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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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要么学嘉幽郡王高举叛旗,要么就只有忍。既然这样,还不如不查,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骗自己安心。而且不会落人口舌,如果真是皇帝做的,或许会念他“忠心”而不在为难他。
“当皇家的人实在是不容易啊——”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流传以久的传说前朝某一位太子的心声:“愿生生世世莫生帝王家。”
正亲王妃流产的消息传出,皇室自然震惊不浅,端孝亲王、宋王、晋王等都登门慰问。皇太后也亲自来安抚悲痛的正亲王妃,王妃在自己婆婆面前哭成泪人,皇太后心疼本家侄女亲手扶起她说你还年轻,只有二十六岁,至少还有十来年能生,好好休养之类。花子夜在一边脸色深沉,皇太后看看他叹息道:“你们夫妻两只要恩爱,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再传喜讯。”花子夜低下头答应了一声,声音凄楚。
这一次流产在花子夜身上产生了奇怪的效果,他对自己的王妃又多了几分怜爱,甚至两天后听到这一悲剧的水影前来问候也吃了闭门羹。再两天,花子夜带着王妃以养病散心为名,告假一旬,离开永宁城去了皎原。
下篇 第四章 蝶恋花 下
6月,进京一个多月后,长林班如愿以偿的红遍京城,名门大户纷纷以请到这个歌舞戏班来家中表演为荣。而长林班中最耀眼就是台柱织萝,他被称为舞伎,实际上才华远不止舞蹈,他歌喉嘹亮,戏剧中的扮相美貌绝伦;当然,最负盛名的依然是剑舞,被称作美与力的完美结合。这一年将满十八岁的织萝的少年容貌清秀端庄,身材翩翩,带有男性和女性的混合美。这个少年对自己红遍京城充满信心,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美得异常的少年吸引了京城年轻女子的眼光,从民间一直蔓延到贵族乃至皇室。京城里的青年女子几乎都在谈论长林班和织萝,很多人说他比当年的京师第一美少年洛西城还要漂亮,而且洛西城是深居简出、端庄守礼的贵族公子,哪里比得上风尘少年生动迷人。也有人说前两年和亲王府文书明霜的容貌不比织萝来的差,马上就有人反对说那个明霜只能远观,再好看有什么意思。
织萝是风尘中人,作为长林班台柱且名满京城的少年当年有头牌的傲慢,可他傲得恰到好处,给脸色也是一种情调,不会叫人下不了台。请一次不去,两次三次一定应命;夹花贴不收,可酒席上亲自端一杯酒笑吟吟的劝人喝下,目光流转似藏万种柔情。他年纪小,撒娇不会让人讨厌,使性子也会让那些比他年长得女子觉得可爱。这个少年人就这样将一干富贵女子的心玩弄在手上,让他们随着自己一颦一笑翩翩起舞。
长林班进京后,秋水清的生活恢复了常态。这当然让她的双亲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两人一直为难于是否要派人警告那个“胆敢勾引女官长的下贱人”一下,再给一笔钱赶走。可又知道秋水清从小性情刚烈,而且不喜欢被人干涉自己的生活,从小到大不管是进宫当下位女官还是放弃朝官留在后宫,她作出的决定哪怕父母也没权利过问,问了也不听,还会让她发怒。为此卫简常常对妻子发火说:“秋水清完全和你一个性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孝顺,哼哼,这就叫天意,恶人自有恶人磨。”
尽管不再偷偷的跑皎原,恢复到正常生活状态的秋水清依然有一些让双亲担心的地方。这个年轻而意气风发的女官长显然比过去沉默了许多,有时候忽然出神。她本来就是个谨慎而克制的人,织萝离开后更是完全不近美色,偶然回家的时候,那种寂寞的样子看在双亲眼中让他们心痛不已。
那一日旬假回家的秋水清忽然在饭桌上对双亲说:“我听人说京城来了一个长林班,歌舞唱戏样样俱佳,过两天是四姑姑生日,我们也请他们到家里来热闹一下怎样?”
