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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王的奴扈-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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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件衣裳,梳了头,她坐在客厅读报,一版尚未看完,便是晚饭时间。

白云灵、白云展又问到底怎么回事。今日整天的凄风厉雨,山路被断树挡道,出门极难,他二人围困家中一天,闲得心焦。

云媛的伤情,兴许半个月不能下床,痊愈之前都会住在官邸,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能遇上。早说晚说,都瞒不住的,她便实话说了。

“云媛?就是从前那个云姨太?”白云展亦听说过云媛的名讳,错愕半晌,“她……她不是死了吗?”

白云灵连连点头:“她怎么回来了?”

画楼耸耸肩:“我不知道她怎么回来了。但是她一直都没有死,不过是她离开了,督军当她死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白云展愤怒将餐巾往桌上一掼,怒道,“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别的姨太太怎么不住官邸,偏偏这个女人就要住?我去赶她走,正当咱们霖城来的任人揉捏吗?”

慕容画楼连忙拉住他,低声苦笑:“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性子?那女子身中七枪,你要把她往哪里赶?”

“医院!”白云展气焰不减,咆哮道,“有伤去医院,赖在这里算什么回事?你都一忍再忍了,他们这样欺人太甚了!他们去小公馆、去医院,眼不见为净!为何非要回官邸,将你置于何地?”

画楼心中暗笑,她没有一忍再忍,她根本不在乎;反而是她这小叔子忍无可忍了……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监急?

“五哥!”白云灵也劝,“大哥对云……云媛小姐的情分不同于旁人。再说了,大哥就算对她再好,不还是没有扶正她?现在,她又是个‘死人’,你到底闹成哪样?咱们装作不知道,不是更好?今早大哥就脸色不善,你要是闹起来,连累了大嫂,我可不原谅你……”

慕容画楼也忙道正是这话。

白云展架不住她们二人相劝,只得坐下。

刚刚上菜,白云归便喊周副官再去煎药。

画楼想了想,不能再这样闹,她的家宅不宁,一家人因为云媛过得不痛快,便放下碗筷,大声道:“督军,您下来一趟,我有话跟您说……”

白云归脚步微顿,一家子副官、佣人、小叔子、小姑子还要妻弟在场,这样驳了她的体面,以后她在官邸行事也难,便耐着性子走下来,两人在正厅说话。

白云灵惊诧,她从未想过,大嫂一句您下来,大哥就真的乖乖下楼了……

“督军劝药,她都不肯喝,副官们也劝不住,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我试试如何?”画楼扬唇轻笑,稚嫩脸庞净白细腻,乌亮眸子却透出与年纪不符的稳重犀利,定定瞧着他的眼眸。

“我若是劝不住,督军再想旁的法子!”慕容画楼继续道,神色坚定,“这样闹,厨房里都是药味,厨子原本就不多,都去煎药,咱们不用过日子?我和半岑可以凑合,灵儿与五弟可是正经大户公子小姐,总不能为了云小姐凑合吧?怨气会越来越大的,督军也不想这样的,是吗?”

这话是说越是这样维护云媛,越是激怒旁人对她的反感吗?

白云归打量她的眸,似乎不带一丝闪烁,说的义正言辞。想起云媛一如既往的倔强,他便头疼,只得真的当成死马医:“我先吃饭,那就辛苦夫人了!”

画楼莞尔,吩咐周副官端药,跟她上楼。

第66章 劝药(下)

云媛将头偏向枕头里侧,听到脚步声曼絮轻柔,她没有转脸,只是半阖眼帘。伤口发炎,她已经高烧了几日,身子亏空得厉害。如今高烧压下去了,可失血过多,微微睁眼都觉得费劲。

房间里静谧无声,唯有熟悉的药味弥漫,如水袖在她鼻端轻抛,触动她胃里对药物的反感。

那脚步声停在她床畔,副官给她搬过椅子。

云媛知道是慕容画楼,以为她要开始长篇大论,故意闭目养神,装作睡熟。

半晌,静坐在她身边的人儿幽静,连呼吸都轻巧……

云媛睁眼,打量她一瞬。只见她目光若月夜下的海,漆黑眸子衬在幽蓝色眼波里,偶尔跃过粼粼波光,冷锐妩媚,却不是在对她挑衅。

见她终于抬眸,慕容画楼才勾起淡淡笑意:“云小姐不肯吃药,是因为不想再受督军恩惠?”

