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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异星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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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已颇深,院中四侧的高墙上,早已经陆续添上数十枝松枝扎成的火把,火把上尺许高的火焰,顺着东南吹来的春风,斜斜地向西北倒了下去。
松枝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在这四下的院子里面,和这两人动手时发出的虎虎掌声,形成了一种极不协调的声响。


瞬息之间,这两人已拆了数百招以上,但从他们掌上挥出的掌风,却像是比刚刚动手时更为凌厉。无翅神鹰管一柴流动着的身形,倏然一顿,蜂腰一挫,身形拧转开,双掌虎的一声,满聚真力,向那正以一招如封似闭护着前胸的云中程击出。
他久战无功,此刻已觉不耐,是以竟舍弃招式的变化,而想以真力的强弱来分判胜负了。
围观着的人,大多都是练家子,当然知道管一柴出这一招的用意,也知道只要这仁义剑客伸手去接这一掌,那么这一战分判胜负的时候便到了。四下众豪的数百只眼睛,不禁都一齐望到那仁义剑客云中程的一双手掌上。
多臂神剑右手捋着长须,左手托着右肘。这闯荡江湖已有数十年的武林健者,此刻虽像是仍然忍得住心中激动,其实他腰腿却都已满聚真力,只要云中程一个落败,他便立刻飞身援救。
无翅神鹰管一柴这一双手掌刚刚吐出,哪知云中程哼一声,脚下连踩七星步,身形滴溜溜一转,竟转到管一柴身后去了。
这无翅神鹰掌上的真力,却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听呼的一声,院中光影分花,墙上的火把上,竟被他这远隔着三四丈的掌风,击得火焰一黯,险些熄灭。


这光影微黯,群豪紧扣着的心弦松了口气,但见无翅神鹰管一柴一掌击空后,身形决不停顿,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刹那里,他脚下竟还能硬生生一转,甩腕拧腰,天王卸甲,在间不容发之下,逼开了仁义剑客由身后击来的一招。


寿翁云谦的右手顺着长须一滑,落到腰间的丝带上,心中虽也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暗暗心悸。这江南黑米帮的瓢把子,在武功上的造诣,确乎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无怪在这并不太长的一段日子里,声誉能霍然而起,享有大名。
自己的爱子云中程,武功虽已尽得自己的真传,虽以剑客而名,掌上功夫,也决不弱,但此刻用来对付这无翅神鹰管一柴,无论身法上、功力上,都未能胜着人家半筹。
多臂神剑云谦昔年闯荡江湖时,和人家过招动手,不知已有多少了,此刻对眼下的情势,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他心里不禁懊丧,自己好好一个寿宴,竟生生被这管一柴扰乱了。
院中又复肃然,每个人的每一双眼睛,俱眨也不眨地随着这无翅神鹰管一柴和仁义剑客云中程的身形打转。
有的武功较差,眼神较弱的,根本就看不清楚这两人的招式来路,但却越发屏着声息,对这两人的武功,在暗中赞美着。
有的能看得清他们的招式的,更是不肯放弃观摩这种高手较技的机会.更有心智较高的,甚至还从其中偷学到一招半招。
众豪凝目之中,哪知在那大厅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这冷笑的声音,极为高亮刺耳,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说道:“这种打法,又有什么意思?区区在下真难为你们这一身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明明两人的身法都是空门百露,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这话声一出,群豪不禁都相顾失色,一齐转头望去。只见大厅门口的石阶上,负手伫立着一个神情倨傲的黄衫少年。
这少年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比身侧的人都高着半个头,蜂腰窄背,眉梢眼角,傲气凌人,嘴角仍然挂着一丝冷笑。
这语惊众豪的,竟是一个在武林中藉藉无名的陌生少年。
众豪的数百道眼光,都像利刃似的瞪到他的脸上,但是这神情倨傲的少年,却仍然若无其事,嘴角的冷笑痕迹,又复显露了出来。
他的话声字字清朗,正在动着手的无翅神鹰管一柴和仁义剑客云中程,虽然心无别骛,却也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以这两人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不管这话是谁说的,都是件不能忍受的事。这两人撤回招式,身形后纵,竟一齐住下了手。


