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丛中过-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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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时,她把程风行叫到办公室,看着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大男孩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满腹想说的大道理又吞回了肚子,叹了一口气,问:“告诉历老师,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程风行盯着桌上的考试卷,一声不吭。
“你一直都很努力,所以老师搞不懂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有。”程风行沉默了半天,吐出了两个字。
历老师头痛地想:今年过了她一定早衰。“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你记住,上了好学校你才能有好前途。你和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不一样。你有潜力,但是要看你肯不肯去挖掘。”她疲惫地冲他挥挥手,“去上课吧。”
程风行站在那里没有动,半晌才闷声说:“我会考好的。”
江夏很高兴,第一次单元考,她的语文成绩比程风行好,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拿着自己的考试卷秀给丁哲华看:“你看我的作文,历老师说进步很大,才扣了我四分。”
丁哲华捂着自己仅扣一分的作文,夸奖她说:“扣了这么点?你再写得好点可以去投稿登报了。”
云依宁在一旁听了嗤笑了一声。她的文章已经多次在报纸上发表过了,虽然搭了点她爸爸的顺风车,但不可否认,她写得不错,所以有时候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江夏的作文要是能投稿登报,那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江夏没理她,越过云依宁,拿起程风行的试卷,翻了翻,吃惊地问:“喂,你吃错药啦?怎么古诗默写全错?怎么课文填空全错?”
程风行不想说话,沉默着看着前方。江夏不乐意了,拿起试卷卷成一个筒敲敲他的脑袋:“喂,你再不说话,我告诉你妈去,让她再打你一顿。”
云依宁看着江夏越过她,敲打她的同桌,心里忿忿:“江夏,你和你同桌玩去,别跑到这里欺负我同桌。”
江夏冲她做了个鬼脸,得意地说:“我爱和谁玩就和谁玩,喂,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说着,指了指外面,噔噔蹬地跑了出去。
云依宁转过头对程风行说:“你别去,她再欺负你我告诉老师去。”她一直以为这两个人谁也看不惯谁。
程风行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江夏站在另一条楼梯的拐角处,冲他招招手。“我就知道你会过来,嘻嘻,气死那个人,假正经。”
程风行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问:“什么事?”
江夏跃跃欲试地蹦了几下:“喂,我在跆拳道馆学了几招,你陪我练练?”说着退开一步,飞速地来了一个旋踢,速度很快,嗖地一下就来到了程风行的面门。程风行猝不及防,狼狈地往后一退,跄踉了几步,靠在了墙壁上。
江夏得意地哈哈大笑,侧过身,又往他面门踢了过来,程风行眼疾手快,一下子双手握住了她的脚,低声说:“别闹了。”
江夏单脚站立,悻悻地叫道:“你放手啊。”
程风行脸一红,松了手。江夏站定拍拍手,忿忿地说:“教练还吹牛,说以后碰到色狼肯定能一个对付俩。我再去找丁哲华试试。”说着走回教室去了。
程风行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很冲动地想冲上去对她说:你等我,等我和你一起学!可是,江夏走得太快,而他却想得太久了。
…
程风行的成绩一落千丈,连江夏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整天没精打采的,上课有时候还打瞌睡。孙阿姨忧心忡忡地拿着他的考试卷,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怎么了,而他照旧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天,孙阿姨把江夏拉到一边,问:“小夏,你程哥哥有没有在外面交坏朋友啊?”
江夏想了一下,摇摇头。
“那他有没有在上网吧?有没有在打游戏?”
“他每天放学和我一起走的,没有去网吧打游戏。”
“那他……”孙阿姨吞吞吐吐地问:“有没有……有没有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
江夏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云依宁?许薇薇?王濛?”她接连说了几个女孩子的名字,都是他们班里的,孙阿姨顿时也瞪大了眼睛,连声问:“这都是谁啊?她们是干什么的?”