云媛的心口似被什么击中,闷闷地疼,惨白脸容生出难堪的赧色。

慕容画楼起身,端起副官搁在小茶几上的药碗。药汤微烫,她的手心却温热起来,声音更加轻柔温软:“李副官曾经告诉我,督军待云姨太极好,三千宠爱聚一身……就算后来知道云姨太太的身份,督军都一忍再忍,给了姨太太无数次机会。就连伯特伦号那次,差点死在姨太太手里,如今得知姨太太受困,不还是不辞千里,辛苦将你救回来?”

“我……我叫云媛……不是谁的姨太太!”她猝然转脸,瘦削肩头扛起孤傲冷媚。

画楼却扑哧一声,柔色眸子绽现锋芒:“一日是贼,一生是贼!你跟过白云归做妾,这辈子能撇清?收起你的清高,好好把药喝了。你若是还有良心,觉得他从前待你不薄,就不要让自己死在他面前,令他一生愧疚!”

重重一声,药碗重搁在床头柜上,她的嗓音敛了煞气,恬柔附身,轻轻在她耳边,似爱人喁喁情话:“乖乖喝药,养好了病,趁早滚,好吗?”

云媛的胸腔剧烈起伏,簇火眸子盯着慕容画楼。

而画楼已经撇开了眼,从容走出了屋子。

她下楼时,晚饭没有吃完。因为白云归在场,饭桌上颇为沉默。

她胃里依旧烧灼,威士忌余威未消,便叫佣人给她一碗银耳汤。炖熟的雪色银耳盛在描金边的密瓷青花小碗中,配了一根翡翠色瓷勺,色泽清爽,甜甜香味中有春日骄阳般的缱绻。

温热的银耳汤,因为这样精心的装点,她吃得心中绿意盎然,不再纠缠着放冰块。

吃了饭,佣人又给他们上了点心。

他们都是吃惯西方饮食的人,饭后点心习以为常,慕容半岑却倍感不适。他喝不惯添了牛乳的红茶,亦喝不惯味道香醇的咖啡,更加不喜微带苦涩的热可可。蛋糕吃了一顿尚好,每次饭后都用,他胃里抵触,捧着茶偷偷望慕容画楼。

“怎么?”慕容画楼察觉他的异样目光,温婉冲他笑。

慕容半岑忙道没事,蹙眉去喝茶……

跟喝药一般为难。

慕容画楼顿时明白,接过他手中的红茶,笑道:“半岑,你是不是不习惯这样的饮茶方式?”

白云灵与白云展都瞧过来,慕容半岑只觉得脸颊撩烧,颇不自在,喃喃低声:“也不是……挺好喝的……”

这话言不由衷,画楼拉过他的手,鼓励他:“半岑,你可是男孩子,将来要一个人出国念书的。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敢直言道出,姐姐怎么放心你?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饮食口味不同,这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你不说,我们还以为你很喜欢呢。这样一来,你遭罪,旁人也吃力不讨好,两边都不顺当!”

慕容半岑抬眸,瞧见姐姐目光温柔又坚定,腻软掌心握住自己的手,好似亲近许多。他依旧害羞,声音如蚊蚋道:“我吃得饱饱的,喝这个茶胃里胀……牛乳味道怪,咖啡和巧克力也怪……蛋糕也怪……”

白云灵已经笑倒了,“大嫂,你还说送半岑去英国念建筑,依我说,你还是送他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吧!英国可是吃面包喝牛乳的,日本还有米饭吃。我那时很多东方同学,就是饮食不适,半途辍学回国的……书没念成,差点半条命搭在英国了……”

“这倒是真话!”白云展也接口,“觉得牛乳和面包味道怪,真不适合去西方……我还有同学因为水土不服,来不及回国,就埋骨他乡了呢!”

画楼失笑,“这都是哪跟哪?半岑只说他不适应饭后茶点,怎么你们就一堆中途辍学、埋骨他乡的话出来了?”

慕容半岑更加尴尬,微带歉意不安地望了慕容画楼一眼。

她正欲安慰几句,周副官端了药碗下楼,对白云归道:“督军,云小姐喝完药了……那药极苦,要不要属下给端碗粥去?”

白云归凝视画楼,眸色深敛。

画楼则冲周副官颔首:“去吧……”

众人都上楼休息,白云归留下慕容画楼在客厅里说话。女佣将壁炉的银丝碳重新添了,又给他们煮了咖啡,端了蛋糕。

白云归将沙发那头的毛毯丢给她,让她罩住膝盖,一副要与她秉烛长谈的姿态。

慕容画楼莞尔,便将同云媛说的话,字字句句转告了白云归,还笑道,“您别怪我说得狠。她性子烈,又傲气,重症下猛药才有效。这药非要我这正室夫人去下,她才能吃得下去……等她伤好了,您就当我将功补过吧!”

