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高月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一章 重回大明
洪武二十二年九月,深秋的寒意笼罩在淮南大地上,在淮南各城中,最有名的就是中都凤阳了,这里是龙兴之地,在朱元璋登基后的洪武二年在濠州西南凤凰山南麓建中都,因为新都在凤凰山之阳,故名凤阳,朱元璋广封王侯,并迁江南十四万富户于此,使得原本贫瘠的小城立刻变得繁华昌盛。
临淮县在中都凤阳以东约二十里,原名中立县,因紧靠淮河而改名临淮县,这一带土地丰腴、水源充沛,自古就是粮食高产区,再加上这里紧邻龙兴之地,各种朝廷优待沾光不少,故而这里百姓普遍富裕,生活过得倒也滋润。
在临淮县的东面有一座酷似元宝的小山丘,当地人都称之为元宝山,山脚有一片村落,叫做李家村,顾名思义,村子里的人家大多姓李,这一天,李家村的地主李员外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李家少爷跳井自杀了。
“捞起来了!捞起来了!”几名长工七手八脚从井里吊起一个湿漉漉的人,“我的儿啊!”李员外一声大叫,发疯似地冲了上去,他拼命拍打儿子的脸,可拍打了半天,儿子始终没有动静,李员外悲痛欲绝,他放声大哭:“儿啊!你可千万不要死,你死了,我们李家可就断根了。”
众长工都默默无语,都淹了两个时辰了,怎么还能救得活,可怜老爷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下李家真的绝后了。
这时,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上前安抚李员外道:“老爷,人死不能复生,你保重身子吧!”
李员外忽然跳起来指着妇人破口大骂:“贱人!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儿会跳井吗?”
院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老爷居然敢骂夫人,这个世道真的变了,那妇人粉面一寒,杏眼圆睁,劈手就给了李员外一记耳光,恶狠狠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李员外仿佛被一巴掌打醒,他呆呆望着妇人,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伤心,想着儿子从此没了,他悲从中来,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一名长工忽然发现少爷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他顿时激动得大叫起来,“老爷,少爷好像还有气。”。
李员外就像被电了一下,一下子跳了起来,扑到儿子面前,手颤抖着伸在儿子鼻前,他忽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眼模糊地仰天长叹,“苍天有眼啊!我李家有救了。”
……
“快去请医士!”
“小心抬!少爷头上有伤。”
院子里乱成一团,有人跑去请医士,李员外扶着儿子的头,和家人们一起小心翼翼把儿子抬进了屋,那妇人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道:“去!让厨房杀两只鸡炖了,给这个魔头送去,他既然不死,老娘明天跳井。”
……
李家少爷虽然未死,但一直昏迷不醒,一连几天,总听见他在昏迷中说些怪异的言论和悲风悯月般的感叹:“陆经理,这是我的辞职书,没有什么理由,我太累了,我想休息几年。”
……
“老王,你不是一直想做我那几支股吗?我向经理推荐了你,这两天大盘缩量,两桶油却拉高,恐怕是主力出货,你可要当心。”
……
“阿梅,我想出去走一走,去云南、去丽江,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去奥地利和英格兰,看看那里的牧场和天空,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赶上吃你的喜糖。”
……
他细碎交代后事般的奇言异语在李府上空幽灵般回荡,下人们有的捂嘴窃笑,但更多的人却是唉声叹气,少爷救回来又有什么用,本来就如癫似狂,现在就更成了一个疯子,将来大家都有得罪受了。
第四天,李府终于安静下来,再也听不见少爷的妖言惑语,房间内,李家少爷浑身赤裸,背上扎满了金针,悄然无声地趴在床上,从县里请来的名医高医士神情冷肃,动作迅疾地为他贴药施针,而李员外揪心地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医士为儿子针灸,儿子从井中捞起已经是第四天了,第一天李员外从大龙兴寺请来高僧驱邪,第二天从紫林观请来天师捉鬼,折腾了三天,儿子的疯癫并无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趋势,李员外无奈,只得听从家人劝告从县里请来最有名的高医士,高医士手到病除,一剂汤药便让李家少爷安静下来。
人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香甜,高医士给他敷完最后一贴药,擦了一把汗,便给李员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来到外间坐下,高医士疲惫地叹了口气,李员外的心抽了一下,紧张地问道:“怎么!我儿还有不妥吗?”
