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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王的奴扈-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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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却是一声冷哼:“白夫人的分寸,就是任由丈夫枪杀无辜?督军,我单单问一句,因何杀他,哪里就没了分寸……”

白云归脚步一顿,眼眸越发含煞:无辜?她知道什么,就笃定李方景无辜?

他转身,瞧见那孔雀蓝旗袍的盛装女子,闲闲依偎软绵沙发,身子半陷。眉梢既无初见时的笨拙怯懦,亦无今早的宁静温顺。因为生气,下巴倨傲微扬,眼神妩媚冷冽。

程东阳和李争鸿都无意间说过,督军和夫人有夫妻相,两人生气时神态惊人相似。

“政治上的事情,女子过问便是失了分寸!”白云归冷冷道,“看在你和他相识一场,告诉你也无妨。他造假钞,差点弄得整个东南经济动荡。夫人觉得我枪杀他,是滥杀无辜吗?”

画楼眼眸未动,宁静幽深得有些冷酷。听到假钞案,她没有震惊,没有愕然,甚至没有意外,好似早已知晓。

“不是李方景!”她淡淡开口,语气却斩钉截铁,“还请督军再查,还他清白!”

白云归胸口微微窒闷,她这般信任李方景,令他觉得烦躁又愤然。不管看上去多么精明,终究只是个愚笨的小女子,瞧着李方景气质雍容、态度风流,就断定他高风亮节。

殊不知就有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已是证据确凿!”白云归声音越发低沉,越发威严,转身对周副官道,“送夫人回官邸!”

周副官一个寒颤,忙上前给画楼行礼,示意她跟自己走。

督军这个模样,分明就是盛怒。

画楼已亭亭起身,直径走到白云归面前,眼眸依旧宁静无波,声音却轻软了几分:“督军可以带我去试探他吗?我跟他朋友一场,他曾还救过我性命,我请求督军陪我去探监,算失了分寸吗?”

周副官额头已经冒汗。

夫人一向聪慧,为何非要这个时候跟督军怄气?

她这般挑衅,督军倘若不快,将她一起处决亦是可能的。

可越是强悍的人,越是不容易被激怒;越是愤怒,越是懂的克制。白云归瞧着她,眼眸里的戾气更重,最终却是勾起冷笑:“走吧!”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白云归与慕容画楼各居一方,沉默不语。

周副官连大气都不敢出。

俞州的监狱是新修建的,高大铁栅栏阴森肃穆。

李方景关押的地方,是死囚室,守卫森严,阴气逼体。

他穿着囚犯服,依旧那般高挑风流,只是更加瘦,眼角额头有余痕。微露的锁骨肌肤亦是伤痕累累,走路很慢,一看便是受过重型的。

他被关押半个多月,她今日才知晓。

见到她,依旧是笑,如第一次相见那般风度翩翩,丰神雍容。瞧见白云归与几位副官在场,他亦不在避讳,淡淡笑了:“画楼,你来瞧我了……”

眉目飞扬,顾盼神飞,明明是囚衣,穿在他身上,却有绫罗绸缎般的华贵,连囚衣撕破的衣袖,亦如水袖婀娜。

画楼只觉眼睛涩然。

他这样的一个人,堕溷落魄时,亦有飘茵显达的高贵。

如此骄傲的他,身陷囹圄,体遭酷刑,只怕伤的,只那颗傲气的心。

他与白云归,再也不可能是同盟了。

“我来瞧瞧你……”画楼收敛了情绪,幽静冲他笑,好似两人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寒暄一般,“若不是落夕,我真不知道你含冤入狱……给你加打过几次电话,你的佣人说你去了香港……”

白云归脸色瞬间更加沉寂几分:好一个含冤入狱!

李方景却是微愣。

他以为,她会露出悲伤、同情甚至怒其不争的表情来。最不济,亦会求证一句:方景,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可她没有,她平静附和着他的淡然。

她嫣然巧笑:我真不知道你含冤入狱了……

就像当初她说,斗室难容丈夫之志,六少心中有丘壑。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醉卧花丛千金买笑的风流公子,她却说他心中暗藏大抱负;如今他造假钞证据确凿,她却说他含冤。

他的人生今晚便是尽头,却得如此知己,欣慰亦遗憾。欣慰茫茫红尘,有人这般懂他,信他;遗憾相逢甚晚,错过了最初的年华。

想到这些,李方景眉梢添了神采:“我挺好的……画楼,我有件事拜托你:我死后,你替婉儿和奥古斯丁沉冤。他们原本是无辜的……”

