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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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哭着磕头,匍匐到她脚下抓了一截裙子连连说:“女官放了小的吧,小的都说了。”
她抬一下脚将少年踢开,不急不缓道:“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的下人要来何用?让皇上着急更是该死。拉出去杀了,不过……他年纪还小,给他个全尸吧。”
此话一出少年吓得连哭声都没了,一边上来一人往外拖,少年立刻疯了一样喊叫起来“饶命,饶命——”的惨叫声回绕在司殿住处的正厅中,门外的侍从宫女都吓得不敢动一下,秋水清却是喝茶如旧。
待少年半个身子都被拖出门的时候那人放下茶杯轻轻一声:“等一下。”然后就这么看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少年,少年被人拖着站不起来,勉强撑起身子一眨不眨的望着秋水清,满脸恐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有什么忘了说的?”
少年摇了摇头,头刚那么一动,她一挥手:“拖出去!”
“我说——”
“慢着!”一双眼睛藏着一点笑意:“想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琴林家迎入了后宫女官长卫。秋水清,在她进门前不过一盏茶功夫,琴林家的家主被大宰请去商谈事务。家主若是在,或许还能抵挡一阵子,可如今哪个人压得住秋水清的气焰,但见她带了一群人进来,冷嘲热讽威胁恐吓样样用上,不一会就兵败如山倒,乖乖送了箫歌出来。
秋水清本来冷着张脸,可一见到箫歌立刻春风满面,对铁青着脸的世子道:“我知道司服本是你们府中出来的,自小看到大,自然是有感情的。平日里请进来说说话、住两天也是人之常情。可你们知道,司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皇上一日不见都吃不下饭,你们就留他做客也该告诉大伙儿一声啊。这两日皇上天天问,可不为难死了我们。”
又将箫歌拉到身边,温言道:“司服故地重游,故友相聚倒是快活,可怜我们快要急死了。这就跟我去见皇上吧。”
箫歌温婉一笑向世子等人行礼告辞。秋水清见他不过在琴林家三天可脸色苍白,眼圈凹陷,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一开始到生怕他当场嚷嚷起来,没想到这人到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任性骄蛮。
秋水清顾忌此人是皇帝爱宠,不愿与他同车,本牵了马给他,然而侍从刚一扶他的手,箫歌就惨叫一声。秋水清一边看了冷笑两声吩咐扶他上车,自己骑了马跟在一边。箫歌却不肯安安分分坐着,卷起帘子将她唤过来,一开口就是:
“箫歌谢女官救命之恩。”
她淡淡道:“原来已经想要你命了。”
“啊——”纵是刚刚逃得性命,那人一举一动依旧不忘卖弄风情,低声道:“一开始也就是吃点皮肉苦。到后来……唉,姜还是老的辣啊。”
想到琴林家当家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道:“箫歌啊,不是我狠心,只能怪你不听话。念在多年主仆一场,我会厚葬你的。”也不听他哀哀恳求,自言自语道:“你说,是毒药好呢,还是拿湿纸一层层闷了的好?”那时他只当自己命送与此,心中早将这一家子诅咒了几百遍,先头还曲意逢迎,说尽了好话。当下见已没了生路,冷笑一声就要骂人,偏在此时有人来报说大宰有请。
当家的离开之前反复回头看了他几眼,出了门才道:“留着他,等我回来再说。”
想到这里轻轻拍拍自己胸口,暗叫几声命大,一定神又是一身冷汗,惊叫道:“这不是进宫的路!”
