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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月异星邪-第21章

小说: 月异星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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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绝色丽人却微伸玉手,抚弄着鬓边的乱发,突又笑道:“大师您这次来,是不是也为着那天目山的盛会呀?”
多事头陀双目一睁,道:“你怎么知道?”
那绝色丽人噗哧一笑,道:“您这次来是为了想弄把宝剑呢,还是想得到那位美人呢?”
多事头陀突然仰天长笑了,一面用手拍着前额,连声道:“人人都道洒家‘多事’,你这小姑娘却比洒家还要多事,连洒家的事都管了起来。洒家既非为剑,也非为人,却是想弄几两银子。”


这次却轮到那绝色丽人一怔,却听多事头陀又复笑道:“洒家此次南游以来,又管了不少的闲事,别的不说,洒家竟欠了别人一万两银子的债。小姑娘,你想想,酒家身上除了这支方便铲还值几个钱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怎么还得了人家的债?所以么……哈,哈,听到天目山上有这等事,洒家就赶来了。”
那绝色丽人娇美的脸庞上,喜动颜色,秋波一转,娇笑道:“那么,我若是替大师还了债,大师可不可以再帮我个忙呢?”
多事头陀身躯一直,大声道:“那若是好事,洒家不要你的银子也行。可是你若要想叫洒家做些不仁不义的事,哼——洒家先一铲打扁你。”
躲在林叶中的卓长卿不禁暗赞一声:“这多事头陀虽然鲁莽,却不失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目光下望,却见那绝色少女又笑道:“我怎会请大师做不仁不义的事呢?”
秋波一转,袅娜前行两步,又笑道:“大师,你有没有看过那三幅画呀——就是上面画着宝剑、黄金,和一个女孩子的那三幅画?”


多事头陀一双环目在那少女面前一扫,突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道:“洒家真是糊涂,洒家真是糊涂——难怪看着你好生面熟,原来你就是那幅画上的女子。好极,好极,洒家正好问你,你在天目山上,究竟弄了些什么花样,竟能难倒这些不远千里而来的武林群豪?你那些宝剑黄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这样做究竟是为着什么?”
多事头陀一连串问了三句,却也是躲在树上的卓长卿,以及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的天下武林群豪心里想问却未问出来的话。
那绝色丽人秋波转了两转,忽又噗哧一声,娇笑了起来,缓缓说道:“您一连串问了人家这么多问题,叫人家怎么回答您才好呢——这样好了,我索性带您去看看,那么您不就全知道了吗?”


卓长卿居高临下,只见这少女笑起来有如花枝乱颤,头上的鬓发,也不住随风飘舞,不禁暗中自忖道:“我在书籍上常常看到‘尤物’二字,却始终不知道要怎样的人才能称得上尤物,今日见了这少女,才知道尤物是什么样子。唉——看来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恐怕也再难找出一个这样的人来了。”
一念至此,忽又想到自己的爹爹在教自己念书之时,常常说的几句话来。


一时之间,他像又看到他爹爹正带着满脸慈祥亲切,但却又正气肃然的神情,站在他眼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反反复复地教他念着书上的词句,每当读到“孔曰成仁,孟云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这一类话时,爹爹就会为之掩卷叹息。
“爹爹终于成仁取义了,他一生之中,该没什么值得惭愧的事了吧?但是爹爹为何又死得那么不值得呢?您老人家为别人之死叹息,可是此刻茫茫天下,又有谁会为您老人家的死叹息呢?”
他心中思潮翻涌,一会儿想到他爹爹妈妈,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快乐的童年,但快乐的童年逝去永不再来,死去的双亲也永不会复生了。
在这翻涌的思潮中,却似乎有一点红色的影子,越来越大,终于凝成那绝色丽人的身形,似乎又娇笑着伸出一双有如春葱的玉手,柔声道:“这像一双杀过人的手吗?”
“这像一双杀过人的手吗?这像一双杀过人……”这句话似乎一句连着一句,在卓长卿的脑海中撞击着,扩散着……
他茫然闭起眼睛,哪知眼前却又浮动出自己爹爹的身影,满身浴血,正自戟指大骂:“我死了,你这不孝的儿子不替我报仇,心里却在想着仇人的弟子,在想着她是个尤物,我要你这不孝的儿子又有何用!”
猛然一拳,打在自己脸上。
他大叫一声,从树桠上滚了下去。张目四顾,林中空空,不但自己爹爹的影子不见了,那少女和多事头陀竟也失去踪影。伸手一握,只觉掌心湿湿的,满是冷汗,方才竟是做了一场噩梦。
但此刻噩梦已醒,他却不禁暗骂自己,怎么在这紧要关头上,却想起心事来!此刻那少女早已走得不知哪里去了,却教自己如何找去?
又想到那少女求那多事头陀一事,却不知又是什么事;多事头陀方才问她的三个问题,又不知她到底如何回答。
卓长卿虽然是聪明绝顶之人,但到底年纪还轻,又是初入江湖,此刻面临着许多错综复杂之事,不禁呆呆地愕住了,茫然没有头绪。