说罢,平静睃了白云归一眼,毫无怨意。

对一个人失望到了极点,连恨他都觉得无趣了,所以他的眸子能这样平静无波。

白云归眉梢的煞气更浓,眼眸深敛,古铜色脸颊沉寂,毫无表情,如精工雕琢的塑像。

周副官却有些愤然,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狡猾的李方景还是不肯认罪。明明贩运假钞的法国男子和华裔女子,是他好友奥古斯丁的生意伙伴;明明法国男子被杀,第二天抓到的歹徒,身上有李方景收买他的证据与钱财,那个歹徒也供认是李方景的指使。

明明有他写给南方政府财政总长的密信,让南方政府财政部帮着印东南六省的假钞。

明明有唐婉儿色诱南方政府财政总长的人证和物证。

明明有李家宾馆、银行、古玩店帮着使用假钞的铁证。

明明从奥古斯丁私人赌场里搜出一万多块假钞……

此时此刻,他还敢说无辜!

偏偏夫人好像很相信他的话。

周副官思及此,正想提醒夫人一句,却听到夫人恬柔温婉的笑声:“说胡话!年纪轻轻,高堂尚在,你便说死,这是不孝;家国破裂,一身本事却不想着收复河山,这是对民族的不忠。你且活着!”

白云归拳头微紧,下颌曲线更加紧绷。

探监的过程,白云归一言不发。

从监牢出来,夫妻二人就回了官邸。

画楼将一个香囊给了周副官,交代了他几句,让他去帮自己办事。周副官是白云归的贴身副官,立马就告诉了白云归:“……夫人让我去法国租界的德菲尔洋行,从保险柜里帮她取点东西,还叫我带着两名副官,携枪前去……”

白云归面容肃杀,静静坐在书桌后的靠椅里,缓慢抽着雪茄。

烟雾缭绕里,他的眸子看不清情绪,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似暴风雨来临前天际的黑压云层。

周副官说完便忐忑起来,顿了半晌才继续道:“……这个点,洋行下班了,督军。”

白云归微微动了一下,大约两分钟后,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帅印,对周副官道:“你来帮我写份手谕。带着我的手谕去,洋行经理会让你取东西……”

周副官颤颤巍巍接了,附身在一旁快速写着。原本一手好字,因为紧张写的歪歪扭扭,很是难看。

他盖好印章,将大印还给白云归,然后把手谕也递过去给白云归过目。

白云归接过帅印,却没有接那份手谕,声音清冷道:“去吧……”

重新点了一支雪茄。

片刻便有推门而入的脚步声。

踩着长羊绒地毯,落足无声,身上却有淡淡玫瑰香水的暧昧香味,似玫瑰仙子悄然而入。

白云归没有抬眼。

那窈窕身影落在他面前,挡住半寸光线,融入阴影中的他更加看不清表情。

唯有沉静。

画楼斜靠了书桌,亦没有瞧向白云归,葱白如玉的纤柔手掌肘着棕褐色桌面。灯光下,那手指纤长细嫩,软若无骨,粉润指尖修剪整齐。没有任何装饰,亦是灵巧美丽。

越是美味的食材,烹饪方式越是简单;越是漂亮的女子,装扮越是素雅。

“督军,我父亲当年在西北跟朋友开了矿场,私下里挣了不少钱。因为当时没有分家,所以就一直瞒着。后来那朋友病逝,朋友的家人也出国,我父亲就将开矿所得全部换成了金条,存在俞州法国租界的洋行里。上次母亲来,把这笔钱转赠给了我……”她声音空灵,好似瑶台仙曲,“这些年南边的金价翻了上十倍,我那些金条,大约值两三百万……”

这样的巨款,当时慕容太太给画楼的时候,画楼都吓了一跳。

白云归的面色更加冰冷。

“李方景的案子亏了多少钱,我想先替他补上一部分……”画楼尚未说完,便觉手腕一紧,身子凌空而去。

贴上那温暖燥热的胸膛,他胸前的勋章刺目耀眼,烟草清香便在画楼鼻端暗浮。

他那有厚茧的右手,紧紧扼住她修长纤柔的脖子,逼迫她抬眼与他对视。

比自己眼眸更加寒寂的,是白云归那双阴狠却炙热的明眸:“你替他垫上一部分?”

因为生气,声音越发低沉沙哑:“你是我的妻,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财产!你有何资格用我的东西弥补我的亏空?”