秋水清一皱眉:“你这模样也能进宫伺候皇上?回去好好打理一下,明儿进宫吧。”她在后宫久了,一看他脸上没有半点伤痕,就知道对方用的都是些不留明显痕迹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段,比如捡那细如牛毛的针选身子最敏感的地方刺下去,血都不见一点,可一针针能把人逼疯;又如用绳子倒吊了下面放一缸子水,然后狠狠浸下去,直到快闷死的时候才提起来等等。这些手段用的时候能折磨死人,事后休息两三天也就能恢复了。
箫歌又在皇帝面前巧笑嫣然的时候正是边关告急传来的前一天。那日皇帝要御驾亲征,朝堂上发了火,回到后宫大臣们也是流水一样求见。不但大臣,就连宗室也惊动了,前任正亲王、和亲王都进宫来劝谏,可一个个都铩羽而归。秋水清知道了,带了两个亲信往箫歌府邸而来。
箫歌正在练琴,一边调弦一边道:“自从那件事后我是天天吃不知味、寝不安枕,自觉憔悴不堪,哪里还有脸去见陛下。”
秋水清笑了起来,趋前温言道:“我也觉得司服一个人住外头不安全,再说了,皇上召见也颇多不便。前些日子我看后宫南面那座‘兰院’腾了出来,那里也算清静,司服不如就住过去吧,也能随时随地伺候皇上。”
他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兰院乃是嫔住的地方,秋水清让他住进去就是许诺日后替他争一个嫔的封号。他冒了天大不讳哄皇帝受孕,不就为了在后宫争得一席从此能富贵度日。当下道:“烦劳女官坐一会,待箫歌整理仪容。”
他却不知秋水清选择兰院还有一个道理,那就是此地距离女官长的住处极近,正好就近看守,省的他或者琴林家再弄出新的花样。
箫歌一进宫,自然装着第一次听说“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当即依在偌娜身边哀怨道:“陛下一心为国,箫歌自然不敢说什么,可是……可是一想到陛下身怀六甲却要鞍马劳顿,我……我实在……”
这么娇娇嘀嘀一番话说下来,偌娜也心动了,第二日果然传出以花子夜为元帅的消息。
旧版 第十九章 乌衣子弟 五 (补全遗漏的最后一段)
苏台历两百二十五年七月三十,征西大元帅正亲王苏台。花子夜开始点兵。他调用京师停云营十万精兵,以该营主将建业将军邯郸。蓼为副帅,该营军司马、行司马等均任原职。取丹夕然为前锋司兵、流珩为职方士、洛西城为掌书记;另聘少王傅水影为记室,其余司粮、司革等均自夏官官属调用。
委任书送到时几个人反映各不相同,司粮、司革等人本就是夏官当值官员,随时都可能上前线,自然没什么特别感受。丹夕然当时正在流珩府中做客,官署传信之人送上任命书,她看了一眼,又问还聘了什么人,传信官说别的不知道,但洛西城也在调用之列。夕然当下大笑起来,用力拍拍流珩道:“我们几个又能一起披挂上阵了!”被拍的人一点看不出有什么高兴,有气无力的用两根手指拈着任命书,唉声叹气道:“我还以为可以在京城舒舒服服当上几年米虫,居然三个月不到又被丢回战场,这是什么命啊——”
“怪了,不愿意与我们同进退?”
“原意是愿意的,可是——我的少将军啊,我跟着你那父帅在扶风五年,不要说回乡省亲,就连舒舒服服在关城居处睡懒觉也没几次。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回京城,像我这样的六位官员,夏官官属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最是偷懒享福的好时光,哎——”
洛西城当时正伺候旧病复发的洛远,吃了饭一直读书给他听,刚刚读到睡着,差役就来了。下人不敢惊动洛远,悄悄将西城请出来,哪想到洛远从来浅眠,前脚后脚跟到厅堂。差役读完任命书,西城还没回过神,洛远就已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了,下人一阵鼓噪惊动了西城,扑上去扶住这个叔叔。洛远一把抓住他的臂膀,连声道:“把这官职辞了吧,六七位的小职务还要天天拿命去拼,不值得。叔叔就你这么一个血亲,你不想成亲我不逼你,只要你留在京城里就好。”
西城被他折腾得哭笑不得,当年他远走扶风的确是为了逃婚,可几年边关啸傲云霞、辗转烽烟下来不但没有生厌,反而激起昔日想都不曾想过的豪气;加上遇到丹夕然、流珩等人,感受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友情,要他重回闺阁谈何容易。洛远患有宿疾,每到换季时就要折腾一段时日,西城自不顶撞他。本来若是玉台筑在,便由他出面,可这日玉台筑外出泛舟,就只能等西城照容返家。
水影的那张任命书从晋王府一直转到太学院东阁,那人正是半月一次的例行授课,硬生生被人打断。苏台的传统,太学院掌教、少王傅这两人半月一次例行授课对所有官员和宗室、贵族子弟开放,故而晋王也跑去凑热闹。一听到任命当即喝住差役沉下脸道:“我不许。王傅是本王的司殿,本王不要她离开。”
水影伸手拦住晋王,拉着他的手到后堂,温言道:“我若仅仅是王的司殿,自然听任王爷安排。可我还是少王傅,是堂堂正正的朝官。陛下昨日下旨以正亲王为大元帅援救边关,言明大小朝官任殿下取作幕僚,我既列朝官之中,自当听命。再说——”她温柔的摸摸少年的头发:“王爷不想水影为您皇姊分忧么?”