满院中的豪士,此刻没有一人不是愕然失色的,有的心中猜测这黄衫少年的来路,有的却在心中暗骂,以为说出这话的人,一定是个疯子。就凭管一柴、云中程的武功,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说出这种话来?这少年不是疯子是什么?
无翅神鹰管一柴,和那位仁义剑客云中程此刻的脸色,自然更是难看,四道目光,自然充满着森冷之意瞪着他。
只有寿翁云谦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这少年纵然非病即狂,但他这几句狂语,却使得自己的心事,放下一半。
因为他此刻看出,自己的爱子身手之间,已不如先前的矫健,只要一个失手,许多年挣扎得来的声名,岂非要毁之一旦。
在这一刹那间,院中竟然又复肃然,须知这黄衫少年说的话,的确太过惊人,群豪相顾失色之下,竟都愣住了。
管一柴、云中程两人,心中却是大怒,但以他们之身份,自也不会破口漫骂。
肃然之中,但见这黄衫少年一挥衣袖,缓步走下阶来。


无翅神鹰管一柴突然嘿嘿冷笑一声,沉声说道:“方才的高论,想必就是这位朋友说出来的了。我管一柴确实钦佩得很。我管一柴技艺不精,自知武功太差,今日能遇见朋友,实是高兴极了,还望朋友不吝赐教,将在下招式的空门一一赐告在下,让在下也好学学高招。”
那黄衫少年朗声大笑了起来,连连道:“好,好,阁下的确虚心得很。不过你那趟掌法,虽然看似花妙,却实在空门太多,叫我一时之间,又怎能说得完呢?”
他转头又向云中程笑道:“你的掌法,和他的也是半斤八两,要不好好去练练,只怕将来遇着高手,连人家的三招都挡不了,那岂非难看?”
这黄衫少年,竟老气横秋地说出这种话来,管一柴、云中程,俱都面目变色,双眉倒立。
云中程剑眉竖处,冷笑一声,方待说话,哪知却听他父亲突然干咳一声,像是阻止自己,便又将口中的话忍下去了。
但是这江南黑米帮的魁首,骄横跋扈,却万万忍不下这口气。
他冷笑一声,叱道:“好,听朋友说的话,想必朋友也算是高人了,那么就请朋友给天下武林英雄看看,我管一柴的武功如何不济事,连人家三招都挡不过。”
他把手一翻,将右手的袖子又挽了挽,这无翅神鹰显然已动了真怒,立刻就要出手了。
围观着的群豪,虽然都对这黄衫少年的说话不满,但此刻却又不禁在暗暗为他担心。这无翅神鹰一出手,只怕这少年便得丧命,因为此刻这管神鹰的出手,是决不会留情的了。


但是这黄衫少年,却又自朗声大笑了起来,一面朗声说道:“区区在下虽算不得高人,但若要对付阁下这种身手,只怕有个三、五招也足以够了。阁下若不相信,不妨试试看。只是以区区之意,阁下最好还是算了吧!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现眼,却又是何苦呢?”
说罢,又自扬声大笑了起来。
这些群豪虽然惊诧,但有些经验老到的老江湖,像横江金索楚占龙、灵狐智书、多臂神剑云谦等人,却都已看出这黄衫少年虽然狂骄无比,但他既敢如此,就绝非没有来历的。
是以云谦方才暗暗阻止住自己的爱子的盛怒。反正他知道管一柴是决不会放过这少年的,只要这少年和管一柴一动上了手,那么以自己的眼光、经验,这少年的来历,自己是决不会看不出来的。
果然,这管神鹰盛怒之下,已自叱道:“承朋友的好意,但我姓管的天生的是这种脾气,不到黄河心不死。朋友,你若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身手是怎么个高法,就在这里胡吹乱吠,那我姓管的可要对朋友你不客气了。”
这黄衫少年哈哈笑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好,阁下既然执意如此——”
他话声缓缓一顿,笑声倏然而住,目光变得森冷而寒厉,冷冷又道:“那却怪不得在下了!”
他寒冷的目光四转:“哪位朋友出来做个见证,区区在下若不能在三招中,让这位朋友落败,那么在下就从这院子里,一直爬将出去;但若是——”
他语声一顿,目光又复落在管神鹰身上,森冷地接着又道:“但若是朋友在三招之内——”
管神鹰瞠目大喝一声,截断了这黄衫少年的话,厉叱道:“那我就随便你处置好了。”
略整上身,拗步进身:“朋友,你就接招吧!”
身形倏然一转,转到这黄衫少年的左侧,右掌横切这少年的肩头,左掌却从右肘下穿出,以食、中两指,猛点他肋下的血海穴,掌心内陷,却又满蓄小天星的掌力。


