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2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章照干笑了一声,说道:“因为你是咱们张大人的舅子……我们都会一直追随张大人,因为大人的理想,也是我们的梦想,我们梦想着恢复祖先的荣光,国威远扬,梦想着蛮夷不敢藐视关内、闻风丧胆……这些梦想不是只在战场上就能得到,关键是庙堂,只有张大人能做到。”
袁大勇摸了摸脑袋左边,左耳被人给咬下来了,他的脑袋上包扎着纱布,现在好像在愈合,痒得厉害。
“俺觉得太平就好,大伙儿都有地种,有饭吃,能过日子就好了,你杀我我杀你没多大的意思,别人是不是闻风丧胆也没多大的意思。”
“唉!”章照白了袁大勇一眼,“你真的需要历练,只想着种地……敌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把咱们当羊,没事就要来收割一把,咱们凭什么要做别人的羊,啊?以后西大营可能会调往辽东,你跟着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凌|辱蹂|躏那些种地的人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这时一个军士喊道:“总兵大人,朱大人来调令了。”
章照遂回身进帐,与传令的军士对过兵符,又把军令拿给随军的文官翻译。军令都是用密文写成,需要对照翻译才能使用,这种事一般章照都会让文官去干,自己随便找一段翻书检验就行。
密文书籍都是管制物品,禁止誊抄,并统计编号了的,而且每过一段时间,翰林院那边又会送来新的密文。西大营的指挥系统有些复杂,但是比较安全。
过了一会,章照拿到了用汉字写成的军令:兴化战事后,立刻率军向苏州靠拢。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五二 督府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繁华名不虚传,城郊已是人口稠密,错落有致的街道比普通城市的中心还要热闹,更别说城里的盛况了。街道两旁陈列的珠玑罗琦玲琅满目,酒楼上歌舞升平、王孙公子吟诗雅谈;街上更是喧嚣热闹,已经到了拥挤的程度。
今儿和往常不同,苏州城郊的街道上出现了一支壮观的军队。军队在街道中间行走,那些马车和轿子都被迫让于道旁,造成了轻度的交通堵塞。市民们好奇地沿街驻足观看,他们并不害怕,因为这支军队队形整肃,并不像没有管束的乱军。
队伍前面的军士扛着两面大旗,一面“天下无敌西大营”,一面“汉家霸业万万岁”。西大营,有见识的人开始卖弄自己的学问,说是朝廷里来的中央军。
“咵嚓咵嚓……”军士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犹如演奏的音乐一般有节奏。那些身披铁甲的士兵排成一条条笔直的线,从街道这边,直接可以看到街道那边;紧随其后的是骑兵部队,那些骑士骑着高头大马,戴着半圆形的铁头盔,头盔上插着高高的羽毛,从远处看去,就像一片白花花的雪花一般。
最后面是用骡马拉的各型战车,装载着大小火炮,车辆上下,有许多拿鸟铳和钢叉的军士护卫。很显然西大营的装备十分先进。
军队行至城门口停了下来,过得一会,只见一众身穿红色青色不等的官员从城里迎了出来。跟在官员们后面走出来的,还有大量的皂隶和官兵,他们抬着一缸缸的酒、一头头猪、牛、羊……
最前面那个红袍官儿扬声道:“京师西大营光临蔽境,下官等特备薄礼犒劳贵军。”
就在这时,同样身穿红袍圆领官服的朱燮元骑着马从整齐的队伍旁边策马上前,他的身边,跟随着一众身披重甲的将帅。
城门那边站前面穿红袍的大胖子就是浙直总督岳忠良,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因为曾对辖区扬州府的事情不闻不问、按兵不动,他很心虚。他实在没意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岳忠良敢按兵不动,却没什么胆子直接反抗中央军,一则浙直总督属于京官,他的家眷还在京师;二则公然谋反,他手下的将帅不定会跟着他玩命,毕竟他是从上边调下来的京官,在苏州的底子没那么厚实。这也是明朝军政制度的高明之处,内地封疆大吏想拥兵一方不受节制的难度很大。
邱忠良在京师时见过朱燮元,他见朱燮元策马过来,忙躬身讨好地指着后面的犒军物资道:“西大营兵马劳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下官已在苏州最大的酒楼订下了酒席,请尚书大人赏脸。”
朱燮元连马也不下,礼也不回,虽说官大一级,这样也显得十分傲慢,不过因为邱忠良心虚,却已顾不上不满朱燮元的傲慢。
朱燮元扬起马鞭,指着城头上的火炮道:“西大营驻扎苏州,为安全起见,城楼要交给我们控制。来人,去城上交接防务。”
“末将得令!”一员大将抱拳接令,回头喊道,“兄弟们,跟我上。”
邱忠良见状指着众军,“这……这……”但是他也没理由阻止,因为朱燮元是兵部尚书,兼领东南军务,腰上还挂着尚方宝剑。
一众骑士率先冲进城门,后面密密的重步兵鸟枪手小跑着紧随其后。众军从城里的墙梯爬上城楼,将上面的守备军赶下城去,控制了城楼、箭楼、闸门,还有城头上的火炮。
朱燮元抬头看去,高高的城楼上挂上了西大营的旗帜,他的脸色突地一变,用马鞭指着邱忠良道:“邱忠良,本官问你,两月前扬州告急,你可得到官报了?”
