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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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野狂风呵呵大笑,故作大方地挥挥手道:“漂亮的娘们,你们尽管挑选,不过孩子吗,多给我几个。”
河内千里把收刀回鞘,拍拍守野狂风肩头,揶揄道:“兄弟真是恶趣味,尽拣这些丑婆娘和小孩子干什么?”
守野狂风耸肩摊手,不屑地道:“老大吩咐下来,叫我这么办,你管那么多干吗?办你的事去,汪龙头办事出人意表,神鬼莫测,岂是你们这些人能理解的。”
河内千里其实也想知道汪直大量承招妇孺俘虏的原因,故不止一次向守野狂风虚心求教,但守野狂风就是不肯透露一丝口风,让河内千里心痒难搔,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搓手叹息道:“汪龙头办事真是出人意表,神鬼莫测啊……”
这几个强盗当时就在打谷场把俘虏分拨停当,各奔前程,凯旋归营。那些被俘妇孺一个个温顺如猪羊一样,叫她们往东走就不敢向西行,真是又乖又听话,让倭寇觉得无比惊奇,管理起来也特别省心。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这些人被纳入守野狂风押解的俘虏队伍中,成年男子都做挑夫,替倭寇运输抢来的辎重物资,妇女即替倭寇带孩子,一路投东南方向逶迤而行,望钱塘江边走去。
这次骚扰浙江地面的倭寇有多少人呢?说来也可笑,四股倭寇人马加起来不过一百人左右,其中进入钱塘县城捣乱的倭寇不会超过二十个。守野狂风、河内千里等区区二十多个倭寇便把拥有数万居民的钱塘县闹得鸡犬不宁。居然发生如此丢脸事,确是中土天朝人民的耻辱。在信息不对称的年代,人们以讹传讹,片面夸大敌情,无限制的恐惧感觉让人们干尽蠢事。
世间没有悲剧,只有愚味。世间没有蠢事,只有恐怖。在恐怖的意识支配下,人们什么蠢事都能干得出来。几万人躲避二十多个倭寇的笑话,确实只有这个神奇的天朝才有。
第八章 贼乱海滨(5)
一般倭寇攻城略地,杀人越货,都是以抢掠金钱美女为主。可是这个替汪直打下手的守野狂风性格却是这么古怪,只要孩子,而且多多益善,什么缘故?
倭寇们从事的是一项风险系数极高的走私贸易生意,他们每天置身于高危环境中,被大明官兵抓住不免掉脑袋,就算没给官府逮住也用不着高兴得太早,在东海、南海、太平洋、印度洋上驶船扬帆航海,飘泊游弋,遇上大风巨浪沉船是迟早的事。况倭寇海盗之间黑吃黑火拼的事也不时发生,因此倭寇海盗的寿命一般很短,能够活到三十多岁的倭寇海盗几乎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多数倭寇海盗都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挂掉,以致倭寇的头头们总觉得人手不足,来的比不上死的快。以前,倭寇上岸烧杀掳掠,抢到妇孺一般是卖给地主豪强们作奴仆使用。明朝嘉靖年间,官军与倭寇冲突日趋激烈,倭寇海盗在战斗中减员十分严重。汪直和徐海等倭寇头头们为了扩充壮大海盗队伍,开始打起孩子的坏主意来,把抢到的儿童作为补充更新海盗营盘的主要新鲜血液。这些小孩子被倭寇调教到十三、四岁左右,就成为倭寇的主力,替倭寇作开路先锋,卖命送死。
倭寇把掳掠小孩子的勾当称作抢猪仔。猪仔除了卖给各国地主豪强作奴仆之外,同时也是补充倭寇军营的主要兵力来源。
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就是倭酋守野狂风心目中质优价廉的猪仔。
虽然在倭寇阵营中成年海盗也很多,但是只要海盗与大明官兵发生冲突,打头阵的一般都是海盗平日畜养训练的猪仔们。作为成年人,三十岁以上的海盗无论平日欺男霸女时多么可恶凶狠,战斗时都差不多变成乌龟,除非老命受到威胁,他们才会被动抵抗。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主动出击的。这当然不是他们成熟了,开始变得理性。而是他们也是人,同样有人性弱点,也同样贪生怕死。当你已抢到几百几千两银子,有几个老婆侍妾,甚至拥有田产房屋的时候,你会怎么想呢?你大慨不会象年轻人一样血气方刚,不顾一切向前冲吧?这就是倭酋守野狂风抢猪仔作为补充更新海盗营盘新血的理由。