“令郎的身体强壮,只是落井受了寒,现在已经无大碍了,但令郎的这儿好像出了点毛病。”高医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员外也听见了,他满口胡话,什么叫中了大奖,享受人生、多娶几个老婆我能理解,但什么叫环游世界我就不懂了,古怪离奇,竟是我平生第一次听闻。”
“那他还能生儿子吗?”李员外只关心李家是否有后,其他都不重要。
“应该可以,好了!天色已晚,等用完这一轮金针,我也该走了。”高医士站了身,命药童收拾箱子,见李员外满脸忧色,有点心不在焉,便提醒他道:“令郎只要好好将养几日,身体当能恢复,以后我就不用来了。”
李员外慌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宝钞,万分感激地递给高医士,“这是一百贯诊金,不成敬意,请高名医收下。”
高医士呵呵一笑,收下了诊金,他走到门口,向左右看了看,忽然低声对李员外道:“我听说令郎性子偏激,似乎和家人相处不睦,为防止下次出事,员外还是要想想法子给他找个事做才行。”
李员外被说中心事,一时低头踌躇起来。
……
又过了几天,李家少爷才渐渐恢复了理智,但他十分沉默,也不肯下床,整天躺在床上难说一言,一语必惊人,正如高医士所言,他的记忆真的好像全没了,家里人都说少爷一定是跳井时头部被井底的岩石撞了,但李员外并不在意,他每天都来陪儿子说话,说说家长里短,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天后,李家少爷的话终于开口了,也似恢复了常态。
房间内,李家少爷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大约二十出头,眉眼倒也清秀,只是脸色惨白,身体显得十分虚弱,这自然就是我们的主角了,他叫李维正,今年二十五岁,是某证劵公司的小职员,从高中起就最喜欢买彩票,买了八、九年,连两元钱也没有中过,但半个月前他却时来运转,竟一下子中了一千万的巨奖,可惜乐极生悲,在辞职的当天他便先天性心脏病发作死了,灵魂不灭,飘飘悠悠穿越六百年,附身在了这个明朝李维正的身上。
李维正心中充满了各种疑惑,可又不敢多问,其实他的伤势早就好了大半,不过装病最能掩饰他的一无所知,索性就装到底了,只可怜李员外为他担心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李维正从只言片语的对话中慢慢了解到了许多事情,现在是洪武二十二年,朱元璋执政时期,也就是说他竟穿越到了明朝初年,这让他又是恼火又是庆幸,恼火是被命运捉弄,不仅失去一千万大奖,而且又将他重生在六百年前,老天为什么不让他回到强盛繁华的盛唐时代呢?