卫暗如一下子几乎被饭粒呛住,转头看看丈夫,后者也一脸震惊。
秋水清就像是没看到他们失常一般,继续道:“虽然是乡下地方来的,不过看过的人都说技艺高超,演的也都是《寒窑情》、《明月楼》、《四姐探母》这样的高雅剧目。黎安璇璐家前些日子贺寿就请了长林班,既然能登黎安家的门,我们家去请也没什么失礼丢脸的。”
听了她这段话卫暗如对女儿的“一时迷恋”倒是有了新的想法,秋水清想叫长林班的人到家里来,这个念头只怕是动了很久,可她一直没说,等的或许就是有和自家相匹配的名门先有举动,以免人家说苏台第一名门的卫家让不干不净或者不上台面的戏班进家门。由此可见秋水清虽然迷恋上了风尘少年,却没有丧失理智,在卫暗如而言,既然女儿懂得为卫家声誉克制自己,她这个做当家做母亲的也要对女儿的牺牲有所回报。
于是卫家的当家人道:“既然你想看长林班,那就请回来吧。明儿就让管家拿帖子去。”
秋水清笑了下:“多谢母亲大人。”
秋水清另有四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卫家和西城家一样每一房一家人一起用餐,无论男女都能上桌,而不是紫家、琴林家那样大系在一块一摆三四桌但不许男子上席的合族用餐。只不过西城照容家中侧室洛远从进门第一天起就和正房还有小姐少爷们同席,而卫家只有明媒正娶的正夫才有资格坐在餐桌上,侧室们各自在自己院落中用餐;而亲侍、亲从们不但没资格上桌还要在一边端碗放筷子的侍奉。
那三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多少听说过“姐姐迷恋上一个好像有点不合适的人”的传言,听到长林班再看看双亲的脸色头都不敢乱抬。最小的那个还是一派天真烂漫,而幼子本来就特别受母亲疼爱,对卫暗如、卫简不象三个哥哥那么畏惧,当下拍手道:“四姑姑要做寿家里又会有很多客人来了么?”
卫简看看这孩子淡淡笑道:“四儿喜欢看唱戏,难怪这么高兴。”
那孩子没注意到三个兄长的眼神,继续道:“是啊,四儿最爱看唱戏了,上次……啊!”最后的一声惊叫是因为一边的老二忍无可忍的踩了他一下。孩子这个时候也发现兄长们的神情古怪,也不敢再开口。秋水清看在眼里忽然放下碗筷起身道:“我不舒服,不想吃了。母亲大人、父亲大人恕罪。”
卫暗如看着女儿走开心道“还真是难伺候,这种脾气还非要在后宫里,难道是把后宫里压下来的怨气都拿到家里来了?”
秋水清在这天起更时分来见卫暗如,后者正和丈夫在一起议论朝政。卫简丢官后闲暇无事,就给妻子当参谋,夫妻两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和睦,有时候卫简心道“无官一身轻倒也不完全是谎话,早知夫妻俩还能有这样的和睦,早十年就听她的话辞官了”。
秋水清坐在他们面前,神情平淡,可深知她性情的双亲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决然。
“母亲大人”她用最平静的声音道:“孩儿看上了一个人。”
卫暗如淡淡笑着:“是哪家的公子?”
做女儿的看着母亲的眼睛,两人都心知肚明,依然交换着这样的话语。
“不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小门小户也没什么,先娶侧室再迎正夫乃是寻常事。”
“并不是求母亲大人去提亲。”
“哦——那你要做娘的为你做什么?”
“请母亲大人允许孩儿在四姑姑庆生那天送出一张夹花贴。”
卫暗如没有马上接口,上上下下看了看女儿,缓缓道:“我们卫家虽然号称苏台第一名门,却不是什么春官世家,礼乐之门,并没有不准送夹花贴的家规,这样的事不需要来问我。”
秋水清这才有了淡淡的笑容,却不是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反而带着几分落寞和忧郁,低下头道:“孩儿……多谢母亲大人、父亲大人。”
“你四姑姑今年整寿,你去把你那些相交的朋友们都请来,越热闹越好。”
“孩儿遵命。”
看着秋水清的背影,卫暗如叹了口气望向丈夫道:“怎么,你怪我为什么不劝她?”