  ◆ 《月异星邪》 第八回 香车宝盖 ◆

他呆呆地愕了半晌,本想笔直走向天目山,去寻那绝色少女,但转念一想,自己就算找到了她又当如何?何况偌大一座天目山,自己根本就未必找得到。想来想去,不禁忖道:“我还是先去找到云老伯父子才是。”
他就像一个无主意的孩子,极需有个人能为他分解心中紊乱的思潮。


他天性本甚坚毅,十年深山苦练,更使得他有着超于常人的智慧,但此刻心绪却一乱如是,他只当是自己处世经验不够,临事难免如此,却不知自己已对那少女有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情感,这种情感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须知人们将自己的情感压制,情感反会在不知不觉中迸发出来,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这种情感却早已像洪水般将自己吞没了。
他长叹一声,走出林外,哪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笑声,回头望去,只见方才在城垛上和自己动手的黄衫少年,左手抚着下颔,右手放在左胁之下,正望着自己嘿嘿冷笑。


他和这黄衫少年本来素不相识,方才虽已动过手,但彼此之间,却无纠葛,此时他心中紊乱如麻,哪有心情再多惹麻烦?望了一眼,便又回身走去,一面在心中寻思,要怎样从那少女身上,找着她师父丑人温如玉的下落来。
“好大的架子,却连个女子也追不上。”
卓长卿愕然回顾,心想: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他怎么处处找我麻烦?那黄衫少年见他转回头来,两眼上翻,冷冷说道:“阁下年纪虽轻,武功却不弱,真是难得的很。”
卓长卿又是一愕,心想:此人怎么如此奇怪,方才出言讥嘲自己,此刻又捧起自己来,但语气之中,老气横秋,却又没有半点捧人的意思。
却见这黄衫少年放下双手,负在身后,两眼望在天上,缓缓踱起方步来,一面又道:“只是阁下若想凭着这点身手,就想独占魁首,哼,那还差得远哩!”
卓长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气,厉声道:“在下与兄台素不相识,兄台屡屡以言相欺,却是什么意思?”
那黄衫少年望也不望卓长卿一眼,冷冷接道:“在下的意思就是请阁下少惹麻烦,阁下从何处来,就快些回何处去,不然——哼哼,真得——哼哼。”


他一连哼了四声,虽未说出下文来,但言下之意,卓长卿又不是呆子,哪有不明之理?剑眉一轩,亦自冷笑道:“这可怪了,在下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又与阁下何干?至于在下会不会惹上麻烦,那更是在下自己之事了。”
那黄衫少年双目一睁,目光便有如两道利箭,射在卓长卿身上,冷冷道:“阁下两日之内若不离开这临安城,哼——只怕再想走就嫌晚了。”
长袖一拂,回头就走,哪知眼前一花,那卓长卿竟突然挡在他身前,身形之疾,有如苍鹰。
这一来却令得那黄衫少年岑粲为之一怔。只见卓长卿面带寒霜,眼如利箭,厉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那黄衫少年岑粲虽觉对方神势赫赫,正气凛然,但他自恃身手,且又是极端倨傲自大之人,双目微翻,冷哼一声,又自说道:“阁下两日之内若不离开这临安城,哼——”
哪知他语犹未了,卓长卿突然厉叱一声,右手一伸,疾如闪电般抓住他的衣襟,厉声道:“两日之前,在那快刀会与红巾会房中留下字柬的,是不是你?”


