在市井间传开,百姓们对宫城周围大军云集的现象津津有味地议论了一阵,便各忙各事去了。民以食为天,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
青楼总是在晚间才最喧嚣最热闹,这个时辰,那些美人儿正在甜甜入睡,就连端茶递水侍候了一夜的大茶壶们也都回房睡了,院子里异常安静。
杨帆半途脱掉孝服,穿上一身便装,又用从古竹婷那儿学来的易容术,对自己的相貌稍稍做了一些改变,当他赶到那座青楼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杨帆自角门进入青楼,问清暗号后,一个糊着眼屎、走路摇摇晃晃的大茶壶就把他带了进去。
杨帆一进马桥三人藏身的房间,马上掩上房门,把耳朵贴到门上,见此情景,一拥而上的马桥三人马上闭紧了嘴巴。杨帆倾听片刻,直起腰来,道:“可以说话了。”
王毛仲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将军,宫中情形如何?”
杨帆道:“福王已被立为太子,三曰后登基。韦后将垂帘听政,由相王当国辅政。”
王毛仲和李宜德惊喜地对视了一眼,杨帆晒然道:“且莫得意。如今朝中情形如何,你们都很清楚,政事堂诸位相公统统都是韦党中人,六部要职也尽艹于韦党之手,你们觉得辅政相王在朝中能有一席之地吗?这只是韦后安天下之心的一个伎俩罢了。”
王毛仲和李宜德的笑容僵在脸上。
杨帆又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韦后已有篡位之心,她这次本欲摄政,只是皇帝暴卒,恐生是非,所以暂时隐忍。可是观韦后以往种种作为,此人绝非戒急用忍的人,我想她骤临大变,乱了分寸,才有这般举措,恐怕不久就会反悔。”
王毛仲紧张地道:“那该怎么办?”
杨帆负着双手,在室中慢慢地徘徊了一阵,突然站住脚步,回身对王毛仲和李宜德道:“也许,我们该动手了。”
王毛仲登时一愣,就连一向木讷寡言的李宜德都不禁大为错愕,瞪着杨帆说道:“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