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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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宝裕忙道﹕“我不懂。”
我瞪了他一眼﹕“我听了之后会转述给你听。”
相信接下来的那一段时间﹐是温宝裕最难受的时间了﹐他听不懂保安主任说的话﹐可是在我的眼神和猜王的神情变化上﹐知道保安主任所说的话﹐一定令我们感到极度的惊异。
他在问了十次八次﹐都被我大声呼喝著叫他住口之后﹐干脆到了墙角﹐双手抱住了头﹐不再面对我们。这时﹐温太太的伟大母爱行动﹐很令人感动﹐她陪著小宝在墙角﹐而且﹐不断替他抹汗。
录音带上记录下来的声音﹐是陈耳和保安主任的对话﹐事实上﹐是陈耳在问﹐保安主任在答。
可是﹐保安主任显然恃著自己认识许多有势力的人物﹐所以并不是十分合作﹐对陈耳的态度﹐也相当傲慢。有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他不肯直接作答。但尽管如此﹐他说的经过﹐也令人吃惊了。事实上﹐令我吃惊的事﹐在录音带一开始转动时﹐就已经发生。
保安主任的第一句话就说他根本没有目击什么凶杀案。
在放录音带的时候﹐陈耳把谈话的当时情形﹐简单地解释著﹐所以整理一下﹐可以把一切经过﹐相当简单地叙述出来。也把当时听的人的反应﹐作简单记述。
大约是在温宝裕把死者的肥胖庞大的身体﹐自电梯中推得仰天跌出去﹐引起了酒店大堂中的大混乱之后的三分钟到五分钟之内﹐已有人看到保安主任出现在大堂上﹐十分镇定地指挥著一切。
陈耳来到的时候﹐并不知道保安主任也是目击者之─﹐后来温宝裕说起才知道﹐就邀他相谈。那时死者已被一些高级军官眼围﹐坚决要送到国防医院﹐陈耳也无法阻止。那女郎醒了过来﹐双目睁得极大﹐失神落魄之极。两个女咨官努力想伎她说话﹐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开口。
陈耳和保安主任﹐一起走进保安主任的办公室﹐陈耳就问﹕“案经过的情形怎么样?”
保安主任军人出身﹐身形高大﹐样子也十分威武﹐他一听得耳这样问﹐神情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凶案的经过情形﹐我怎么知道?”
这时﹐陈耳虽然还未曾听到温宝裕的详细叙述﹐但是简略的情形﹐他也知道﹐他见到保安主任这样态度 不禁呆了一呆﹕“你……不是目击凶案发生的吗?”
保安主任发出了一下十分惊怒的呼叫声﹐扬起拳﹐几乎要攻击陈耳﹐但是陈耳高级警官的身分﹐当然有点阻吓作用﹐所以他的拳头就在半空中﹐僵凝了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之中﹐他除了不断骂脏话之外﹐还不断说他认识什么人什么人﹐当然全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最后﹐他厉声责问﹕“你说我目击凶杀案﹐是什么意思?”
陈耳也惊骇莫名﹕“电梯在大楼停下﹐电梯门打开﹐你看到了什么?”
陈耳处事聪明﹐他知道在温宝裕和保安主任之间﹐一定有巨大的蹊跷在﹐所以他并不直接﹐只是旁敲侧击地查问﹐这样﹐更容易确定谁的话更可靠些。
保安主任瞪大了眼﹕“看到了一一”
(他在这里﹐说出了死者的名字和头衔﹐基于一开始就提及的理由﹐不便详细写出﹐只称“死者”。)
他说﹕“电梯门一打开﹐我看到死者十分愤怒地向一个年轻人在呼喝﹐同时﹐扬手指著电梯的门﹐在喝那年轻人滚出去。”
陈耳点了点头──这一点﹐和温宝裕的叙述相吻合。他再问﹕“然后呢?”
保安主任道﹕“我立即就认出了他是谁──事实上﹐他入住本酒店﹐是经由我安排的﹐每次﹐他的卫士先来通知我﹐我就给他安排最好的房间﹐然后﹐他的卫士又会带女人来﹐让女人在房间中先等他﹐然后﹐他来到﹐每次都由我亲自送他到房间﹐有时﹐他还会请我进去﹐喝几杯酒﹐谈谈天﹐和这种大人物有交往﹐真是荣幸。”
陈耳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声﹐这种情形﹐也不足为怪﹐大人物自然也是人﹐有权有势﹐荒淫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保安主任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那年轻人像是酒店的住客﹐我身为保安主任﹐自然应该把那年轻人弄出电梯来﹐以平息他的怒意。”
陈耳闷哼一声﹕“真尽责。”
保安主任怒瞪了陈耳一眼﹕“我刚想进电梯去﹐电梯门已经合上﹐所以我伸手按向电梯门旁的掣钮﹐令得电梯的门﹐重又再开﹐不过这一来﹐我就无法进电梯了﹐我只好指著那年轻人﹐叫他赶快出来。”
【第四章】
(从这里开始﹐保安主任的说法﹐和温宝裕就全然不同了。)
“那年轻人﹐他却不肯出来﹐而且还一副不屑的样子﹐显然﹐他没有认出他眼前的是什么人﹐不知道重要人物的权势﹐只要咳嗽一下﹐整座酒店﹐都可能倒塌。”
陈耳冷冷地道﹕“有那么厉害吗?”
