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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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夜再老实也不会答应,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子就知道这位伺候妻子天知道有几分真,想要跑倒是不会错的。可如今迦岚是奉旨平叛,你还不能直说“白皖,你就是想要跑!”老实说,别说他暗地里跑,就是明着请求调动,他去帮助平叛到军前出力还不行么?很快,水影知道了这件事,笑道:“殿下不用急,明天您请白皖过来亲自劝他莫要请辞。我自有办法让他从此赶都赶不走。”
花子夜第二天派王府书记去请白皖,白皖当然知道原委,穿着一身便服来见花子夜,一脸“我就是不干了的表情。”花子夜对他态度极其好,和颜悦色,先请喝茶后命赐膳,转弯抹角的劝说。从朝廷正当用人之时,到“白皖卿登科为官也是十年寒窗殊为不易,本王也知道你当年遭遇不白之冤也与这登科为官有关。如今你便舍得轻易放弃么?”白皖面对这样和颜悦色的花子夜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问什么答什么,顺着他耐着性子说话。听了这句,笑道:“若说舍不得,自然是十分舍不得的。可男子即嫁,以妻为重,侍奉妻子照顾家庭才是正道。”
花子夜若无其事的说了句:“可当年卿与卿昔日的夫人争吵之时却没有如今态度。”
白皖脸上一红,低头道:“秋之但有我家夫人对我一半好,我早就辞了官,专心侍奉她。大人也知道,我是下堂夫,身佩绿萝带多年,我家夫人则年轻多金前途无量,能蒙不弃共结秦晋,乃是白皖三生之幸。白皖自然要尽心尽力的伺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比我家夫人更重。”
他这段话要是让玉藻前听到了大概都要一身冷汗发发抖,然后看看白皖甚至眯起眼睛说一句“皖,你今晚没吃了什么奇怪东西吧?”可花子夜却听得深受感动,连连点头道:“卿所言甚是,男子原当以妻为天,更何况卿确实嫁了个好人家。”
白皖听了这句话心中一跳,暗道早听说这位正亲王与王妃感情淡漠,京城里都笑话王妃无用,白白便宜了正亲王依红偎绿。如今听来,这位正亲王难道恰恰是不满于王妃的懦弱无能,他心中或许想要得正是一个能够让他依靠,为他打点一切,周旋于王公贵族之间,甚至掌握朝政,让他安心的琴棋书画、相妻教女的妻子。正想到这一点,下人来报说“少王傅到”。白皖听到这个官衔忍不住看了花子夜一眼,这位正亲王和他目光一接立刻望向远方,脸上平静依然,可能看到脸颊微微染了一层粉色。白皖心里好笑,暗道这位正亲王殿下实在是老实人,堂堂一个亲王一点风流韵事那么多年了被人看一眼都羞愧。花子夜轻咳一声,又望向白皖:“本王说不动你,有说得动你的人来了。”
此时已经斜阳向晚,水影大约是从太学院东阁直接过来,穿着四位官常服,面带笑容举止优雅。花子夜起身迎接,叫了一声“王傅”,后者照着礼法推让一阵自在侧面坐下,望定白皖道:“殿上书记是来辞行么?”
白皖尚未开口,花子夜抢先道:“本王劝了他大半天了,王傅也来帮忙劝劝,朝廷正当用人之时啊。”
水影嫣然一笑:“殿下这就不对了。男子即嫁从妻,原本就只有妻才是他的天,朝廷什么自然是居于其后的,殿上书记要去侍奉司刑,乃是天经地义。便是少宰大人非要从中阻挡,这才逼得殿上书记辞官,是不是?”
白皖苦笑着点点头。
“殿下乃是通情达理之人,明白你的苦心。殿下自然会做主,允你的假,如此一来,大人还非要辞官么?”
这个问题花子夜也问过,当时他叹息说臣这些日子来一直在想,臣一日为官吃朝廷的俸禄就该受朝廷调遣,这样夫妻难免聚少离多,即便都在一处,公务繁忙也难以侍奉周全。如今我的女儿已三岁,夫人又有身孕,我也该好好照顾家务才对,所以请殿下成全。可如今同样一句话从水影口中说出,他觉得要是再用同样的话拒绝,难免又要费好半天口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正亲王好意,真的惹恼了花子夜,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于是低下头道:“蒙殿下垂青,待我家夫人临盆之后,皖自当飞马赶回,以效犬马。”
她嫣然道:“这就是了。玉藻前怀有身孕又身体不适这是大事,我知道殿上书记心急如焚,殿下就不要再拖延他的时间了。书记快快回家整理行装,明日就启程吧。”
白皖大喜过望,旋即告退。花子夜看着白皖退开,愕然道:“就,就这么让他走了?”
