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奴扈-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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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清歌低声呵斥,声音却很温柔,“你先去,要照顾好自己。”
白素约依稀听出了清歌的话外之意,错愕道:“你也要去?”
清歌慎重颔首:“当然,我是军人的后代!”然后他沉思道,“可咱们不能一起走,妈太精明了,她要是察觉了,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白素约紧紧攥住了哥哥的手。
第二天,白素约跟着几名同学,乘坐金家的快艇,去了马六甲。
没过几天,画楼跟高平莎上街,看到了李方景的车子。
他回了新加坡,难道白云归一个人出海打渔?
画楼便想起前段日子白云归总是念叨祖国抗日的战事,她的心一瞬间掉入了寒潭,无边的寒意瞬息涌上。
慕容半岑和苏捷行踪不定,白云归又……
“去李府!”她沉声对司机道。
第276章 尾声(3)
李方景前脚进门,画楼后脚就跟了进来。
她面拢薄霜,眸如利剑,把管家瞧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有些结巴道:“白夫人……先生……先生出海没有回来,不知道您有什么要紧事……”
画楼不语,直径坐在乳白色真皮沙发上,看了那管家一眼,声音柔婉道:“没关系,我等李先生。”
眼眸却越发锋利。
管家不敢多言,叫佣人上茶,然后退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李方景一袭浅褐色中式长袍走了出去。他年纪大了,岁月沉淀了英俊风华,越发迷人。
来到新加坡后,他酷爱前朝的长衫,温柔儒雅。
他笑容倜傥,不见一丝尴尬,坐在画楼身边,便点燃了雪茄,清冽烟草气息萦绕。
“你一定是在街上看到了我的车!”李方景笃定含笑,“你真适合去做稽查官,眼睛太毒了。”
画楼呷了口茶,不答话,浑身的冷意却掩饰不住。
李方景视若无睹。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画楼一杯茶入腹,心底的怒意渐渐平复了些,人也更加理智。
李方景最终败下阵,叹气道:“画楼,他回国了。”
“我知道!”画楼亦叹气,看到了李方景,她就明白了,心头的怒意也被沉淀,“他都五十出头的人,身子很不好,还如此不顾一切跑回国,我很失望。”
嘴上说的狠毒,语气里却满是担忧。
李方景又点燃一根烟,轻吐云雾,才道:“他是军人,画楼。”
从李府回来,画楼情绪有些低落。
管家迎上她,低声道:“夫人,金太太和上官教授来了。”
上官教授,是白素约的老师。
难道孩子们在马六甲出了事?
画楼袖底的手微微握了握,最近这是怎么了?所有的事一趟趟的来,都不让她喘息。
金太太一见到画楼,便拉着她的手哭起来:“怎么办,这些孩子太不懂事……白太太,我们应该怎么办?老金去英国谈生意了,我一点主见都没有……”
她哽咽着,说话又没头没脑,画楼一头雾水。
她一边安慰着金太太,一边拿眼睛看上官教授。
五十多岁的上官教授一向沉稳内敛,此刻却慌乱起来,声音发紧:“……我班上十五个学生,走了十个……他们全部回国参战,还偷偷拿了教学秘书的章,各人手里都有学校的介绍信……”
画楼眼睛一晃,有金星直冒。
素约回国了。
好不容易把金太太和上官教授打发走,画楼把白清歌喊了来,厉声问他:“你妹妹回国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清歌见过母亲发火的样子,不敢隐瞒,低声道:“我知道……”
一声脆响,她手边的茶盏砸了出去。
清歌垂首不语。
画楼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叫佣人收拾好茶盏碎片,然后喊了高平莎,略带愧意道:“我要回国。我知道你着急,还请你留在新加坡……”
高平莎不依:“姐姐,我们都留下来。姐夫和素约不会有事,半岑和苏捷也没事……”
画楼轻微摇头,声音里透出疲惫:“你姐夫身子不好,他这一去,十有八九不可能活着回来,我不敢侥幸。我要赶在他入部队之前,找到他。旁人劝不动他的……素约……”
她看了眼清歌,“孩子有自己的理想,这很好。战争需要牺牲,才能保存民族的延续,我不强求他们,生死各安天命吧!”