黄衫少年岑粲再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此刻被他抓住衣襟,竟怔了一怔,随即剑眉怒轩,右手手腕一反,去扣卓长卿的脉门,左手并指如剑,疾疾点向他腋下三寸、乳后一寸的天池大穴,一面口中喝道:“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


卓长卿右臂一缩,生像是一尾游鱼般从他两掌间缩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黄衫少年岑粲蹬,蹬,蹬,连退三步。卓长卿身形也不禁为之晃了一晃。原来他右臂一缩,便即向那黄衫少年的左手手背上拍去,那黄衫少年来不及变招,只得手腕一翻,立掌一扬,双掌相交,竟各自对了一掌。
黄衫少年岑粲内力本就稍逊一筹,用的又是左掌,连连退出三步,方自立桩站稳,面色一变,方待开口,哪知卓长卿又厉声喝道:“那么快刀会和红巾会的数百个兄弟的惨死,也就是你一手干出来的事了?”
岑粲面色又是一变,似乎怔了一怔,随即大喝一声,和身扑上,双臂一伸一缩之间,已自向卓长卿前胸、双臂拍了三掌,一面喝道:“是我杀的又怎样?不是我杀的又怎样?”
卓长卿厉喝一声:“如此就好。”
眼看这黄衫少年的双掌,已堪堪拍到他身上,突然胸腹一吸,上身竟倏然退后半尺,双脚却仍像石桩似的钉在地上,只听又是“啪”的一声,卓长卿双掌一扬,和那黄衫少年又自对了一掌。


此刻他已认定了这黄衫少年就是昨夜的凶手,心中不禁对那绝色少女有些歉疚,自己错怪了人家,是以对这黄衫少年也就更为愤恨,出手之间,竟尽了全力。双掌相交之下,那黄衫少年便又倒退了一步,身形方自一晃,卓长卿的双掌便又漫天向他拍了下来,掌风呼呼,凌厉异常。


岑粲方才和他对了一掌,心知人家的掌力在自己之上,此刻掌法施展开来,便不敢走劈、撞、封、打、砍、推等刚猛的路子,只是到处游走,避开卓长卿的正锋,专以闪转腾揶,灵巧的招式取胜。他身法本是以轻灵见长,此刻身手一施展开来,只见卓长卿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但每一出手,便无一不是击向卓长卿身上的要穴,认穴之稳、准、狠、辣,端的惊人无比。


方才城头之上,卓长卿已和他动了次手,早就知道这少年武功不弱。但城头上面地方究竟太小,两人的身手都未施展开,此刻他见这少年轻功竟如此之妙,心中也不禁为之暗惊,越发认定那快刀会和红巾会中弟子之惨死,必是这少年干出的事。只是两人武功相差并不远,一时之间,他也未能就将这黄衫少年伤在自己掌下。


两人方自过了数十招,哪知远处突然飘来一阵阵悠扬的乐声。他们动手正急,先前并未在意,但那乐声却越来越近,而且声音极为奇特,既非弄箫,亦非吹笛,也不是筝琶管弦之声。只听这乐声尖细高亢,却又极为美妙动听。两人心中大异,都不知这乐声是什么乐器奏出的。


又当高手过招,心神一丝都松懈不得,两人心中虽然奇怪,却谁也不敢向乐声传来之处去望一眼。哪知又拼了十数招,乐声竟突然一顿,一个娇柔的声音喝道:“是谁敢在这里动手,还不快停住!你们有几个脑袋,胆敢惊动娘娘的凤驾。”
声音虽娇柔,但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卓长卿和岑粲听在耳里,心中都不禁一动,暗暗忖道:“娘娘的凤驾,该不是皇帝娘娘前来出巡,这倒冲撞不得。”


两人同一心念,各自大喝一声,退开五步。转目望去,只见一行穿着轻红罗衫的少女,袅娜行来,手里各自拿着一段青色的竹子,但竹子却有长有短,也没有音孔。两人方才虽是动手拼命,但此刻却不禁对望一眼,暗忖:“这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吹奏得出那么好听的乐声来?”


原来两人都是初入江湖,足迹又未离过中州,却不知道这些少女手中所持的“乐器”虽是一段普通的竹子,但彼此长短不一,吹奏起来宫商自也名异,再加上她们久居苗疆,都得谙苗人的吹竹之技,又都久经训练,彼此配合得极为和谐,吹出乐声来,自然是极为奇特而美妙的了。
两人面面相觑,那黄衫少年突然两眼一翻,嘴角朝下一撩,作了个轻蔑的神色,转过头去,再也不望卓长卿一眼。
卓长卿微微一怔,心中不知是笑是怒,亦自转过头去,却见这些手持青竹的红裳少女之后,竟是一辆香车。宝盖流苏,镂凤雕龙,衬着车上的血红缎垫,更显得富丽华贵,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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