白云归捧着手中的咖啡杯,唇色微抿,半晌才淡淡道:“你没有说错什么。她若是真的有心,就不会让自己死在我面前。”

慕容画楼挑眉,轻呷咖啡,满口馥郁幽香,连骨子里都酥软了。

深秋寒夜,帘外雨密风疾;而室内旖旎春暖,坐在壁炉前喝茶聊天,曾经是她最向往的生活。没有生与死的担忧,没有明日醒来后不知流落何方的飘零,安宁踏实。

同坐的男人不算爱人,却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也不算人生憾事。

英雄男儿注定是受人崇拜的,而不算用来爱的。

她侧首打量白云归,烈艳炉火前,他的鬓丝浓密整齐,眼角却有岁月的纹路;古铜色肌肤历经光阴洗礼,幽深肤质灼眼诱人;肩膀宽厚,静坐如钟。

“她是这些年我唯一的女人……”他突然道,声音里疲惫沧桑,“他们党内内讧,情报局二处与四处相互残害……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她死在别人手里。就算一条枪,随身带了七年,总希望它有个善终……哪怕这枪曾经走火,重伤了自己!”

“我懂!”她笑道,眸子炯炯迫人,“以德报怨,督军的心意,她是明白的。她若是不懂,就不会这般执拗……她有愧的督军!”

“我养她七年……”白云归迷惘瞧了画楼一眼,唇畔笑意苦涩,“难道只为了她有愧?”

一语令画楼哑然。她未经情事,不懂这些,实在胡诌不出什么道理来。

而他却似受伤的猛兽,因为她帮了他一把,他回报微薄信任,向她坦白自己的伤口。

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慕容画楼放下手中咖啡杯,凑近他身边,静静握住他的手,微微冲他笑。

他精亮眸子黯淡,瞧着她娇艳如春花的脸,笑容恬柔似三月杨柳风扑面,才觉暖意沁心。

满室的暖流,在她身后幻化繁花着锦的盛景。那般美景,诱惑着他靠近。

画楼诧愕间,已经被他拥入怀抱。温暖结实的胸膛令她窒闷得透不过气来。而他将头埋在她的青丝间,久久静立……

管家次日早起,便瞧见客厅里壁炉未灭,正想责骂女佣偷懒大意,却瞧见沙发里那伟岸身姿,顿时吓得放缓了脚步。

督军靠着沙发,眼睑紧闭,呼吸均匀,居然这样睡熟了;而他的腿上,淡粉色羊绒毛毯里,包裹着娇小的身影,枕着督军的腿睡得安详。

谁能想到,督军与夫人居然这样在客厅里睡了一晚……

军医来给云媛复诊,白云归才被副官叫醒。他诧然瞧着腿上的小东西,像只猫咪一样缩着,卷走了全部的毛毯,舒服躺着……而他睡意向来轻,可能最近几日未眠,跟她说着话,就这样睡熟了……

看了看墙上的大摆钟,这个时间佣人们早已起来,他居然未曾察觉。

李副官接过毛毯里的人,抱着她上楼,白云归大腿被她压得有些发麻,歇了一瞬才上楼。

军医带来了消炎的外敷药和一些内服的草药,说伤情没有继续恶化,只要配合吃药,一两个月应该可以痊愈。

“听到了吗,好好吃药,最多半个月你就能下床了……云媛,当日没有杀你,今天也不会,安心养伤,等你能下床了,我亲自送你离开!”白云归声音沉稳内敛,已无前几日的暴躁。

云媛阖眼躺着,不发一声。

直到脚步声消失,房间里恢复以往寂静,她才缓缓睁开眼,端起搁在床头柜上那半温的黢黑药汁,咬牙饮着。苦涩滋味沿着味蕾一点点侵入五脏六腑,她几欲吐出,却见碗中荡开一朵朵涟漪。

不知何时,泪如断线珠子,滴在药汤里。

咬了咬刚刚结痂的唇,和着滚烫的泪,将那药一饮而尽。

第67章 送别

打那天后,云媛喝药、吃饭再也不用人操心。

她安安静静,不管佣人问什么,她只是点头,一语不发。

周副官还偷偷告诉慕容画楼,督军没有再去看过云小姐,也没有过问云小姐的伤情,大致是请夫人放心。画楼听着这话,啼笑皆非。

白云归问或者不问,都是他跟云媛之间的恩怨情仇。慕容在这件事里露头,仅仅是不希望白云归整日阴沉着脸,他们一家子跟着不好受……

周副官哪里懂?夫人维护过他一次,他便对夫人很有好感,趁机将督军的私事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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