保安主任翻了翻眼﹐没有说什么﹐神情之中﹐竞真的以为有那么厉害。
陈耳暗叹一声﹕“接下来呢?”
保安主任道﹕“我一手按著电梯旁的掣钮﹐不让电梯门关上﹐我向那青年人说﹕你出来。基于保安的理由﹐我身为酒店的保安主任﹐我有权请你出来。”
(温宝裕听到这里时﹐满脸通红﹐叫﹕“这人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了。”)
(温宝裕的神情极气愤﹐我认识他相当久了﹐从来未曾看到他那么愤怒过。)
(心理学家说﹐人在两种情形下﹐最容易愤怒﹐一种是被人冤枉﹐另一种是明知事实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被歪曲。这两种情形其实是一致的──当事实真相被歪曲时﹐人就会感到愤怒。)
(我把手按向他的肩头﹐示意他镇定一些﹐他向我望来﹐神情又愤怒又难过﹐我立时给他鼓励的眼神﹐同时压低了声音﹕“事实真相﹐始终会水落石出。”温宝裕苦笑﹕“会吗?”我十分肯定﹕“会﹐当年白家在日本被几个目击证人﹐证明她谋杀﹐结果还不是真相大白了?”)
(白素在日本被控谋杀﹐经过极其曲折离奇﹐记述在“茫点”这个故事中。)
(温宝裕听了我的话之后﹐吁了一口气﹐略为镇定了些﹐可是继续听下去﹐保安主任的证供﹐和他的亲身经历──我绝对相信温宝裕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竟然绝不相同﹐而且极之不利﹐他不但气得连连怒吼﹐到后来﹐由于心中的委曲太甚﹐竞至于泪流满面﹐令得温太太也陪他下泪。)
保安主任在继续他的话﹕“那青年人仍然不肯出来 态度十分傲慢﹐他说﹕`我是酒店的住客﹐就有权搭乘电梯。'那时 死者已转回身来﹐面对著我﹐他是一个身分地位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受到了一个青年人这样的侮慢﹐当然十分恼怒、可是他毕竞是大人物﹐有一定的气度﹐他转过身来之后﹐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去﹐他也不坚持要那青年人离去了。”
(温宝裕听到这里﹐连声骂﹕“放屁﹐放屁﹐放狗屁﹐我们有必要听他胡言乱语吗?”)
(陈耳瞪了温宝裕一眼﹕“他的话和你的话一样﹐都是证供﹐如果在法庭上﹐只怕还是他的证供﹐比较容易为人接受。”)
(温宝裕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单从语气上来分辨﹐也的确难以说保安主任是在胡说八道。)
(我自然肯定保安主任在胡说﹐因为我相信温宝裕的话﹐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话呢?)
(保安主任说谎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他不想牵涉在一宗关系那么重大的凶杀案之中﹐应该是主要的原因。这个人的人格一定十分卑鄙﹐无视事实﹐故意歪曲﹐只求自己置身事外﹐而把无辜的人推向危险深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有点好奇﹐想听他究竟怎么说下去﹐因为在场的人﹐不单是他和温宝裕两个人﹐还有那个女郎。)
保安主任的证供﹐接下来﹐就提到了那个女郎﹕“我还在犹豫﹐心想是不是要去把那青年人拉出来﹐因为要是电梯门一关上﹐电梯继续向下落﹐小小的空间中﹐那青年人显然和……死者之间有敌意﹐可能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而就在这时﹐那女郎和我作了一个手势。”
“那女郎的手势很易明白﹐她是在告诉我﹐没有事了﹐让电梯下去吧。”
“所以﹐我就松开了按住掣的手指。”
保安主任说到这里﹐陈耳问了一句﹕“你站在电梯口﹐本来的目的是什么?”
回答是﹕“我是保安主任﹐巡视酒店的每一层﹐是我的责任﹐我才从八楼下来﹐巡视了七楼﹐准备搭电梯下六楼去。”
陈耳又问﹕“结果你没有进电梯?”
保安主任道﹕“是。”
陈耳闷哼一声﹕“为什么?”