画楼先是一诧,继而失笑:“好强盗的理论!”

却感觉呼吸一滞,他的手指越发收紧,似乎要将她扼杀。

冰雪白皙的脸颊,便有了憋气的红润。

“白云归,松手!”她虽然呼吸不顺,声音却异常沉稳,幽静眼眸里不容质疑的凛冽,有猛兽的凶残。

第117章 想要的

画楼眸子里的狠戾让他一愣。

他瞬间想起了云媛,倔强时不肯低头,亦是这般狠戾决然,一步不让。最终,他倾其所有爱她,她却果断离开了他,甚至临走前,还要带上他的人头去请功。

画楼表面上比云媛温婉,实则骨子里同她一般傲气倔强。

这样的女人,一凝眸一抬腕风情潋滟,似极好的威士忌:火辣,热烈,性格鲜明,特别容易让他这样的男人沉溺,会轻易欣赏这般既如百炼钢亦似绕指柔的独特气质。

美酒令人沉醉,忘却忧伤,忘却往事。

可是贪恋这种烈酒,会伤肝伤胃……甚至会伤心。

他的手指渐渐松了,心头一凉,那些沉积了整晚的怒火,好似缓慢散去。

倘若回到三个月前,画楼询问一句为何要杀李方景,他绝对不会如此暴怒,将事情推至极端,亦不会轻易翻脸。

她与李方景是好友,面对生离死别,这样一句“为何杀他”,实在太正常!画楼尚且算好的,要是普通女子,只怕不顾他在开会,哭闹上去找他说情。

只因他昨晚整夜未眠,对她难以割舍;事情彻查清楚后,她不用离去,他心中又噙着一缕甜蜜,她可以留下来陪他的甜蜜。倏然见到她面目沉静,又是开口询问他人,一时间巨大失落难以遏制,便演化成了最后这场强烈的争吵。

这段日子,实在太沉溺于她的温柔乡。

他从前想过,她灵巧舌尖轻吐他的名字,是怎样的旖旎。

如今,终于听到她说:白云归……

却是如此冰凉刺骨。

他有些颓废松开了她,坐回来椅子上。缓慢抽出另外一支雪茄,轻轻点燃,唇齿间便有了烟草的清冽与快意。

她颈脖上初雪般的肌肤,有明显瘀痕。

画楼从他眸子里能看清他情绪的变化。依旧深敛的眸色,却没有刚刚炙热的怒火,反而有些伤感的颓靡。

她立在一旁,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白云归手中雪茄全部抽完,屋子里有烟草馥郁的清冽香味。他将剩余烟头摁在咖啡色密瓷描金边的烟灰缸里,缓慢起身,走向了书桌对面的沙发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画楼道:“过来……”

声音虽不容反驳,却无怒意。

画楼对于他的喜怒无常有些不解,秀眉微蹙,手抚着火辣的瘀痕处,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要知道,李方景触犯的是法令!”白云归声音疏远又凝重,似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毫无前几日的缠绵亲热,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初的相处日子,“就是你贴钱帮他补上了亏空,他死罪亦是不能免的!”

画楼听完他的话,盈盈如水的眸子有着莫名又难以遮掩的惊喜,努力敛了去,神色依旧有些轻快。

她这般的惊喜,白云归十分不解,自己又没有承诺免了李方景的死罪。还是自己话里哪里有漏洞,让她抓住了?

她已恬柔笑了:“督军,我给这笔钱,不是想求您免了他的死罪!我只想,能不能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把李方景的死刑延后半个月。半个月后,倘若我没有铁证证明他无罪,这笔钱就当捐给军政府;倘若我能证明假钞案不是他一手策划,这笔钱……只当借给督军,督军可以给我政府的债券,等经济复苏再兑现给我……”

条件清楚,不带任何私情,跟白云归算的泾渭分明。

白云归心中有股强烈不甘心。自己的小妻子为了旁的男人,跟他耍心眼、谈条件、算得失,谨慎精明。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字字斟酌,不让自己抓住一点模糊的地方,以免将来赖账。

这笔钱,应该是她母亲给她和慕容半岑的后路。

为了李方景,她居然连自己的后路都不顾。

也好,如她所愿,等她知道自己盲目相信他人,输光全部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多傻。

谁年轻时不做几件傻事?

一向自以为聪明精明的他,明知云媛的身份,不也是盲目相信她会为了自己改变?

吃过一次亏,人就会安分些。

也会成熟些。

这样,对于他们的婚姻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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