童兵,少不更事,血气方刚,没有几个真正明白死亡并对死亡感到恐怖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诱惑足够的刺激,他们永远冲锋在前,而且越危险越觉得好玩。对这些倭寇阵营中的少年来说,打仗也是一场游戏,一场最刺激最好玩的游戏,他们乐意而且不要命地参与这场危险的游戏,并以最残酷最冷血的手段干掉对手。
守野狂风把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押到钱塘江边,早有一条单帆商船待在海岸附近,接应他们。
这些俘虏中间,有几个妇女意识到自己可能踏上一条不归路,船只一旦扬帆出海,她们可能从此背井离乡,永远不能回家了。许多女人都为此伤心啜泣,但她们没有能力改变既成事实,只能逆来顺受。
“猪猡,鬼叫什么,有本事叫你的男人来救你!”众倭寇一边嘲笑这些妇女,一边拳打脚踢,驱赶牲口一般把这帮妇孺赶上船中,关进又黑又脏的船舱内。
王婆留甫入船仓,身体马上感到严重不适,一股强烈的屎尿骚臭气味直钻人的鼻子,中人欲呕。而船只刚刚进入大海中间,上下起伏,左摇右晃,让人受尽颠簸之苦。许多妇孺都呕吐起来,一时间,呻吟声,咒骂声,混成一片,让人觉得身处屠宰场一样恐怖莫名。
船只离岸扬帆东征,乘风破浪航行了几个时辰,在一个离岸几十公里的海岛上停泊下来。
幸好这样炼狱般的煎熬只是延续了短短的几个时辰,如果一个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待上十天半月,肯定会出人命的。王婆留在上吐下泻中感到船只停下来,随着“咣当”一声刺耳巨响,仓盖板打开,一缕强烈的阳光投射到船仓中间,清新的略带咸味的海洋潮湿空气开始在船仓流动。王婆留随妇孺们排队挨个从船仓爬出,眼晴刚刚触及外面的阳光时,他的瞳孔禁不住一阵收缩,眼泪也涌出来了,半响睁不开眼来。
王婆留抹掉眼泪,睁大眼晴打量眼前的奇境,一块他从未见过的“新大陆”呈现在他眼前。岛子不大,从东端到西端,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半个时辰就可以跑到尽头。岛子中间有个高岗,岗上有一片树林。都是南方海边常见的椰子树、红树林,还有竹子。岗下旁山筑起一道礁石城墙,城墙内是一片临时修建的竹篱茅舍,木屋板房。房屋数量也不少,一直延绵至岗顶上,大概有几百间上下。
“这是什么地方?”妇孺中间有人嘀咕道。
“猪仔岛,买卖猪猡的墟市。”一个倭寇乐呵呵接口说。倭寇盗口中猪猡当然是指大明朝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最瞧不起这些自谓天朝上国的顺民,象猪一样做稳奴隶,没有一点血性。倭寇绝对不敢把佛朗哥人、罗刹人呼作猪猡,因为这些来自欧州的富有侵略性的海盗听见这侮辱人的话,肯定跟他们决斗。而中土天朝的聪明人一般都认为这样做不值得,他们都是超级“忍者神龟”,忍功惊人,无论倭寇怎样羞辱他们,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一行人被倭寇押着鱼贯走入城墙内,城门入口居然挂了个木匾,上书“猪笼寨”三字。只见猪仔岛倭寇的猪笼寨颇具规模。寨里有酒家、赌场、药铺、粮茶店、布庄、还有“卖”春的妓馆……真是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当,样样俱全。
当然,猪笼寨几条街道最热闹的地方是“猪墟市”。墟市分成三个区域,“公猪行”、“母猪行”、“仔猪行”。其中母猪行最热闹,此无他,皆因“母猪”可以下猪崽,一举两得,价值自然水涨船高。市场整日人喧马叫,来自日本、南洋诸岛以及佛朗哥国的“猪”贩们在墟市穿梭往来,议价讲数,忙着谈生意做交易,直至太阳沉入海水之中,方才散场停止交易。
猪仔岛是倭寇进入江南内陆的一个跳板,也是倭寇贩卖人口的中转站,各国的商人都慕名而来,到这里物色购买奴隶。倭寇也在这儿与来自欧州和南洋诸岛的商人交换情报,进行贸易往来。比如某国商人在这里放出风声,说他要瓷器、茶叶、药材若干数量等等。倭寇在这里囤积货品,有货便立即交易,没有货便设法登陆上岸去筹集货物了。对倭寇来说,所谓筹集货物,无非再次上岸抢劫罢了。也有一些大胆的奸商污吏把走私货拉到这里跟倭寇做交易,当然这些有门路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黑白两道都有援手,且他们也跟倭寇上交下接,同尘和光。倭寇默认这些人参与他们的经济活动,并不为难这些能人。