(那时﹐陈耳已听温宝裕说过他经历的情形﹐所以对于保安主任完全不同的说法﹐也表示十分惊讶﹐但是他却不动声色﹐只在细节问题上问得很紧﹐以求判断他所说的是不是真话。)
保安主任略为迟疑了一下﹕“或许﹐是由于在大人物面前﹐十分紧张﹐行动比较慢了一些。你知道﹐电梯的门﹐若是被按得打开久了﹐一松手﹐就会很快地合上﹐当时我没有来得及进电梯去。”
陈耳闷哼了一声──保安主任的解释﹐当然可以成立。
陈耳突然又问了一句﹕“那女郎是什么身分?”
陈耳的“突击”似乎十分有效﹐保安主任支吾了一会﹐才道﹕“我不……清楚。”
陈耳冷笑﹕“死者到酒店来﹐经过你的安排﹐他和那女郎显然不是在电梯中才认识的﹐你说不知道那女郎的身分﹐谁相信?”
保安主任的声音十分急促﹐陈耳的话﹐令得他有一定程度的慌乱。但是他还是立即镇定了下来﹕“是的﹐是我安排﹐他的副官走了之后﹐那女郎就来到酒店﹐进了安排好的房间……那不是我安排的﹐虽然有时也通过我安排女人给他……他虽然是大人物﹐也一样有人的七情六欲……或许愈是大人物﹐情欲愈是炽烈──”
陈耳打断了他的话头﹕“我只问你这个女郎的事。”
保安主任回答得十分肯定﹕“我不知道她的身分﹐警方为什么不问她自己?”
陈耳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警方当然想问那女郎﹐可是那女郎却无论如何不肯开口﹐一个字也不肯说。)
(警方准备把她送到医院去﹐由专家来诱导她﹐使她说话﹐也认为她可能是目击凶案﹐震惊过度﹐以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那就更加需要专家的治疗。)
(可是﹐在运送途中﹐陈耳说过了﹐皇家的卫队﹐据说有极高层下达的命令﹐把这个女郎带走了。)
(这个女郎的身分﹐于是变得更神秘﹐即使是全国警察总监﹐也不到皇宫去要人的。)
(这个神秘女郎后来一直没有出现﹐可是当她却十分重要﹐更加神秘──这是后话﹐表过暂且不提。)
陈耳的呼吸声听来粗声粗气﹕“请继续说。”
保安主任道﹕“电梯门关上﹐电梯中﹐只有三个人﹐我绝料不到会有那么可怕的事发生。”
(温宝裕怒极﹐双手握著拳﹐手指发白﹐指节骨发出“拍拍”的声响。)
(我也想不出用什么适当的话去安慰他。)
保安主任继续说﹐“我在几秒之后﹐就搭了另一架电梯到六楼──没有和我一起﹐才出电梯之久﹐就接到了紧急的传呼﹐我嫌电梯但﹐从楼梯上直冲下去﹐到了大堂﹐就看到了可怕之极的景象……那么重要的人物﹐死得如此可怕……”
保安主任的声音﹐听来甚至有点呜咽。
“我身为酒店的保安主任﹐在警方人员未曾来到之前﹐自然要执行我的责任﹐我认为我自己做得很对﹐我在迅速地了解情形﹐知道电梯门在大堂一打开﹐死者的身体就倒出来之后﹐就严密监视了那青年人。”
陈耳吸了一口气﹕“你认为那青年人有嫌疑?”
保安主任发出了两下干笑声﹕“陈警官﹐他不可能自杀﹐女郎也不会杀他﹐谁有嫌疑?那还不明白么?”
陈耳沉默了片刻﹐他算是相信温宝裕的了﹐他道﹕“那青年人的供词﹐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保安主任继续干笑﹕“哪有行凶者会说实话的?”
(温宝裕用力一拳﹐打在桌上﹐把那具小录音机震得陡地弹跳了一下。)
(温太太张大了口﹐脸色煞白。她本来虽然肥胖﹐但皮肉还是十分光滑扎实﹐可是这时﹐却一下子松驰了下来﹐像是在十分钟之内﹐老了十年﹐看来十分可怕。)
(我抿著嘴﹐一声不出。)
(陈耳望著我﹐显然是在说﹕“换了是我﹐会让温宝裕离开吗?”)
听完了保安主任的叙述经过﹐房间里除了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别的声响。首先打破寂寞的﹐反倒是说话不多的猜王降头师。
他的语音也有点焦急﹐但是故作镇定﹕“不要紧﹐温先生由我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去……例如说史奈大师居住的那个小岛﹐就可以保得安全。”
温宝裕的声音有点发颤──当然是为了激愤﹐不是为了害怕﹕“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