“都是同学啊,坐在程风行前后桌的,我看他平常也不太理她们。”江夏想了想回答说。
孙阿姨松了一口气,念念叨叨地走了。江夏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秘密?哼哼,不要让我揪出来,不然,哼哼。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江夏等大人们都睡下了,偷偷的起了床,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特意偷了江爸爸的一包速溶咖啡,忍着苦味,全部灌进了肚子。卧室外漆黑一片,她屏住呼吸,趴在楼梯口,等了半天都没见动静。她咬了咬牙,恨恨地想:程三娃,你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终于,程风行的卧室传来轻微的声音,那扇门一点点地被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谨慎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轻手轻脚地拖了黑乎乎的一袋东西走了出来。江夏心里一喜,看着他走出了家门,远远地跟了过去。
只见程风行驾轻就熟地在小路上走了十五分钟,来到了一个网吧门口,管门的小伙子打着哈欠说:“小兄弟,你来啦,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有很多,大哥你吃个饼吧!”说着,程风行从他的大口袋里掏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了小伙子。
那小伙子挥挥手,笑着说:“我还能吃你小孩子的东西?到里面去卖吧,卖不了再给我吃,哥付你钱。”
江夏吃惊地看着程风行跑到里面去,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深更半夜地在这里卖东西?孙阿姨家没钱了吗?爸爸给他们的工资不够?爸爸不会这么小气吧?……
过了大半个小时,程风行从里面出来了,口袋空了,被他折起来捏在手上,塞到了一个背包里,然后他朝那小伙子鞠了一躬,说:“谢谢大哥,明天开始我不来了。”
小伙子很意外,问:“怎么了?”
“钱够了,我要读书了。”
“是要好好读书,不然就像大哥一样看网吧,”小伙子乐呵呵地说,“下次有困难再来,别怕难为情啊。”
……
接着,他急匆匆地走到大街上,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钳子,开始翻马路边上的垃圾桶,江夏怔怔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从垃圾桶里掏出纸盒子和饮料罐,仔细地压平,放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冲着他大声喊了起来:“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第 9 章
程风行的背影一僵,象被火灼了一样把手缩了回来,良久,他缓缓地转过身,默默地注视着江夏。江夏看看满地的垃圾,又看看沉默不语的他,不解地问:“阿姨没有给你钱用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程风行看着江夏疑惑不解的神情,忽然笑了,那笑容仿佛昙花一现,转眼就不见了。他摇摇头,说:“你不懂的。”
江夏转念一想,嘻嘻笑了:“那你是不是在体验生活啊,早说啊,我可以和你一起溜出来,和你一起捡垃圾。”
程风行不说话,蹲下来捡起刚才掉的几个饮料罐,塞回塑料袋里,然后把袋子扎紧,说:“回家吧,不用再捡了。”
“为什么?”江夏嘟起嘴。
程风行看了看她,忽然很想和她说说话,很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快乐和满足。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说:“我赚够钱了,可以和你一起去学跆拳道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存折,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一行行的存款记录,从几块钱开始,一直到昨天余额将近两千块。他自豪地重复:“我干了五个月,可以和你一起去学跆拳道了!”
江夏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问:“就为了这个?你要学怎么不和阿姨说?我也有钱啊,我有很多压岁钱。”
程风行凝视着她,说:“这不一样。”
“可是,”江夏吞吞吐吐地说,“可是……你还不知道……昨天,我,我刚刚把跆拳道班退了。”顿时,江夏看见程风行的眼睛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顿时有点心慌,“那个跆拳道一点也不好玩,真的,每天要压腿,痛死我了,你别学了,我们一起去学别的,打球?画画?……”
程风行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存折,猛然把手里的塑料袋一丢,大步向前走去。江夏跟在后面,嘟嘟囔囔地说:“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勉强再学一期,偷个懒教练也看不到……”
程风行顿住了脚步,江夏差点一头撞到他的背上,不由得生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喂,你干什么!”
