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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乌纱-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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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锐的嫡系军队,在这个世道,谁都要高看几分。

总督行辕在温州府城内的一处大院子里,有许多官吏和皂隶、不下一千人在办事,但是负责决策的人,其实就三个:张问和黄仁直、沈敬。所有的方案和步骤,都是从他们三个人手里制定出来的。

地处浙南的温州府,在浙江和福建的交界处,在大明浙江省的位置,原本是个爷爷不亲姥姥不疼的地方,以前是死气沉沉的,地方官吏按部就班、前途黯淡。自从张问把总督行辕设在这里之后,立刻就焕发了生机,大量的物资运往温州、大量的人员流向温州,更重要的是,许多没有背景、没法翻身的官吏,在这里看到了机会。

张问是从京师调到地方的空降派封疆大吏,在浙江肯定缺乏人手心腹,求贤若渴,是名副其实;因为他要干事,就需要人。

要说官场上什么最不值钱,大概要属人才了。有前途的坑就这么多,却有无数的萝卜想占那些坑,所以就不管萝卜是不是好萝卜,有用的只有背景和关系。而张问现在需要很多萝卜,于是大伙就通过各种方式想在张问的身边占个位置。以后张问高升了,当然会想着手下的心腹干吏,大伙就有了依靠和阵营,才有人会拉一把。

张问每天的工作,就包括发现人才,并把他们用到合适的地方。做得好的,自然就能经常和张问见面,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受益最大的,当然是第一批投靠张问的人。黄仁直和沈敬,原本就是个秀才功名,连举人都不是,而且年龄也大了,根本就是毫无前途的人物,现在张问任命他们为同知,并发了公文上报吏部;章照,辽东旧部将,举人功名,以前在边疆当七品官的人,这样的人有啥前途可言,现在成了温州大营指挥使;叶青成,秀才功名……都不是,因为犯了个人命案子已经被革去了功名,辽东军千总,炮灰级别的小人物,被任命为前锋营参将,连升几级。

忠心和心腹,首先受到重用,然后是人才。那些在某方面才能突出的官吏,只要表现能干,就能受到重用、有机会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出来。新的衙门、新的大营,什么都刚刚建立,机会当然比那些旧衙门里什么位置都被占稳了的地方要多很多。

四月中旬,温州大营正在热火朝天的大干之中,张问又发现了一个人才,此人名叫催遇吉,以前参加过打丰臣秀吉的朝鲜战争,很善于筑城修寨。张问让催遇吉监管修筑大营城堡,修得是牢不可破,能够防御各种兵器的攻击。

但是问题随之而来,不到一个月时间,军费几乎告罄。张问每天都期待着京师的消息,只有魏忠贤对浙江的旧党动手了,张问才有办法在浙江官场安插亲信,大胆敛财。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三二 小心

在温州屯军的事,进展得很顺利。张问提拔了很多人,当然他不可能完全惟才是举,除了看才能,最重要的要看两点:第一当然是信得过的心腹,比如沈敬、黄仁直等跟了自己很久的人;第二是那些没有背景和门路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受到重用之后,才会对张问比较忠心。

每天张问都要做很多事,对于杭州那些差点害自己丢命的人,张问一个也没动,甚至还要保护钱益谦的安全。不是张问不记仇,而是有其他办法收拾他们,比如罪魁祸首叶枫,当他的爷爷叶向高被他连累、叶家名声扫地,叶枫不见得有多高兴吧?

想到叶向高会受到的牵连,其实张问也不是多痛快。毕竟在张问心里,叶向高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也许叶向高的确就是这么一个人,张问不敢断定。

张问常常在想一个事,就是当魏忠贤知道了浙江发生的事之后,朝廷里和官场上会发生什么风浪。

按照张问的推测,有钱益谦做证人,魏忠贤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打击东林党的机会。可以说,这次东林党不死也要脱层皮,首辅以下的内阁大臣、地方大员牵连甚众,一番打击下来,东林党的执政地位,基本上就完全动摇了。

而牵连此事的其他阉党大员,如司礼监太监王体乾、兵部尚书崔呈秀等人,魏忠贤应该不会明着惩治,这样会授以东林党言官的把柄。魏忠贤会私底下处罚这些人,因为他们吃里扒外,瞒着魏忠贤勾结政敌,私吞钱财。