“殿下别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
水影留在正亲王府吃晚饭,破例的席间也有了正亲王妃的身影。琴林王妃自从的了女儿后心境更是平和,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女儿的缘故等闲不会受威胁,乐得其他事上大方。京城里的人说起这位王妃都是鄙视的口气,简而言之两个字“没用”。女子的职责,齐家治国平天下,堂堂琴林家的贵族女儿却连“齐家”这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好,叫人如何不鄙视。然而,水影在某一次某人居心叵测的在她面前说此事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道:“王妃只是用情过深。”又有一次,也就是几年前某日正亲王妃被家里人唆使了后来“捉奸”,闹得花子夜不悦整整两个月没踏进她房门一步后,水影去见了她一次。水影与她长谈许久,王妃一肚子的委屈,不断的哭,她耐心的等她情绪略微稳定后才道:“水影所作所为,有许多不得已之处,确实也对不起王妃殿下。不过殿下放心,影绝不会争夺殿下的地位。殿下对亲王情深如海,亲王定有明白的那一日,也定有回报的那一日。”
王妃依然是哭泣不已,喃喃说她什么都不求,只要花子夜真心喜欢她,便是只有一天也是好的等等。水影叹息着摇头道:“殿下此言差了,流云错再好也不过是臣,只有燕城才是沐皇帝生同衾死同穴之人。”话说到这个地步,正亲王妃也不笨,便是水影所说,她不过是用情至深患得患失,加上生性柔弱,才让花子夜事事占先。水影不但保证不会抢走她的花子夜,言语之间隐隐还有保护她的意思,又以流云错自比,王妃擦干眼泪垂下眼帘幽幽道:“但愿王傅莫忘今日所言。”
这番话后,不管别人再怎么在她面前撺掇,正亲王妃都当耳旁风,有时候还脸色一沉:“那是王傅和亲王,你们也敢胡言乱语!”骂得对方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话。此时花子夜的长子崇凌已经六岁,聪明可爱,按照皇家规矩已经开始启蒙,在后宫由文书女官教导,每天上半天课,两天歇一天。水影到王府也常常逗这小王子玩,教他一些诗歌,这小王子聪明伶俐,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懂,水影也喜欢,时常夸奖,到因此和正亲王妃处的融洽起来。这日正亲王府的一对夫妻加上水影三人在桌上吃饭,说说笑笑,下人看了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待到用过饭开始喝茶,外面来报说白皖求见。水影嫣然一笑:“来了!”
这一天第二次见到白皖,这位殿上书记显得有些神色紧张,走上前来向正亲王夫妇见过礼,随即看着水影道:“少王傅大人,敢问我家衣罗可是在您府上打扰?”
原来白皖回到家里高高兴兴继续安排离京事务,到了吃饭时候不见衣罗,问下人小姐到哪里去了。问了几个人都摇头,白皖脸一沉命把管家叫来,一问之下管家一脸奇怪,看着他道:“不是让少王傅大人带出去玩了么?大人说过会儿带到正亲王府去见您,姑爷没见到?”
白皖当即变了脸色,跳起来就往外面跑,先赶到水影买下的那个私宅。日照不在,水影住在王府,偌大的宅子冷清清的,管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认得出衣服知道来人位阶比自家主子高,恭恭敬敬地对待。白皖哪里有心情喝茶,急着问你家主人有没有带一个小女孩儿过来?管家也不计较他这种说法好像水影拐带儿童,摇摇头说我家主子一旬没回来了。他又跳起来赶往晋王府,职司的女官来见他,问明来意笑着说:“司刑大人的千金确实在我们这里,不过我们司殿说要留小姐多玩几天,大人若是要接回去,直接去找司殿大人说吧。”倘若那是私宅,白皖狠了心冲进去抢女儿都做得出来,反正那货真价实是他的女儿,告到皇帝面前都说得上道理。可这里是晋王府,别说抢人,说话声音响一点都能被抓起来。
此时白皖已经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正亲王府找水影。他一开始说要在晋王府等水影回来,可接待他的女官笑笑说:“这可难等,司殿最近事务繁忙,一般到了晚饭还不回来,不定就不回来了。要不我命人给您安排一间客房?”