程风行捏紧拳头,漠然说:“你先进屋去,我在外面待一会儿。”
“先进去就进去,你这个闷葫芦,迟早闷死你!”江夏忿忿地一昂头,进屋里睡觉去了。
程风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靠在墙壁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天上的繁星点点,那么美却那么远,远不可及。
…
程风行的成绩上升得很快,马上又占据了前三名的位置。市里举行了一次小学生数学竞赛,程风行所在的奥数兴趣班三人小组一举夺魁,校长红光满面地在每周的晨会上给他们三个人颁奖,把601班的全体师生都给激动坏了。只有江夏,不屑地撇撇嘴。自从那天以后,两个人又恢复了刚碰面时候僵硬的关系,程风行象以前一样,每天沉默地跟在她后面上学、放学,双休日的时候躲在房间里做作业看书,只有周日下午去青少年宫学习跆拳道。为了这个,孙阿姨没少唠叨,可是这个孩子越大越有主见,每天不说话却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连钱也不要她出,最后江春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好啊,学点跆拳道以后可以保护江夏。”孙阿姨一想很有道理,就再也不念叨了。
江夏的成绩永远令人捉摸不透,忽上忽下,江春每次拿到她的考试卷却总是波澜不惊地说一句“嗯,还不错,小夏加油。”
其实江春为了妹妹也是煞费脑筋,高考的时候他的成绩可以上S市的一所名校,可为了照顾江夏,他选择了本市的一个中英合作的重点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学校里分配的宿舍也就是开头几天应景地去住了两次。
可能是江春宽松的教育环境和鼓励式的教学起了作用,江夏虽然学习不算冒尖,但是却一直对学习抱着极大的兴趣和热情,从来没有厌学弃学过,在小升初的考试中超常发挥,离N市二中初中部只有五分之遥,江爸爸慷慨地砸了十万块赞助款,把江夏送入了这所省重点名校。程风行、丁哲华、云依宁理所当然也考入了二中,荆含予考入了另一个重点初中外国语学校,费扬帆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了二中。
601班升重点率全校排名第一,历老师因为这个在校长面前大大长了脸,每天即开心又伤感,陪伴了六年的孩子就要分手了,这个从学校毕业了六年的老师第一次经历毕业的离别,在毕业典礼上流下了眼泪,摄影师把这四十六个孩子和历老师永远定格在了那一个炎热的午后。
江夏拿到毕业照,和家里人围在一起看照片:“阿姨你看,站在最后一排的就是程风行,你看他又板着一张脸。”程风行不在家,江夏肆无忌惮地大声笑着。
“这孩子,怎么总是这副样子,也不会笑一笑。”孙阿姨嗔怪地说。
“阿姨,你看他站在那里,脸一沉,头发短短的一根根竖起来,就像一棵松树,”江夏想了想说,“对,像松树一样,一年四季都一个模样,所有的松针每天沉默地呆在那里,没事的时候和你互不侵犯,一不留神却会被它刺一下……”
“小夏你在说什么啊?”孙阿姨听不懂了。
“没啥。”江夏捂住嘴偷笑了一阵,搂着孙阿姨的脖子,说:“你看,那个就是丁哲华,白白净净的,一直喜欢跟在我后面的那个,还有那个娇滴滴的云依宁……”
…
松针可没江大小姐这么好命,正在四处找暑期工呢。他还没有到十六周岁,别人一看他的身份证就连连摇头,最后他谎称自己的身份证丢了,才凭着自己一百七十的身高在一个小餐厅找了一个端盘子的工作,和老板说好八百块干一个月,全勤另加二百块,从早上十点工作到晚上八点,一周休息一天。
江夏每天看着程风行忙忙碌碌地,忽然也想试试自己打工赚钱,把江春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个样子,谁会请你做工啊?”
“我怎么了,我也有力气,”江夏秀了秀她的小胳膊,自己也觉得有点泄气,“他能赚钱,我也能。”
“那你去我们家的饭店里算账好了,最后客人买单的时候帮着算一算。”江春想了想,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
江夏欢呼起来:“还是哥哥最好喽!我这个是脑力劳动,比他的体力劳动厉害多了。”
新鲜出炉的帐台小姐走马上任,第一天就捅了个大篓子,一桌客人吃了一顿海鲜大餐,江夏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