这无翅神鹰虽是骄狂跋扈,但一动上手,却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半点轻敌之态,用的也决不是那种踏洪门、走中宫一类以强击弱的身法,他竟避重就轻,先绕到这少年的身左,出招之间,虽攻实守,早就先把自己的退路留好了。
这管神鹰此刻出招之间,竟显出来比先前和云中程动手时更小心。
他这一招两式,快如电火,那黄衫少年长笑声中,身形略展。
管神鹰掌方递出,忽然觉得眼前空空,就在这一刹那,这黄衫少年竟然形如鬼魅,身形展动间,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大惊之下,已听到自己身后暴喝一声:“第一招。”
管一柴心魄皆失,顾不得转身回顾,猛然向前一栽,就地连翻几个斤斗。这江南大豪,黑米帮首,此刻竟使出“懒驴打滚”这种见不得人的招式来,简直是无赖们的身法了。
群豪不禁大哗。这些闯荡武林多年的豪士,所遇之事,却从未有一件更奇于此事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在一招之下,使得武林侧目的黑米帮总瓢把子管神鹰,虽未落败,却已丢了大脸了。
群豪哗然声中,管神鹰站起身形,只见那黄衫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前,带着满脸不屑的微笑,望着自己,冷冷说道:“还有两招。”
此刻这无翅神鹰心中,正是羞愧两念,如潮翻涌。行家一伸手不用多看,就可以分辨出身手的强弱来。
这管神鹰并非不是明眼人,人家这种身手,自己不但见所未见,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自己一向颇为自傲于自己的身手,但此刻一招之下,连人家的身法都没有看清楚,就落了败相。
那多臂神剑此刻亦是面色大变,因为他已从这黄衫少年的身上,想起一个人来。他确信自己老眼无花,自己看出的事,是绝对错不了的。
那黄衫少年缓缓昂起头来,目光从那管一柴身上,转望苍穹,嘴角的笑容,扩散得越发开朗了。然后,他低下头,朗声又道:“还有两招!”
这四个字,像箭也似的,射进那江南黑米帮魁首管神鹰的心,他感觉得到,满院群豪,似乎也都带着一种冷削的目光在望着自己。他若像二十年前那么年轻,他一定会势若疯虎般扑上去。


只是,他此时的年龄已经够大了,人生的体验,也使他变得足够世故。他正是所谓一点就透的老江湖,深知自己那一身仗以称雄武林的武功,在这少年的诡异身法面前,有如皓月当空下的萤火之光,自己纵然还能再出手.也是落得自取其辱。
于是他长叹一声,目光呆滞地望着这黄衫少年,沉声道:“我管一柴有眼无珠,看不出朋友是位高人。但我管一柴还不是瞎子,此刻已低头认栽。朋友的下余两招,也不必施展出来了。”
群豪又哗然发出一阵响动。多臂神剑云谦的两道浓眉,皱得更紧,突然附耳向横江金索楚占龙低低说了两句话,那水路大豪的两道目光,立刻也在这黄衫少年上下一扫。
只见黄衫少年两眼上翻,只微微“哦”了一声,对这无翅神鹰管一柴的这种认栽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管神鹰干咳了一声,道:“我管一柴自知学艺不精,可也不是个庸才。像朋友这种身手,在下敢说的确是出类拔萃。不知道阁下能不能将大名见赐,让天下武林宾朋,也好知道当今武林中,又出现了一颗异星。”
这管一柴能成为一帮之主,果然除了稍微骄狂跋扈些外,城府却是极深。此刻他心念转处,突然对这黄衫少年恭维起来。
他如此一说,群豪也不禁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这武功诡异高绝的少年的大名。这些草莽豪客,都是直肠汉子,先前虽然不满于这少年的狂傲,但此刻为其武功所慑,却不禁对他有些倾倒了。
这黄衫少年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长笑声中,朗声说道:“管朋友不以胜负为念,的确是胸怀磊落的好汉,在下方才多有得罪了!”
管一柴目光一转,已知道这黄衫少年,虽然武功绝高,却是初出茅芦,是个喜欢人捧的角色。他知道自己这一着棋,无疑是下对了。
却听他语声微微一顿之后,明亮的目光扫视群豪,接着又道:“在下岑粲,初出江湖,来日还要请管朋友多多照顾。‘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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