而庆幸是现在离明亡还早,他不用担心被辫子兵杀死,随着生命安全得到保证,他开始关心附身的这个男子,据说此人是个考了五年县试不中的落第书生,就如同后世高考五年落榜一样,脾气又犟又倔、敏感而暴躁,估计是五年考不中,心理有些变态了,不过这和自己已没有关系,他关心的是此人的长相家世,此人长得还算有几分清秀,身材极为高壮,和他前世一点也不像,两只胳膊又长又粗,巴掌如蒲扇一般,听说他少年时还练过几年武。
他家是凤阳府临淮县的一户地主,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家里有四五百亩上田和几十亩林地,在明初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虽然不太满意附身在一个小人物的身上,但李维正还是感到庆幸,不是吗?至少这个人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如果命运之神捉弄,把他重生到颤颤巍巍的八旬老翁身上,那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况且他还有一副强壮的身体,让前世饱受先天性心脏病折磨的他,能感受到心脏的蓬勃有力,感觉到生命竟是如此美好,就凭这一点,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走进了一人,似乎不是李员外熟悉的脚步声,李维正微微侧头,一股香粉味扑来,他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约三十余岁,身材不高,穿着一件绿底绣花的比甲,倒显得身材修长苗条,只见她粉面凝雪、杏眼含霜,冷笑一声道:“你父亲今天到县里去了,我特来看看你。”
……
(注明:朱元璋不允许医生叫郎中,只能用医士的称呼)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二章 何去何从
来人便是李员外的续弦,李维正继母,也是李家真正掌握大权的主人,她名叫杨缨,是临淮县一个大户人家女儿,丈夫死后改嫁给中年丧妻的李员外,前几年生了一个女儿,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精明能干,将李家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员外属于根正苗红的地主阶级,祖祖辈辈都是大地主,蒙古人屠杀张、王、刘、李四姓后只剩下他祖先这一房,一直低调做人,家产只传长子,世世代代不离乡土,保住了家道不败,不过到李员外这一辈,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他只有一个儿子,子嗣单薄,为此他四年前又娶了一房后妻,原指望她能给自己多生几个儿子,可他自己却已力不从心,至今只添了一个闺女,而且娶妻前他听媒人说杨缨温柔沉静、家道厚实,他这才动了心,不料却娶进来一头河东狮子,在那方面胃口又大,弄得他这几年苦不堪言。
男人就是这样,一旦雄风不继,就会畏缩退让,加上夹在儿子和后妻之间难做人,再加上他好面子、不愿外扬家丑,就这样他越委屈求全就越被老婆步步紧逼,三年来李员外的防守已经全线崩溃,家庭财政大权尽失,他怕老婆的名声传遍了十里八乡,到了这时,他们夫妻却颠倒过来,变成杨缨要面子、不想家丑外扬,而李员外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婆一动手他就逃,闹得满村皆知,最后老婆让步,派人把他找回去了事。
“我听说你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那你还认识我吗?”
虽然是询问,但杨缨的口气中却明显带有敌意,原来的李维正和她关系极为恶劣,她也瞧不起李家这个少爷,年纪轻轻,身板又长得高大粗壮,却整日游手好闲,说是读书却又不肯用功,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连续五年落榜,成为临淮县的一大笑谈,按照杨缨的想法最好李维正能帮他管管帐,别去考那个劳什子功名了,秀才又不能当饭吃,可她一开口,就刺痛了这位少爷纤细而敏感的神经,跳起来和她大吵大闹,摔盆砸碗,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半个多月前李员外给他提起从小订下的一门婚事,想让他成亲后转转性,可他不知犯了哪门毛病,竟大喊大丈夫不趋炎附势,娶低不娶高,叫嚷着要退婚,杨缨忍无可忍,就命人将他狠揍一顿,他就仿佛烧了尾巴一样,疯闹一阵后竟跳了井,杨缨也颇为懊恼,今天趁李员外不在家,便过来瞧瞧这个魔头。
李维正确实是第一次见这个妇人,不过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继母,听父亲说从前的他在杨缨上门第一天,就差点把她烧死在轿子中,几年来两人横眉冷对,关系十分恶劣,他也不由痛恨过去的李家少爷不懂事,给他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家和万事才兴嘛!
李维正苦笑了一声便道:“过去的事情我是记不起来了,不过我已知错,不该和继娘吵闹,让父亲为难,我向你道歉。”
“哦!”杨缨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异,他居然叫自己继娘,这是她进李家四五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而且他还认错,这更是闻所未闻了,她本来是想趁李员外不在,好好臭骂他一顿,不料他却先认错了,这让杨缨心中既有些得意,又有点失去目标的感觉,不过,和李维正斗了这么几年,心中积累的仇恨也不是这么一笑便能抿掉的,惊异只在杨缨眼中一闪便消失了,她依然冷冷道:“我来是想来问问你,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如果想继续考功名,我可以出钱让你去苏州读书,你不是喜欢你那个开饼店的舅舅吗?可以去投靠他,但我只供你两年,还考不上县试,你就回家务农,你明白吗?家里可不养懒汉。”
“我也不知道我将来能做什么,让我考虑几天好吗?”李维正说的是真心话,他对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
杨缨看了他半晌,勉强点了点头,“好吧!等你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