白清歌猛然抬眸看着母亲。
他记忆中精明果敢的母亲,面容好似一瞬间憔悴苍老了。
“妈……”清歌喊了母亲一声。
画楼便伸手,清歌上前一步,握住了母亲的手。
“你留在新加坡,倘若三个月妈还没有回来,你就把家里的产业都卖了,去英国。告诉你二叔,让他们都跟着走,明年日本人肯定要打到新加坡来,这里也保不住了。”画楼道。
她记得明年年底,日本人会攻打新加坡,英国根本不想抗击,仅仅五十多天,新加坡彻底沦陷。
然后长达三年,日本人在新加坡为所欲为。
因为新加坡的华侨竭尽全力支持祖国抗日,捐款捐物,还组织了义勇军,引起了日本人仇恨和疯狂的报复。新加坡沦陷后,日本在这里屠杀了数万华裔。
高平莎和白清歌错愕看着画楼。
“让我……让我处理家里的产业?”白清歌有些结巴,家里生意那么大,他怎么知道如何是好?
画楼很肯定的颔首。
“妈……”白清歌只有十八岁,一直在父母疼爱下长大,不谙世事的天真,从来不参与父亲的生意。
父母让他和妹妹自由自在享受童年的单纯光阴。
母亲突然像交代遗言般,把家事托付给他,让白清歌发懵。
“妈,日本人不可能打到新加坡来吧?”白清歌顾左右而言他,“新加坡是重要的海港,英国在这里有飞机、有舰队,沿海都架了大炮,不可能被日本人侵占的。我跟您回国找爸爸……”
画楼定定望着儿子,半晌沉默不语。
高平莎瞧着画楼,便知她固执,道:“姐姐,既是这样,我跟您一起回去……清歌,你听你妈的话。”
她得知白云归回国,心急如焚。那么半岑回国,平莎同样担心。
可她跟画楼不同。
枪炮阵里,画楼能自保,高平莎却要成为拖累。
“平莎……”她的声音有些哀痛,“这场战争四五年才能结束,谁留下来,谁埋骨他乡都不能预料。我们至亲的人只有这些,不能全部毁在这场战争里。你若是真的爱半岑,照顾好他的骨肉和他的老母亲。”
然后她微带怅然看了眼清歌,“平莎,你和清歌等在新加坡。我三个月没有回来,你帮着清歌把白家的人都送走,就回美国去,我保证半岑和苏捷没事。新加坡的华人一直支持祖国抗日,要是新加坡沦陷……”
白清歌脸色骤变。
万一新加坡沦陷,日本人不可能放过他们的,特别是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华侨人家。
父亲是军人,民族危难之际,他不可能躲在海港享受宁静,不可能只出钱财;妹妹学医,战场后方医疗简陋,急缺医生护士,她又是一腔热忱,烈骨铮铮;母亲爱父亲,父亲回国,母亲不可能安心呆在新加坡。
可家族亦需要保护。
有人为了大的家族牺牲,有人就应该为了小的家族坚守。
“妈,我留下来!”白清歌肃然道,“您放心去吧!”
高平莎艰难沉吟,好半天才道:“我相信您,我留在新加坡。”她还有孩子,还有生意。
半岑回去了,自己跟回去,真的就能保护他?
不,还会把自己赔进去!
为何一路匆匆跟到新加坡,到此刻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人焦虑的时候,总是缺乏理智。
慕容画楼此刻,是不是也这样?
高平莎还想劝,触及画楼那双杀伐予夺般冷酷的眸子,话就咽了回去。
她是听不进的。
管家帮她准备行李,买好了三天后的机票。
此去国内,画楼不能肯定自己会很快回来,把家托付给儿子,仍需要叮嘱一番。
她找了白嗣立和白云展,对他们道:“日本人的野心是整个亚洲。英国占据新加坡,扼守住马六甲海峡,就阻碍了日本的大计。日本人想把统治亚洲,就要把英国人赶走,新加坡是日本必争之地,这里迟早会沦陷……”
白嗣立微微蹙眉。
白云展不以为意,画楼话音未落,他抢先道:“大嫂,你也太多疑了。倭人能把英国从新加坡赶走?”
“当然!”画楼面容一肃,“新加坡对于英国是锦上添花,他们不会全力阻击日本。你要知道,新加坡的英国人是少数,要是日本太过于顽强,他们就没有必要牺牲兵力。”
白嗣立遽然看着画楼,眉宇间有了几分慎重。
大哥曾经是显赫一方的将军,这些话大约是大哥告诉大嫂,大嫂再告诉他们的。
为何要告诉他们?
