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奴扈-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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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家人丁众多,是霖城数一数二的大户,慕容画楼根本不知道五爷爷、桃溪姑姑是何方神圣,也不想打听。她搬过琴凳坐下,鹅黄色披肩垂落在乳白色琴凳上,异样鲜艳。
她轻轻拍了拍琴凳,让慕容半岑坐下……
慕容半岑微讶,直到瞧见她眼中的鼓励,才怔怔坐在她身边,惊诧问道:“姐姐,你会弹琴吗?”
“有何难?”画楼眉眼飞扬。
身后扑哧一声,白云展已经步入餐厅。听到画楼的大言不惭,他支肘在钢琴上,“有何难?真不怕闪了舌头……”
画楼故作微恼地睥睨他。
白云归也下了楼。
瞧着慕容画楼端坐琴凳的模样,鹅黄色的披肩流苏曳曳,鬓角那株白茶开的丰神烈烈,她的青丝泛出墨玉般淡淡光泽。
那窈窕背影,恰似盛开的玉兰。
“好好弹,大清早敢蹂躏我的耳朵,军法从事!”白云归心情不错,调侃道。
白云展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他知道画楼没有学过钢琴的。
慕容半岑有些紧张,忙拉慕容画楼起身,却被她纤柔手指摁住。
“半岑,你跟着我学……”画楼手指轻柔,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游走,一串《梦中的婚礼》曲子溢出,轻柔舒缓流淌。
白云展微讶,笑道:“不错啊……”
白云归接过女佣端上来的稀饭,低头吃着,简单的音符却让他的勺子微顿。
慕容半岑惊喜望着她,“姐姐,你真的会?”
“当然会!”画楼含笑道,“这种小儿科,学过乐器的人都会……”她故意说得轻巧。不仅仅是为了鼓励半岑,更多是为了混淆视听。
白云展不服,叫嚷道:“别得意!你敢不敢再多弹几个音?”他没有学过,却也是听闻钢琴最难学的。
她挑眉,灵巧指尖在琴键上跳跃,一曲梦中婚礼的曲子越来越高昂,喜悦中透出轻快,为深秋清晨添了一缕明媚。
流苏穗子随着她手指款摆,腰身更加曼妙婀娜。
大约一分钟,乐声渐缓,她笑容恬柔冲白云展挑衅:“五少,有何难?”
白云展沉浸在片刻钢琴声带来的欢愉里,直到她扬脸笑,才恍然回神,满眸惊愕,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白云归不动声色,眸子微敛,唇畔勾起一抹淡笑。
如精灵一般的孩子,她到底是谁?这般娴熟的钢琴造诣,没有从小打下的基本功,是不可能弹得这般行云流水。
你越是怀疑她,她越是让你觉得不可思议。聪慧过人的她,岂会如此鲁莽爱表现?她不过是在声东击西,让白云归顺向、逆向的思维都受到前所未有的颠覆,脑袋里混沌一片,猜不出她的意图来。心底闪过一丝笑意:有趣的姑娘!
白云灵起床的时候,楼下琴声早已止歇。
“夫人何时学的钢琴啊?”白云归漫不经心问道。
她则茫然,坦荡笑道:“不记得了……”
白云展微恼:“怎么可能不记得啊?大嫂,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连自家人都不肯告诉!”
“我告诉了你,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有什么好处?”画楼支颐浅笑,“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八卦!”
白云展气结。
白云归倒是啼笑皆非,回头他要是再问,只怕会有更加刁钻古怪的话出来:军人如此八卦……
第73章 搬出去
一整日,画楼充当了官邸的声乐教师,教慕容半岑、白云灵与卢薇儿弹琴。
白云灵与卢薇儿资质平平,慕容半岑则天赋惊人。
下午时,画楼只觉得手指胀痛,便让慕容半岑自己练习,她坐在一旁稍加指点。日影西移,透出浅色窗帘,将他侧颜映照淡淡霞光,斜长眸子璀璨,唇色润泽,眉梢挑起淡淡喜悦,居然比女孩子还要惊艳三分。
画楼瞧着不禁呆了。
她这个弟弟,斜长眸子天生妩媚。他太过于腼腆,所以收敛了很多。倘若自信飞扬,画楼倒是想起贴切的词来形容他:魅惑!
比起李方景的美丽,慕容半岑姿容更加柔魅。
她支颐瞧着,心中微叹:同胞而生,除了脸部的整体轮廓,他们没有太多的相似。
男孩子长成这样,叫她这女儿身的情何以堪啊?
慕容半岑转颐,便瞧见她灼灼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心中一惊,喃喃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弹错了?”