邱忠良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妙,倒退了几步,额上汗水大滴直流,脸色顿时煞白。
“身为浙直总督,对辖区安危不闻不问,就是渎职!身为大明官员,勾结藩王,就是谋反!”朱燮元声色俱厉地喝道,“来人,拿下!”
众军一拥而上,抓住邱忠良,他周围的文武官员大愕,前面是一排排的荷枪实弹的鸟铳手,背后的城楼已经被控制,动也不敢动。邱忠良急道:“朱大人,有话好说!你我同朝为官,有话好说……下官何时勾结藩王了?朱大人,朱大人……”
朱燮元冷冷道:“有没有勾结藩王,一查便知。去抄了邱忠良府邸,一干人等,尽数捉拿!”
邱忠良在焦急中乌纱帽滚落在地,大呼冤枉。
朱燮元拿下了邱忠良,立刻率军入城,占领浙直总督行辕。军队在城中军纪良好,丝毫没有扰民,但是冲进总督行辕时就变成了杀人恶魔。
大门口的管家和一干奴仆不知道这群军士是干吗来的,也不可能随意就让军队跑到他们府邸上去,便作势要拦。西大营这边的一个将领随即下令:“尚书大人有令,反抗者格杀勿论!”
街面上的骑兵不问青红皂白,拔箭便射,一箭射中管家的额头,那老头仰面倒在血泊中,前面的步军遂端起长枪,见人就捅,将门口的奴仆全部刺死。
就在这时,兵部侍郎杨鹤策马赶到,大喊道:“慢着!先围住,等本官禀报朱大人。”
杨鹤说完急忙寻到朱燮元,劝说道:“如果我们屠戮了邱忠良府邸,杀了邱忠良,恐中都守备会闭城反抗、公然背叛,请部堂三思。”
朱燮元摇摇头道:“修龄此言差矣,中都就算反抗,与整个江南的稳定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此时许多人还在观望,杀掉邱忠良,可以震慑那些居心叵测、但还没有表露出来的人。”
杨鹤叹道:“只恐南方士大夫会指责朝廷暴戾。”
这时另一个文官说道:“学生倒是有一策。”
杨鹤闻声看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生得白白净净的,就像一个白面书生一般,这么一个年轻人身上穿的是红袍,倒另杨鹤刮目相看。
朱燮元指着那青年道:“老夫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扬州知府商凌,用百姓壮丁阻挡数万贼军两个多月的人。”
“哦!”杨鹤忙揖道,“久仰久仰。”
商凌忙回礼:“不敢不敢,末学拜见杨大人。”
杨鹤笑道:“商大人有出息,年纪轻轻的,平步青云就在眼前啊。”口气说不出的羡慕,杨鹤混到并不侍郎的位置,都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了。商凌才出道几年,就要高升,所有人都很羡慕。
商凌道:“学生不敢居功,要不是朱大人率军及时来救,学生现在已身首异处了。”
商凌一口一个学生,又满口都是朱燮元的救命之恩,让朱燮元很是受用,朱燮元摸着下巴的胡须微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呵呵,寒之(商凌的表字),你刚才说有一策,说来听听。”
“眼下江南不满朝廷,甚至有人铤而走险揭竿而起,直接原因是税收已经远远高于总的收成,根本原因是江南地价一向攀高。新政税收会慢慢调节地价,但需要一个过程。我们何不用官方政策调控,加快这个过程?只要让地价降下来,与土地上的收成达到平衡,矛盾立刻缓解,江南安有不稳之理?”