第九章 寇营新血(1)
守野狂风把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押入岛上倭寇营帐之中,严密控制监护,并不允许这些妇孺自由走动。
猪仔岛分成若干个区域,由几路倭寇控制起来,各自管辖自己的地盘。各路倭寇虽然不免争权夺利,但他们毕竟是个利益共同体,所以既争斗又团结协作。守野狂风的营盘在猪仔岛东区,汪直在这里布置了一支能征惯战的海盗部队,命令五百余名倭寇长期占领着这个战略要冲。连同其他几路倭寇,猪仔岛至少盘踞着二千名海盗。
守野狂风把俘虏安置妥当,带着山本流水赶到营中高脚楼拜见他的顶头上司老白成。高脚楼是一间占地近千平米的紫檀木板阁楼,楼高三层,整幢楼雕梁画栋,极尽奢华。搭楼木材都是从南洋诸岛贩运过来的,并由能工巧匠设计打造,做工考究,墙板上每个雕花图案都精雕细镂,据说每块木板的打磨工夫就花了几百工时。可见这间阁楼的主人财力是何等雄厚,品味非同一般。高脚楼第一层离地至少将近两米左右,楼主考虑到猪仔岛气候潮湿,所以借鉴的南洋岛国民居底层高悬的建筑风格,建造出这一间富有异国情调的高脚楼。
老白成是汪直家的老管家,一个伺候过汪直父亲的老家人。作为伺候过汪家父子的两朝功臣,老白成在汪直手下的倭寇眼中无疑享有崇高的声望,连汪直都叫老白成作老管家,那些作为徒子徒孙的倭寇更不用提了。众倭寇都管叫老白成作白爷。老白成今年已到耳顺之年,作为海盗,活到这把年纪也够老了。倭寇们作为顽劣蛮夷,当然悖逆侮老,暗地里看不起这个不时发作老昏病的垂死老头儿。但迫于汪直的淫威,只得虚与委蛇,假装听从老白成的管教。老白成跟他儿子小白成共同统御猪仔岛东营的倭寇。
猪仔岛的几路倭寇,其实也不是清一色的日本人,也有不少的明朝江南渔民加入这些倭寇队伍中,甚至还有少数来自欧州的佛朗哥人。总的说来,日本人占多数,中土人次之,佛朗哥人最少。明朝官府把来自日本的倭寇叫作“真倭”,其他落草为寇的汉人即叫作“假倭”。假倭人数在倭寇阵营中所占的比例也不少,最多的时候几乎是对半开。
守野狂风见到老白成,弯腰哈背,作出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然后向老白成请示如何处置最近捕获的俘虏。这家伙表面上对老白成毕恭毕敬,其实他心底巴不得老白成早一点死掉,好让他取而代之,成为这座倭营的总管。
老奸巨滑的老白成岂会看不出守野狂风的野心,但他装聋作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他对守野狂风咄咄逼人的眼神毫不介意,总是慈祥地陪笑,让抱着一肚子怨念的守野狂风无法发作起来。
老白成看见守野狂风前来向他请教汪龙头的最新指示,便把案头一封书信递交给守野狂风说道:“这是汪龙头的紧急命令,你看看吧!”
守野狂风闻言有些慌张惶恐,搓手顿脚道:“这……这个么,还是……你老……念给阿拉听吧!阿拉不认得这些中土文字。求求你念给阿拉听吧!”守野狂风尽管学会听学会讲吴侬软语,但他还是认识不了几个汉字,叫他看汪直龙飞凤舞的书信,确实是忒难为他。他对汪直给他的书信一般不敢疏忽大意,倒不是害怕拥有无上权力的汪直给他一个黑脸,而是汪直是他的财神爷。人人都可以得罪,就是财神爷不可得罪。谁会跟钱过不去?对守野狂风来说,汪直片言只语,都差不多象圣旨一样。
老白成鄙夷地喵了守野狂风一眼,好象说:“怎么样,你现在不会认为我是百无一用的老废物吧?”然后他慢吞吞地捋着花白胡子道:“汪龙头最近接到一单大生意。”
“大生意?有多大的生意?”守野狂风急不可待地追问。既然汪直给他透露接到大订单的消息,意味着他可以加盟入股,从中获利。
老白成伸出一根指头,笑而不语。
“一万两银子?”
老白成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你这家伙真是没见过钱的穷鬼,眼光忒低。”
“难道说……是……十万两银子?”守野狂风觉得心口突突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