水影听白皖一问,笑道:“玉藻前在鹤舞待产却接连身体不适,你要去伺候,这是大事也是急事,半点耽误不得。衣罗年级幼小,大人总不能带着她千山万水。所以,我擅自作主,将她接到晋王府,有我照管,大人也可以放心去明州了。”
此话一出,花子夜立刻跟着道:“不错,王傅考虑周全。不过,与其留在晋王府,不如送到本王这里来,我那崇凌孩儿也多一个玩伴。”
白皖知道这句话一出,衣罗是要不回去了,只能道谢之后起身告辞。水影看着他的背影笑道:“殿下,你看他还走不走。别说他不走,我看玉藻前的病也很快就能好了。”
果然,过了两天白皖上书天官,不再请求假期。他放弃“休假”,自然也就从晋王府领回了衣罗,水影笑吟吟的说若是过两天殿上书记又改变了主意,或者司刑临盆后您急着去看孩子,都把衣罗送到我这里来吧。白皖心中苦涩,面上还只能微笑着道谢,知道这几个人已经盯死了他,想要走,没问题,女儿留下当人质。而衣罗幼小,送不能送,留不能留,彻彻底底拖死了他。莫要说他,就是玉藻前,虽然身在明州,却也等于被拴在京城,白皖还怕惊了她动了胎气,至今不敢将实情告知,只说事务繁忙无法脱身,请永亲王和王妃多加照顾等等。
这封家书由玉藻前的家人亲自送,经过清平关的时候向昭彤影说明经过原委,昭彤影苦笑着对亲信说:“影这是在报复。”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在明州苏台晋与南平长川公主宛明川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迦岚、蕴初以及南平日轮亲王、辽族新任族长辽思鸿均参加了婚礼。作为庆祝,也作为两国友好的表示,婚礼的第二天,苏台迦岚开放了与南平之间中断二十多年的边市,允许两国百姓互通有无,且第一次表示愿意接纳资质出色的南平少年前来明州官学就读。
而在清平关,昭彤影开始了平叛第一战,而更遥远的地方,桐城明霜数年之后重归故国。
苏台历两百三十年即将结束,此时苏台各地依然是群雄逐鹿的混沌景象。
十二月中旬,昭彤影在平叛战斗中已经三战三捷,收复联阳,宜安,孟关三县。永晋郡的恒楚芝连战连败,主动放弃孟关以西的大片土地,退保郡治少康。恒楚芝如临大敌调兵遣将的时候,昭彤影的攻势却停了下来,她集结一万多军队于孟关县休整,一面出榜安民,整饬刚刚收复的三地治安,另一方面发公文让清平关转运粮草军需。
苏台历两百三十年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候,各地的叛乱虽然还在进一步扩大,不过也传来一些好消息。鸣凤安平王玉梦虽然拒绝再让女儿前来京城,可也没有公开举起叛旗,相反,在茨兰进犯鸣凤内地的时候,秋郡王秋嗣还亲自带兵与之打了几仗,让茨兰不能前进一步。而丹夕然在另一面则牢牢控制了茨兰向中原进军的道路,更让苏郡等地的叛军与东面不能相连。
宋茨兰治军严谨,政治清明,很得当地百姓的拥护,官军与其数次战斗都没有大的胜利,故而丹夕然听取父亲的建议,采取守势。她一守就是大半年,守的固若金汤,然而,这个时候朝廷中却对此产生了不少反对意见。朝中有人对皇帝说“丹夕然拥兵不动,乃是保全实力拥以待时,别有居心”,又有弹劾说“如今丹舒遥任命为扶风都督,丹夕然拥兵于沈留,东西呼应,一旦有变,朝廷不保。丹夕然身受皇恩,领军数万,理当立刻强敌,凯旋归朝。如今连战取胜却半年不动,徒然消耗大量军资,岂不是有意消耗朝廷力量么?只恐她是有意懈怠,别有用心。”
对于朝廷来说,最让他们高兴的应该是十二月初两支叛军之间发生了大规模战争。战斗发生在茨兰与同样在东面坐大的一支叛军力量之间。双方因为领地问题而展开激战,这也是这一次天下动荡的过程的第三幕,各地叛军从“官逼民反,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