朱燮元点点头:“如何快速让地价下调?”
商凌成竹在胸道:“官军刚刚平定扬州叛乱,罗玉璋等大地主覆灭,名下数千顷土地收为官府所有,扬州那片土地都是良田,只要朱大人下令,以低价出售,便会影响整个江南的土地价格,加快土地价格下调,达到税收平衡。”
朱燮元沉吟片刻,豁然道:“寒之此策甚妙!对稳定局势大有益处,况变卖土地所得钱粮还能充作各地军饷,减轻中央负担。很好,很好,本官明日便召集官吏商议,颁布此项政策。”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五三 东风
在商凌的建议下,朱燮元没有杀浙直总督邱忠良。商凌说:虽然部堂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但邱忠良到底是一方大员,擅杀同僚并无好处。
朱燮元认为有理,只有随时维护中央的生杀大权,才不会让人忌惮、也不会遭来言官的非议。于是朱燮元下令将一干人等押解回京,交由三司法处置。
人犯到京之后,张问根本没叫人审,直接让三司法宣布邱忠良罪大恶极,诛灭九族。邱忠良等人刚到京师,从囚车上一下来就被砍了脑袋,他在京师的府邸也被玄衣卫和锦衣卫抄没,府里的亲戚妻儿、丫鬟奴仆几百人全部被马上斩首……后来又抓到了他的授业老师、有往来的朋友、远房亲戚等有牵连的人,以及他们的亲属家奴都被杀了,导致这个案子死亡几千人。
九月初,内战发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一日,张问在内阁同时收到了两份奏章,一份塘报,一份邸报。
通政司的官员提醒道:“张阁老,有一份是边关八百里加急。”
张问强作镇定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把元辅请到值房来。”
他先看那份急报,是从三屯营发来的。还没看内容,张问心里顿时就是一紧,三屯营,是靠近北面边墙的桥头堡:建虏来了?
这时内阁首辅顾秉镰走进了张问的值房,见张问眉头紧皱,正在看奏章,便问道:“张阁老,发生了什么事?”
张问把手里的急报递给顾秉镰:“果不出所料,建虏来了,京师又得准备恶仗。”
顾秉镰急忙浏览急报,张问又扯开另一份奏章,是南方朱燮元上的折子。朱燮元汇报了他在江南稳定局势的一些政策,还报告了福王主力的动向。
张问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书案旁边的一张大地图前面,一边看奏章一边看地图,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朱燮元上奏说福王没有与西大营决战的意图,正在湖广方向运动,河南汝宁、南阳,湖广襄阳、德安、黄州等府城已经沦入福王叛军之手,有一部分兵力仍在凤阳府境内。”
张问在说福王,顾秉镰却答非所问,说起了北面的建虏,这是人之常情,建虏都入关了,北面才是火烧眉毛的事儿。顾秉镰焦急地说道:“三屯营告急,张阁老准备怎么布置兵力抵御建虏?”
“熊廷弼在蓟州,朱彦国和侯世禄在昌平,连同各城池守军,京师外围的总兵力十几万人,要挡住建虏并非难事……关键在南方,如果能够把西大营调回京师,必定能够迅速击退建虏。”
顾秉镰道:“南方未定,如果抽调主力回京,南直隶丢了怎么办?”
张问看着顾秉镰的眼睛,神色郑重地说道:“问题就在这里!福王的前锋原本已经到了凤阳蒙山县,是要窥欲长江下游地区;但是,待西大营南下之后,朱燮元在南直隶主持军务,福王叛军已从凤阳府撤走,进而在河南南部、湖广一带活动,明显是想周旋耗费时日。
……福王蛊惑了众多地方官员和地主支持,每到一地,许多地区便不战而降,他们在南方的活动区间极大,如果朱燮元要围剿叛军,就算每战必胜,少了一年两年根本不可能。
假如我们把西大营主力和南直隶部分兵力调回京师勤王,福王叛军定然又会攻击长江下游,咱们如果把那些地方丢了,拿什么来支撑朝廷和数十万大军;况且西大营来回几千里奔走,拖也被拖垮了!分兵南北一半,战力不足,不足以击退建虏骑兵。这样下去,形势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顾秉镰道:“辽军是大明精锐,但愿他们在蓟州能获胜,挡住建虏骑兵。”
张问叹了一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