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奴扈-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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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何挨饿?”画楼不解道,“你婆婆心情不好为难你?”
“没有。”采妩摇头,“我和老四成婚一年多,老三夫妻成亲两年多,一直都没有孩子。你们知道,我们家只有老三老四是婆婆亲生的。婆婆就一直盼着我和三嫂怀孕。出了这么档子事,婆婆心情极差,结果老四回来说,陆冉有了身子,也两个月了……”
画楼隐约明白了。
卢薇儿和白云灵则瞠目,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夏采妩练达开朗的眸子里并没有哀怨,反而流光溢彩,粲然灼眼。她笑道:“……结果,想出兼祧的法子来!”
兼祧,便是两房正妻。因为家中子嗣单薄,法律规定可以兼祧。兼祧的第二房,亦是正妻待遇。
“太无耻了!”卢薇儿愤然,“采妩,你干脆同他离婚好了,你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个人渣!”
白云灵露出同情的目光。
采妩反而安抚卢薇儿,恬柔笑道:“我自然要同他离婚!他要是敢兼祧,我便敢离婚!我娘家也是山东望族,还从来没有女儿嫁出去做平妻的!我坚决不同样兼祧。结果,我婆婆居然有些松动,还跑去看了陆冉一回。没法子,我只得不吃不喝,将自己躲在房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什么法子都使了……旁的还好,我就是受不得饿!”
说完,便呵呵笑起来。她说的轻快,言语间毫不在意,众人却听着心酸。
吴夫人到了这把年纪,的确是想孙子想疯了。一个媳妇好不容易怀孕,结果掉了;一个媳妇一直不见动静。如今姨太太突然有了身子,真是天大的喜事。为了这个孙子更加名正言顺,大约才同意兼祧的法子。
可是怎么不想想采妩的处境?
遇到这样的事情,一般女子都会哭哭啼啼。吴夏采妩却跟说旁人家的事情一样,心情不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明明是她自己在演戏,她还在一旁凑热闹。
这个女子……
画楼微微叹了一口气:采妩是她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她应该有更好的姻缘!吴时赋配不上她的!
“婆婆不喜欢我,我不在乎;老四对我冷淡,我也无所谓。可是我在吴家唯一的尊贵,便是四少奶奶这个身份。如今他们想弄出一个兼祧两房的事,想都别想!兼祧两房,一个怀了孕又得宠,一个没有怀孕又不得宠,我以后在吴家根本就无立足之地,还不如离婚……离婚还能分些东西,我带着我的陪嫁,一个人过日子也不错的。”采妩言辞间有了些凛然,说到离婚,眼眸便熠熠放光。
“你们那样的人家,离婚只怕难得很!”画楼道。
“可不?”采妩眸子微黯,叹气道,“婆婆想要孙子,我又不能生,那边又怀了……兼祧我是不可能同意的,我娘家也不会同意;离婚,吴家又丢不起这个人,简直是绝地!家里天天不得安生!画楼,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这个……
画楼愣了下。
她真没有。旁的还好说,居家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婆媳关系,夫妻关系,她都没有经验,如何能给别人出主意?
“什么更好的法子。什么法子都是扬汤止沸,离婚才是釜底抽薪!”卢薇儿愤然道,“你那个丈夫,简直就是畜生!”
采妩望了卢薇儿一眼,居然颇有知己的感慨。
“可是离了婚,采妩姐以后怎么办?”白云灵担忧道。虽然说如今是新社会,可是对于离了婚的女人,并没有坦然接受的程度。
“不离婚,采妩以后怎么办?”卢薇儿反驳道,“任由吴家有两个少奶奶?尊严丧尽守住那婚姻?”
白云灵语塞,叹了口气道:“结婚真可怕!”
画楼便想起后世的一句话,感叹道:“所以人家说,爱情像打桥牌,全靠算计;婚姻像打麻将,全靠运气!”
第128章 软硬兼施
她一句话说的新颖,惹得吴夏采妩笑起来:“你是说,我成亲前少了算计,如今就活该运气不好?”
爱情是新时代的名词,在新派小姐口中运用平常,可是采妩和画楼这般老式女子,说得很少。
如今她们都说了,卢薇儿更是笑着接腔:“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好好谋划着算计一番?”