地处温州城北的校场里,张问骑在马上,一边看军队训练,一边寻思着朝廷里的事情。

张盈送信去京师,上个月已经回来,这时候正在张问的身边。按理这么久,朝廷也该派人下来了。

校场上热闹非凡,人马来来往往,进退有度,时不时传来“砰砰……”的鸟铳轮射响声,那是步军在练习射击。

对于募兵来说,远程用火器比弓箭好,不仅因为火器的射程和杀伤力高于弓箭,更重要的是火器兵训练几个月就可以拉上战场。

“大人……”章照看见张问,骑马奔了过来,正在骑兵营里的叶青成听见章照的喊声,也骑马过来,陪同张问巡视。

张问指着校场上人马,对众将说道:“大家做得不错,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我为你们解决。”

章照一拍脑袋说道:“正想起一件事儿,大人,咱们使用的这批火器做工太差了,大小不一,很容易坏,坏了又很难修……末将觉着,咱们是不是要建一个制造局,用咱们的人监督铸造火器,这样会好很多。”

张问点点头道:“等一个月时间,我和黄先生给你们预算军费。”

军费,现在越来越紧张,张问心里压力很大,但是面上却说得轻松,并不愿意让将领担心银子的事情。

张问面带微笑,转头看向西边,西边的校场上,骑兵营正在对着一个个稻草人,训练马劈。已经训练了几个月,骑士们的姿势都拿得很稳。

张问回头对叶青成说道:“叶将军,在战场上,有没有比较实用的枪法刀法?”

叶青成身长八尺、面如刀削,很有型的一个年轻人,他从容说道:“枪法或扎或刺……刀法沉猛、大开大阖,什么样的兵器,就有什么样的用法。在实战中使用兵器,招数要简洁,重实效和杀伤。”

张问回头看向张盈,呵呵笑道:“盈儿也是习武的人,武功可是叶将军说的这样?”

“叶将军习的是武功,用的是重兵器,用在战场上;妾身习的不是武功,只是技巧……只需要快、准,没有招数可言。”

张问摸着腰间的宝剑,原来叫“胭脂泪”的那把宝剑,他拔出剑鞘,对着阳光看了看,说道:“这么一把好剑,可我不会用,实在是浪费。”说罢回顾周围的几个将领。

众将见张问爱不释手的样子,纷纷说道:“末将使枪顺手。”“末将也不会剑法。”

张问笑道:“谁说老子要送你们了?谁会剑法,教我使使,我以后要带兵打仗,一点武功都不会怎么成?”

叶青成拱手道:“末将读书时,习过剑法,但不是很高明,大人如若不嫌弃,末将倒是可以给大人讲讲用剑的窍门。”

张问把剑放回剑鞘,说道:“成,每天傍晚收队回营了,你就来教我用剑。”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女子骑马飞驰而来,跑到张问面前,从马背上跳将下来,拱手道:“东家,上边来人了。”

张问心下一喜,总算等来了消息,忙说道:“叫曹安带到后堂好生招待,我随后就到。”说罢对众将说道:“我有事要处理,你们各自带兵训练,各安其职。”

“末将等遵命。”

张问随后就急忙赶回温州城,径直去总督行辕。进了仪门,是点将和办公的大堂,从大堂暖阁进去,就是后堂院子。张问走到北边的客厅门口,就看见里面正有个人坐着喝茶。

那人圆脸,又白又胖,双层下巴,没有胡须,不是太监刘朝是谁?刘朝和张问有些交情,他是客氏的心腹。没想到刘朝竟然亲自赶到浙江,可见宫里对这件事的重视。

张问一脸笑意,拱手揖道:“刘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下官刚才去校场了,刘公公何时到浙江的?下官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哦。”

刘朝站起来,回了一礼,笑道:“张大人别来无恙。咱家这回来,不便暴露身份行踪,张大人是知道的。”

两人相视笑了一阵,有奴婢上来添茶,张问干脆让她把茶壶留下,并吩咐玄月任何人不得靠近。

刘朝回顾左右,说道:“现在您这行辕,可是热闹,这儿说话方便吧?”

张问点点头:“办事都在旁边的衙门和前院,没有闲杂人等进这里来。”

刘朝收住笑容,放下茶杯,“钱益谦现在还活着?”