卫简苦笑道:“算了,你那宝贝女儿劝了也不会听。”
“我们的清儿是个明理的人,她知道这样的事不该做,可明明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还来开这个口……唉!”她摇了摇头忽然道:“罢了罢了,大不了被弹劾失礼离开后宫,官场……官场这条路卫家走了百来年,实在是……”
一瞬间,卫简从她这非常罕见的沮丧话语里捕捉到一些不祥的意味,但是做妻子很快用一句话岔开了他的思路,一直到好几个月之后卫简才又一次想到这瞬息即逝的不祥预感。
那时,卫暗如说的是:“我倒想看看那个织萝,什么样的人把我们的女儿迷到这个地步。”
永宁城卫家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祖籍就是京畿,一百多年前京畿富裕人家的一个女孩儿少负志气,勤学苦读而得攀杏花,长袖善舞而青云直上。到了四十出头终于积累资历正式立系,因仰慕清渺开国时一代名将卫柳的功勋,定家名“卫”。经过一百多年积累,卫家登录在族谱上的人达到五百二十三人,当下有位阶的七十余人;位在六阶以上三十余人;三阶以上也有十余人,其中有五人在京城为官,四人位在三阶以上。这个家族也因为这辉煌的成就而被称为“苏台第一名门”。
卫家上一代的当家人,也就是卫暗如的母亲也是非常能干的人,和女儿一样位终于大宰。这位卫家当家最大的“野心”就是让卫家的历史能超过千月家族,成为“安靖”第一名门。卫暗如从小在这种灌输下长大,少年时还觉得有道理,后来经历一场几乎灭门的激变后大彻大悟,体会到“第一名门”这个名号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不见得是好事,而官场险恶,能独善其身已为不易,合族兴盛这样责任她担不起也不想担。故而她对秋水清的教育和其母大不相同,一来秋水清本身就是个努力认真的孩子,二来她对荣辱看得也比母亲要淡许多,更对这个独女视若掌上明珠。
卫家的老四和暗如同胞姊妹,两人感情一向颇为融洽。这位和姐姐不同,从小没什么大志,抱着得过且过但求富贵荣华的念头,见习进阶,混了二十多年只有五位,可吃喝玩乐享受的花样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吹的好笛子名满京城,又擅长花鸟画,连爱纹镜都要了她一张花鸟图挂在寝宫欣赏。至于美人更是心头最好,府中各色各样的美人成群,大有和皇帝比三宫六院的味道,还时不时送个把给卫暗如,大宰的小妾有五成是这位四夫人送上来的。
照着她的官阶,整寿也未必能有多少人来捧场,然而这一日卫家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全因为这一次是做姐姐的卫暗如出面操办。而卫暗如对女儿和风尘中人纠葛颇为不安,想要多些人来,把场面做大做足,长林班也就不那么抢眼了。而且人人都知道卫家老四风流倜傥,为她请长林班,乃至留下织萝也不会叫人看得奇怪。
卫暗如、秋水清母女俩出面,果然京城头面人物皆来捧场,年轻一代的翘楚也汇聚一堂。
说到京城年轻一代的翘楚,首推秋水清,其次就是几家继承人,紫千、黎安璇璐、西城静选、琴林拂霄等;再往后是年轻而前途无量的官员,例如昭彤影、玉藻前、水影、春音等。这一日几个人都到场,连不怎么喜欢应酬的水影也带了礼物登门。她的出现连这家的主人们都有些意外,秋水清看看来人皱眉说:“说来也怪,打从上个月起她的性子好像变了,忽然好说话也愿出来见人了。”
卫简点头,说这一个多月来好几家的请柬她都接下了。
西城静选皱皱眉开玩笑说:“难道我们的少王傅大人耐不住寂寞,想要青云直上一番?”
这一日,长林班的表演技压四座。
卫暗如这个时候才知道长林班在京城红的有多快,红得有多厉害。莫说年轻一代各个知道,就连年长一些的都在谈论,且颇有能把长林班请到家中为荣的样子。而织萝的名声三五天内好像又长了一倍,其实卫暗如也知道各个地方的富贵人家都有捧歌舞伎的风气,一个歌舞伎若是有那么几个人说好顿时人人都要说好,越是请不到越要去请。当红的歌舞伎门前比王侯府还热闹,摆的架子比王侯还大,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在捧歌舞伎呢还是在相互斗富显贵。总之每过那么一段时间总要疯上一阵,也算是各家显示自己门庭显贵的一种手段,少则三五个月,也有那出彩的能红上三五年乃至十来年。
织萝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众人斗富显贵的彩头,捧上了天也不过是一件玩具,随时都能丢回到地上再踩两脚。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撒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