白云灵直笑,却有些含羞垂眸,想起李争鸿,笑容微涩。当初李争鸿还在官邸做副官的时候,她应该用些手段让他明白自己的心。
白云归回来的时候,听到屋子里笑语嫣然,不免眉头微舒,眼角有了些笑意。因为画楼的到来,官邸少了往常的肃穆庄重,生活的气息浓了很多。不管是争吵还是女子清脆的欢笑,都有生机,让人感觉活得很真实。
见他进来,大家都笑着起身。
有外客在,他没有要坐下,不打扰她们说笑,只是道:“从苏州来了批春衫的料子,周副官正在往西花厅搬,你们都去挑挑……”
画楼愕然。她印象中的白云归,是绝对不可能给女眷买衣料的。
卢薇儿和白云灵则没有多想,一个兴奋问是不是真的,一个说多谢大哥,便拉了吴夏采妩和画楼,往西花厅去。
周副官等人还在从货车上下料子,西花厅都堆满了。
画楼望着那一屋子香纱稠,微微愣住。轻薄如朝霞似夕阳的香纱稠是苏州府的特产,每年销量极少,大都往京都、沪上、杭州府出售。等到了俞州,数量极少,千金难求。那些商人十分势力,不是权贵或者极富人家的女眷前去,都不会拿出来。
物以稀为贵,要说这香纱稠哪些地方胜了旁的丝绸,大约就是质地更加讲究,产量极少吧?
这满满一屋子……
画楼预感苏州香纱稠今年春衫料子产量的三分之一,都被白云归买了回来!
这人!
白云灵、卢薇儿、吴夏采妩都是爱美的大户小姐,自然识货,皆瞠目震惊。卢薇儿半晌突然尖叫起来:“天哪,是香纱稠吗?是苏州府的香纱稠吗?”
“是的!”采妩亦是高兴,家里那点不快烟消云散,眸子熠熠生辉。
“大哥太厉害了!他也知道香纱稠是好东西啊?我以为男人都不懂……五哥就看不出有何差别……”白云灵亦是高兴。
画楼心中微动。
那晚他解不开她衣裳的银扣,便随手将她衣裳扯了,撕坏了好几个衣扣眼。画楼恼怒骂他是浑人,说这是最难得的香纱稠……
当时他呼吸炙热在她耳边呢喃:“……回头叫人去苏州府,买最好的苏绣香纱稠给你,别气了……”
一句玩笑话,画楼早已不记得。且她的衣裳很多,根本穿不过来,比那件香纱稠更加出彩的也多不胜举,那衣裳她早就扔了。香纱稠不过是相当于后世的顶尖名牌,多求而难得,所以身价甚高。其实很多优质丝绸,比香纱稠还要漂亮舒服。
画楼对于名牌,没有太多的苛求,坏了也不心疼。
不成想……
她摸了一匹凉滑细软的藕荷色料子,心中仿佛被羽翼轻轻扇过。
不管是哪个年龄的女人,总有属于自己的矫情。当自己随口一个要求被旁人记下,且不声不响帮你做到了,这种矫情就会得到满足,就会感动,心口有些欢喜和蜜意。
女人就是这样,把微小的事情看得很重,反而把重要的事情忽略,所以不解风情的男人,会觉得女人在很多时候莫名其妙。
好半晌,画楼心绪才渐渐宁静。
这么多的料子,四个人平分后,大约一人能做三四十身衣裳。想到这里,又是开心极了。
爱美的女子永远不会嫌弃自己衣裳和首饰多。
画楼叫管家把她们三个人的分开放在库房里,又吩咐副官帮吴夏采妩送回府去。
吴夏采妩丝毫没有客气与推辞。她想着,自己以后得了好东西再送个她们,倘若非说不要,显得很做作。再说像白家这样的人家,白云灵和画楼什么好东西没有用过?她们是不会心疼这点布料的……
果然,吴夏采妩举止大方,更添画楼等人的喜爱。
在官邸吃了午饭,又跟她们闹了一场,四点多才回家。
一进门,大嫂便热络又谄媚拉了她:“采妩,下午送过来的那些料子,怎么看着像苏绣香纱稠啊?”
精明的眼睛里流露贪念。
吴夏采妩原本也是千金散尽的性子,向来慷慨大方,便道:“是苏州府的苏绣香纱稠,白督军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白夫人、六小姐还有卢小姐,我们四个人分的……”
大少奶奶便哎呀一声:“你怎么拿了那么多啊?”
“我们是平分的!”采妩笑道。听大嫂这口气,大约是觊觎这丝绸,便抿唇笑了笑。
二少奶奶性格糯软些,说话也不够圆滑,惊愕道:“那今年的春衫料子,南边怕是断了香纱稠!”