画楼回神,笑道:“没有弹错,你弹得很好了……”
这是真心话,早上他对琴键还是陌生的,一上午的练习,如今已经能弹小段简单的曲子了。画楼也不教他舒曼莫扎特等名曲,专门捡些小调,入门变得很轻松。
“姐姐,你听这个……”他微微咬唇,耳根红透,修长透明手指在琴键上轻跃,一串悦耳琴声。
画楼惊喜,她并没有教过他这个曲子。虽然弹得生涩,却也勉强成调。第一天学钢琴能有这般造诣,这孩子要么是千古奇才,要么跟她一样是重生再来……
“小时候姐姐教我弹琵琶,第一首就是这曲子……我一直记得音律……”慕容半岑低喃,声音里不自禁流露出亲热,又微带试探。
小时候?
多小的时候啊?
画楼含混道:“难得你记得,还能转成钢琴曲。半岑,你真聪明!”
慕容半岑垂首,不习惯画楼这样直接的夸赞,脸颊生霞,比女孩子还要羞赧。
“我还记得这词……”他又道,“过尽遥山如画。短衣匹马。萧萧落木不胜秋,莫回首,斜阳下……”
纳兰的词!
画楼记得下半阙,当即接了,“我也记得……别是柔肠萦挂。待归才罢。却愁拥髻向灯前,说不尽,离人话……”
她还记得!慕容半岑眼眸微润,从她乌亮眼眸里瞧见了儿时记忆中的姐姐,心头暖柔,那客居他乡的愁苦减了一分。他修长睫毛微闪,将画楼视作唯一依靠,漂泊心灵渐渐停泊在她的港湾。
他情绪宣泄明显,画楼读得出他的信任与依赖,甜甜一笑。
心底却有些发闷。
十三岁的男孩子应是最不知愁苦的年纪,他却负累沉重愁思,似自幼养在北国的树,偶然移居南方,水土不服间茫然失措。投靠的亲姐姐又寻找不到儿时的影子,他便更加迷惘。
白云灵与白云展在俞州如鱼得水,更加衬得慕容半岑的寂寥……
画楼很是心疼。
却在这个瞬间,两人心照不宣般亲昵起来,画楼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手指凉软,纤柔葱白,比女孩子的手指还要美丽,弹琴时似蹁跹起舞的蝶……
慕容半岑回握了她的手,声音微哽:“姐姐……”
画楼最怕这般煽情场面,立马扬唇笑,让他把刚刚的曲子再弹几遍,熟练为止……
白云归一整日在家,被楼下练习琴声吵得烦躁不安。
下午的时候,白云灵与卢薇儿出门逛街,只有慕容半岑练习,噪音好了些……
然后就听到这般哀怨的曲子。
他最烦这等颓靡的声乐了。
“战争原本就残酷,被文人墨客一渲染,更加悲痛。”白云归低沉嗓音突兀在身后响起,“难道就没有鼓舞人心的曲子吗?”
慕容半岑的琴声戛然而止,略微不安地瞟了下画楼,眸子低垂,有些不知所措。
画楼瞧见白云归坐在餐桌旁,身姿随意,眉头却是微锁,估计今日忍了一天,也颇为过意不去,吩咐半岑先去歇歇,明日抽空再练。
半岑连忙起身,脆生生叫了声督军,然后跑上楼去,被惊着的鸟雀也似。
佣人给他们端了下午茶。
画楼殷勤将咖啡递给他,然后将新烤的白托榛子蛋糕推到他面前,笑道:“督军尝尝这个……”
白云归顺手接了。
咖啡的馥郁与蛋糕的香甜气息盈满屋子。
画楼也不说话,吃东西的模样很安静。
白云归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坦言问了:“这练琴还要多久?”意思最明显不过了,就是嫌吵。
这人,先是嫌弃她二胡拉得难听,不准她拉才抬了钢琴回来,料准她不会弹;如今又嫌钢琴吵人。
有些事情画楼会妥协,但是一个人总是要所有人跟着他的步调走,太霸道了些。家庭不是他的军营,家人亦不是他的下属,总不能靠迁就维系过一辈子吧?画楼试着跟他沟通。
“督军怕吵?”她轻声道,眉眼里却没有愧疚,明知故问。
随性舒服的生活是画楼最后的底线。
倘若他执意不肯让步,画楼也该打起精神想想底线被触犯之后的路了。
她可以对利用甚至死亡妥协,却不能对安逸妥协。一个人自从记事,身体与精神总是高度劳累与紧绷,安逸舒适是她前世最大的梦想。
当前乱世,她这个梦想显得窝囊,但却无法令她改变。只要不触及安逸这层外壳,她能将自己藏起来,忽视其他所有的不公平。
“我最听不得吵闹。”白云归微微拧眉,对她不以为然的态度有些不快,声音清冷了几分,“否则我也不会在这半山腰建官邸……”
她幽深滢眸里涟漪晃动,端着咖啡杯,缓缓送至唇边,饮了半口才道:“半岑初来俞州,他很孤独,我正想着替他寻个声乐老师,让他有点事情忙碌,就会忘记背井离乡的愁苦……”
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另外抛个问题给他。
白云归蹙眉沉吟。
“若我搬出去住,旁人定要猜测督军内宅不和,给督军添笑话;但督军若是去小公馆,姨太太红袖添香,既解决了督军怕吵的问题,我也不用陪着半岑搬出去,岂会两全其美?”白云归半晌不说话,画楼只得开口,还不忘冲他温软一笑,黠慧眸子熠熠生辉。
白云归瞬间眸若刀锋迎照,一阵寒光劈面。他难以置信道:“夫人要我搬出去?”