“嗯,下官已命人严加看管,保证其安全,而且叫钱益谦亲笔写了两份供状。一份是指认东林党人勾结乱党、弄权卖官大肆敛财的事实,这是给对付东林党的证据;另一份是参与者的名单,里面包括了咱们这边的一些人,这份供状只能给魏公公看。有这一手准备,就算钱益谦不慎被灭口,咱们也有证据,有备无患。”

刘朝嘿嘿直笑,看起来好像非常高兴,说道:“张大人果然不负魏公公所望,这回可是在魏公公面前立了大功。咱们带了锦衣卫的兄弟来,魏公吩咐了,听张大人的,张大人说谁应该抓,咱们就抓谁。”

“锦衣卫的兄弟们呢?下官叫人准备酒席,今晚不醉不归。”张问心情很好。

这一次浙江官场肯定是要大洗牌,少了许多不服的人,军费还用犯愁吗?张问甚至寻思着,把那间“西湖棋馆”一起接手过来。

刘朝道:“张大人别忙乎,锦衣卫的兄弟不在温州,咱们明儿去杭州,您说抓谁,交给咱家去办就成了。”

张问不假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下来。这会儿已太阳西斜,要动身至少得明日一早。张问陪着刘朝吃完饭,喝了一顿酒,然后唤人好生侍候刘朝。

安置了刘朝,张问走到行辕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怎地,他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心里有些茫然。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的操劳,精神不太好的原因。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张问心里想着。

张问在仪门内随意散步的时候,有个军士来找他,是参将叶青成的亲兵,那亲兵说:叶将军原本要来陪大人练剑,但是刚才大人有事,叶将军就没有来。张问挥了挥手,打发了那个军士。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奴婢来找张问,是柳影怜的近侍,说是柳影怜想见见张问。张问想着今天也没什么事了,便和那奴婢一起去柳影怜住的地方,正好有个人聊聊天。

柳影怜住在行辕旁边的一家客栈里面,此前张问已经决定放她一马,便没有再管她,甚至张问都不知道她在哪里,这时候见到她的贴身侍女,张问才知道柳影怜还在温州。这个侍女张问见过,常常在柳影怜的身边,名字是什么张问却是早忘记了,大概是小莲还是小翠。

张问走进柳影怜的房间,见房里有一桌子酒菜,张问便说道:“我刚刚才从酒席上下来,可是吃不下。”

柳影怜屈腿给张问见礼。只见她穿着一条薄薄的褶裙,上衣是半透明的纱织衫……当然胸口有不透明的胸衣。不过因为时值七月,天气炎热,除了胸口那一片,上身其他地方却只有一层薄薄的轻纱遮着,朦朦胧胧的露出姣好的肌肤,也是相当地诱人。

张问忍不住看着她敞开的领口下深深的乳~沟,又白又嫩,让人恨不得把鼻子埋在里面。柳影怜见到张问的目光,脸上一红,拿起桌子上的绣花扇,以表明天气很热才穿成这样。不过在张问眼里,她的这个动作是欲盖弥彰。

“没想到你还在温州。”张问咳了一声,坐到椅子上,随口说了一句,将尴尬掩饰过去。

这么一句话,不料柳影怜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幽幽说道:“江南繁华之地,却不知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地,我再也不想回那些风月场所……我十三岁就坠入青楼,凭着年轻美貌,红了一阵子,甚至许多大人物都争相追捧。但是我心里清楚,就如白居易诗里的琵琶女,随着红颜老去,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后来我被钱大人看上,他待我很好,我以为找到了归宿,可是……”

张问听罢心下有些黯然,在张问眼里,其实柳影怜并不坏,有时候她还很善良,她一介女流,甚至多少还有点忧国忧民之心。张问心道:如果没有自己,或许柳影怜真能依靠钱益谦风光过下去。钱益谦是好人坏人,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个世道坏人并不少他一个。

“对不起。”张问最终只能说这么一句。

柳影怜摇摇头,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声音有些哽咽道:“不关张大人的事,我也没想到钱益谦是这样的人,只怪我命不好。”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脆弱,很难想象,这个有倾国倾城之貌,许多皇子王孙一掷千金连裙边都摸不着的女人,这时候却这样脆弱。

柳影怜又喝了一杯酒,伸手去拿酒壶。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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