大少奶奶嗔了她一眼。
采妩却朗朗一笑:“旁人没有,更显得咱们的好看。大嫂二嫂,料子搬回来放在哪里了?你们去挑几身,给娘和三嫂留几身……”
“别别,这么珍贵的东西……”大少奶奶口是心非。
“不用了采妩……”二少奶奶倒是真的过意不去,要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
采妩拉了她们两个,豪爽道:“衣料这种东西,再珍贵也是有限。过了季,明年又有新的款式出来,便再也不能穿了。再说,我这不也是借花献佛?是白夫人送给我的,我又没花一分钱,还得个你们的谢谢!”
说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笑起来。
两个选了四匹料子,各自欢喜散去,家里气氛松弛了半分。
采妩又挑了八匹出来,亲自给三少奶奶和婆婆送了各送了四匹。
三少奶奶精神不好,看到这料子,眉眼亦璀璨一动,说了句采妩你太客气了……
因为兼祧的事情,一向温和恭顺的采妩好几日没有跟婆婆说话。老太太心中也急,真不知道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采妩会有这么大的脾气,惴惴不安。看到她从白府回来后,整个人开朗不少,还给自己送了布料,当即呵呵笑,拉住她的手说话。
对采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些。
吴夏采妩心中苦笑,原来每个人都是挑软柿子捏,连婆婆都是……
从前觉得她性子好,便总是打压她;她稍微反抗一下,婆婆就服软了。
采妩心中有了丝冷峭。
晚饭的时候,一向歇在外面姨太太那里的吴时赋突然回来了。家里好不容易松弛几分的紧张气氛,又瞬间凝重起来。众人皆望向采妩,却见她神色自若,举止娴静吃饭,眉眼都没有抬一下。
两人回了房,关了房门后,吴时赋坐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望着斜依梳妆台,一语不发的采妩,顿时气涌上心头,烦躁问她:“你到底想怎样?”
“离婚!”采妩平静又淡然说道。简短一句,说完便睥睨了一下吴时赋,依旧闲闲依靠那里,脚勾起高跟鞋,有一下没一下轻敲地板。
吴时赋一时语塞,这个女人真是固执,油盐不进!
他解了衣领的两粒扣子,让自己透透气,冷声道:“这不可能!除了这个,你有没有靠谱一点的要求?”
“我不可能接受兼祧的!”采妩轻声笑道,“虽然你们家子嗣单薄,但是大哥和二哥是有孩子的,爹有了三个嫡孙,你的情况根本不能够兼祧,你别妄想钻法令的空子!”
吴时赋气得恨不能扇她一耳光,这个女人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松口。
她不同意,爹娘那里也不可能同意,那么就算自己不顾一切把同陆冉结婚了,陆冉亦是不能进吴家祠堂的,还不是跟姨太太一样?
那结婚还有什么用?
“我可告诉你,你娘家在山东。这里是俞州,隔了千山万水,我现在一枪崩了你,也没有人替你出头!”吴时赋凶狠道,“你最好聪明点……”
“那……你还等什么?”采妩望着自己的蔻丹指尖,拿出锉子磨着指甲,声音轻柔又不屑道,“你大可一枪崩了我!不过,你最好记清楚,家里为何不同意离婚……因为不想闹出丑闻。是离婚的丑闻大,还是杀妻的丑闻大,少帅最好心中掂量清楚……”
吴时赋一愣。
他不过是仗着吴夏采妩是旧式女人,没有念过书没有见识,所以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她心中通透清晰,比他还算的精明!
他气得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帅若执意要兼祧,咱们就法庭相见!在俞州,少帅的确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怕与我这个弱女子对簿公堂。可我如今是白督军夫人的挚友,她已经知道我家中这些琐事。倘若我出了意外,少帅大约难辞其咎吧?哦对了,白夫人说陆姨太太曾经绑架过她家的五少,督军和夫人都很不喜欢陆姨太太……”采妩甜甜笑了笑,起身开门,信步走了出去。
吴时赋愣住。
过了好半晌,他才起身准备离开,却有女佣过来,道:“四少,将军喊您过去……”
吴时赋下了楼,发现家中众人皆在客厅坐着,望向他的目光有了几分戒备与愤然。就连一向溺爱他的母亲,也失望的转了脸。
而吴夏采妩,伏在大嫂的肩头,肩膀一直耸着,低声抽泣。
这都没有过十分钟,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