画楼目光若缠绵细流,迎上他的锋利,仅仅是波光粼粼,不见痕迹,却越发动人妩媚。她扬眉淡笑:“督军嫌吵啊!”
居然有些委屈。
又道,“半岑是客居,督军总不能让他搬出去吧?他刚刚对钢琴有了兴致,督军难道要我跟他说,以后不准再弹?那我娘家人怎么想督军啊?还以为督军是个霸道不讲理的……姨太太的小公馆环境清幽,虽不及官邸,却也不会吵闹。而且冬夜渐长,督军总是歇在客房,连个温被的人都没有,我也是不安心的……”
这一席狡辩,白云归脸色越来越黯。
但是让他跟女人去争吵,他倒是拉不下这个架子。
且这小女子和颜悦色地继续问:“督军不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吧?”
白云归怒极反笑,居然全部都是他的不对!
再瞧她如水眸子里的促狭,眼珠子滚来滚去,毫不避嫌在他脸上穿梭,让他心底微静。
她句句不提自己是否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而是字字强调她的决定不能更改,还把“霸道不通情理”这顶大帽子压在他头上。他若是听从了她的建议,他成了什么?被女人逼得丢盔弃甲,放弃阵地?
他若是不听从,她定会噙泪委屈,说他借着官威在家里作威作福,欺压弱小……
怎么算,都是他的损失!
白云归静静瞧着她,只见她眼底狡猾一闪而过。
为何他以为是小白兔的柔静女子,却是披着白兔皮毛的小狐狸?
“是我考虑不周……”白云归眼波深敛,幽静眸子里居然有丝淡淡笑意,声音也突然平静了。
适才幽黯脸色,突兀转晴。
画楼只觉后背微凉。
若她是小狐狸,白云归便是老猎手。
“东花厅被夫人放了鱼缸,不便再用来待客。以后开宴会就用西花厅……宴会上,钢琴曲自然少不了。回头吩咐管家把钢琴搬到西花厅去,半岑在那里练琴,我书房也静一些……只是我若是在官邸,上午就不能练……”白云归将咖啡杯放下,习惯抽出雪茄。
画楼虽然在笑,心里却绷着一根弦。她总觉得白云归不是这样轻易就全盘退让的人。
他是政客,自然会讨价还加。
画楼之所以先把条件提得那样苛刻,就是给他讨价还价的空间。
他却出乎意料的全部接受!
点燃雪茄,他眸子紧锁画楼,声音难得温醇,似叹息:“冬夜的确越来越长了……有件事我颇为愧疚:夫人住的房间虽然宽敞,却是客房……”
画楼握住咖啡杯的手不由一紧。
就听到那微带诱惑的声音越发低柔:“……我书房对面的,才是主卧!夫人今晚搬过去吧!”
第74章 是我的人
晚饭时,白云灵总觉得大哥与大嫂都有些不对劲。
白云归虽一如往常面色清冷,唇畔却总是噙着戏谑的笑意。
画楼最爱美食,吃饭时她一向专注,今晚却心不在焉。触及白云归的眼神时,虽大方回视一笑,双颐似轻覆薄霜般凝重,笑容怎么都轻快不起来。
她的镇定自若,在白云归的灼灼目光下,显得那么别扭。
好似只有白云灵注意到气氛不对劲……
白云展与卢薇儿说最新的电影,两人眉目飞扬,十分投缘;慕容半岑像个女孩子,安静吃饭,听到白云展说到高兴处,也挑眉微笑,笑容绚烂。
白云灵微愕,这孩子来到俞州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