晋王听她语气虽温柔,可话中显然带了几分责备之意,心中十分委屈。好不容易等她授课结束,两人一起坐车回府,晋王用力拍一下垫子嘟着嘴道:“王傅怪我不懂事对不对?”
“我自知道殿下是舍不得我。”
“才不是呢,王傅明明说我不知道为朝廷分忧,只会使小孩子脾气。”
“……”
“我就知道会被骂,都是殿上书记害我。”
水影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本来在笑,突然神色一正:“殿上书记说了什么?”
“没什么……什么啊!”
“王爷!”
到底是多年的教养,那人一沉脸少年王侯就缴械了,喃喃道:“书记要我拿出王爷的威严来,别让你接了命令去边关。”
“殿下竟跟着她胡闹?”
“王傅,本王觉得殿上书记说的有理。你是王傅,是文官,王兄再怎么点兵也不该点到你身上啊,这其中必定有古怪。王傅,我虽然年纪小,可也听说了王兄和两位王姊之间的不睦,他们归他们不合,做什么要引你进去。”
她大吃一惊,没想到昭彤影会向晋王说这些朝廷中的暗潮汹涌,怔了许久都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应对。晋王又拉住她衣袖轻轻摇摆,温言道:“我去和王兄说不放你走,好不好?”
她又是良久沉默,直到车子停下,才听她道:“陪在殿下身边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也想建功立业,作一番不逊色于任何人的事业,于敌国立威、在青史留名!殿下——您,不想看水影授勋拜爵的模样么?或者就是一篇檄文,一册劝降书,能叫敌军胆寒,能让敌将弃城,便一时井水处皆传唱,使后代少年中夜起舞咏读千遍,王——水影也想有那么一天,就请殿下成全!”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遍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皎原南平山麓有白水江支流檀溪,水面开阔、浅滩缓流,素来是京城人放舟赏景的佳绝地。此处没有潋滟池那种脂香粉腻的艳俗味道,而多了几分山川挺秀、江河放荡的潇洒。晨时青山烟岚起,绿水如黛,渔歌互答,更有白衣年少,仰面小舟,扣舷而歌。唱了上半阙,俯身撩拨溪水,湿了鬓角,只轻轻一抹,靠在弦边,又唱: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揖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江上有人和而歌曰:“君家何处住,我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青年闻歌起身见一舫在侧后,船上青年频频招手,又见窗帘半卷,有佳人凭窗眺望,知是那人要向他答话。他本是疏朗好客的性格,也不扭捏,吩咐船家移近画舫。两船系上时船中女子出舱相迎,又问青年名姓。
青年笑道:“我出于京师西城家,名叫玉台筑。”
旧版 第二十章 一抔之土,六尺之孤 一
南平这一次叩关并不是仅仅掠边这么简单,南平国动用二十万人马兵分三路,举国而侵。几年前南平与鹤舞的战争中国主都战死在鹤舞关城之外,太子从皇帝胸口拔下羽箭,看到上面烙着一个小小的“正”字。这是苏台王朝正亲王的标记,而在鹤舞前线有资格用这种箭的就是建正亲王旌旗的苏台迦岚。
仓促登基的皇帝面对兵力损伤、百姓疲惫的内政,而另一方面苏台迦岚聚集鹤舞三万精兵并上书皇帝爱纹镜请求朝廷出兵,摆开反攻南平的架势。面对内忧外患,三十一岁的国君压下杀父之仇,接受大臣的建议,向苏台纳表称臣。
如今,六年过去了,南平国恢复了元气,不曾有一天忘却杀父之仇的皇帝积累力量、厉兵秣马,而苏台王朝则在去年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