白嗣立眼眸里的狐惑一闪而过,画楼已经开口道:“你们大哥回了国内。”
白云展啊了一声:“炮火连天的,他回去干吗?”
“抗日!”画楼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眼眸却闪了闪,“素约也回去了……你们大哥身体不好,不适合征战,我要去找他。原本这些话我想年底再说,现在告诉你们,只怕你们不信。二弟,你把家里的橡胶园都卖了吧,要是日本人打进来,那些橡胶园就一文不值……现在出手,能卖到好价钱,等仗打完了,这些资本够咱们东山再起。”
白嗣立难以置信看着她。
如今最好的生意就是橡胶园。卖橡胶园,等于把银子往大海里扔。
白云展同样惊讶不已。
画楼又把卖庄园的话告诉了龙永和李方景。
除了白清歌,其他人都不以为然。
三天后,画楼带着小巧皮箱,只身回了国内。
白云展把她临走前告诉他们卖橡胶园的事说给瞿湘听。
瞿湘愣住,细细思量画楼的话,然后慎重道:“云展,咱们的橡胶园,都卖了!”
白云展失笑:“你也疯了?现在橡胶园日进斗金……”
瞿湘没有笑,很认真道:“听我的,好不好?我们卖了橡胶园和生意,去英国!大嫂说的不错,日本人会打进新加坡来。”
第277章 尾声(4)
白云展的性格急躁,不管遇到何事,他总是率性而为。爹娘死后,他们同二哥分家,五房的里里外外皆是瞿湘打理。
家宅和睦,生意兴隆,瞿湘丝毫不输二哥白嗣立。
白云展没有大男子主义,妻子能干,他乐得清闲。向来瞿湘说什么,他听着照办即可,不需要他操心。
而今天,他第一次质疑。
英国人那么富强,新加坡又是东南亚的重要海港,英国人怎么可能让日本人打进来?
而日本人有什么本事打到新加坡?
现在就把橡胶园卖了去英国,是不是因噎废食?
他想了想,还是道:“湘儿,我同二哥再商量商量吧……”委婉否决的妻子的决定。
瞿湘很了解白云展的脾气,他需要是一头叫驴,要顺毛摸,不能反着来。你越是同他争,他越是犯浑。
瞿湘只得勉强笑了笑:“那你们兄弟再商量……对了云展,春且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想送他去哪里念书?”
这样,把卖橡胶园的话题岔开了。
白春且性格腼腆,不同于白清歌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斯文,不善交际。
以前白云展夫妻想着让他和白清歌一起去美国。
如今,大哥大嫂回国,把家族生意托付给白清歌,他年内是不可能念书了。白清歌耽误了,不能叫白春且跟着耽误。
孩子应该去哪里,还是要在商量。
“要不,让他去美国,跟长崎一起……”白云展问妻子。
白长崎是老二白嗣立的幼子,今年二十岁,前年去美国,明年应该回新加坡了。还有一年时间,可以带着白春且,让他适应国外生活。
瞿湘沉吟须臾,道:“还是算了,我不放心让春且跟着长崎。大嫂的兄弟不是也在美国?”
白云展笑起来:“我怎么把他忘了?半岑在美国嘛!不过,他好像也回到国内了……”
说来说去,家里的人,好像只有白长崎能带着春且。
瞿湘脸色微落,不肯松口。
白云展只得道:“要不,我们等等看?过段日子半岑倘若回美国,定要从新加坡路过……他的妻子不是在新加坡?你去拜访她,问问那边的情况……”
瞿湘道好。
夫妻俩再也不提白长崎。
白云展微微叹气,她想起了白长崎……
四年前,大哥回俞州,把他们全部接到新加坡。
白长崎是二哥的幼子,二哥二嫂疼爱得紧,养成了他的纨绔霸道脾气。刚刚来到新加坡,看中了车行的一辆德国汽车。
那车,是大嫂专门订给白清歌,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十六岁的白长崎笑嘻嘻说:“大伯母,清歌年纪还小,哪里能开车?不如送给我吧,我另外送礼物给清歌……”
十四岁的白清歌自小跟着父亲习武,高大修长,很结实,比白长崎看上去还要稳重成熟。
堂兄初来新加坡,白清歌算得上东道主,画楼便看着儿子不语。
白清歌很喜欢那辆汽车。
那是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