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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插队在黄土高坡-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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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向前。

“咱们得给他弄下来啊?”刘炳坤说。可是十几个炉前工,都站着不动,有几个还往后退了退。

“苟石柱,你力气大,你背!”刘炳坤说。

“可,可是他已经死了。”苟石柱心生怯意。

“死了,也是个人啊,你不背,我背!”刘炳坤上前。

“好,我背吧!”苟石柱上前,抓住张得三。没料想苟石柱一抓他的手,还未怎么使力,张得三那只被抓的手连皮带肉脱落下来,露出白白的骨。

“妈啊,烂了!”苟石柱忙缩回手。刘炳坤见状,忙脱下大衣铺在张得三身旁,把张得三推到大衣上,没想一推,张得三原来身上的大衣,工作服,毛衣,秋衣,一层层化作灰尘散落,连脚底下的牛皮鞋也变成灰烬,从脚上脱落下来,变成一个光秃秃,赤条条,烧得红一块白一块的熟人,只有那两腿间的物件,被烧得直愣愣挺着。

刘炳坤将张得三用自己大衣裹好。“对,”苟石柱说:“抓住大衣抱下去!”于是苟石柱抓起包好张得三的大衣,刘炳坤在前面背过身托着,刘炳坤倒行,苟石柱抱着,一节节下到炉台……

老边头住进医院,一住一个月。有人说他是在炉顶上让煤气熏的,有人说他是被张得三吓的,还有说老边头见烧死了人,怕追责任追到他身上,怕负法律责任,逮捕他。所以装死充痛,急中生智,在炉顶故意装出昏倒的,别人问他,他说当时昏倒,不记得当时的事,一推六二五,炉前没了工长,刘炳坤在几个月前提了炉前班长,所以这一个班炉前工长的工作暂时就由刘炳坤代理。

刘炳坤最近好事连连,和陈鲁平刚结了婚,二人回北京办了喜事,回山西厂里又请同事相好的喝了顿酒。而且看着陈鲁平的肚子似刚得了雨水淋的西瓜,眼见往大了长,心里别提多高兴。碰到张得三被烧死,老边头住院,他又代替工长,估计当工长时候不远了,心里便更加高兴了。

在厂里,指挥班上生产,他一点也不敢马虎,哪时下料,哪时该下料,下多少料,矿石焦炭各下多少,送的风该多少温度,出铁时看铁水成色,看火花判断一下炉内铁水温度,他都仔细观看,仔细计算,才作出判断,然后再下指令。自从他上炉台,当炉前工后,便对这方面勤看,勤问,勤学,也找了几本炼铁技术方面的书,背后钻石开,所以一上手,并不觉得手生。

下了班回家,洗洗,陈鲁平早已睡下。刘炳坤抻过被子躺下,一使力,漂亮的绸子被面竟被扯出一个大口子。陈鲁平惊醒,见被面扯破了,心疼地说:“你盖被,又不是炼铁,小使些力,瞧,多好的被面,我妈结婚时人送的,几十年不舍得用,我结婚才送我,让你生生扯烂,你对得起我妈吗?”

“我没用劲,只一揪,这被面怎么这么糟啊?”刘炳坤想示范一下,又一揪,不料再次扯破。

“嘿?”刘炳坤暗惊,忙看陈鲁平,陈鲁平也感奇怪,坐起,用力扯了一下被面,竟扯了个小口。

正文 第五十章 倒霉连连

原来丝绸被面放时间久了,也是要朽的,别瞧看似好看,确实不结实,不如老百姓的土布被面,虽不流光溢彩,却是个耐用的东西,思物及人,便也觉得嫁与刘炳坤却也不赖。

一月过后,老边头上班了,他绝口不提张得三被烧死的事,别人问他当时在高炉上时吓晕的还是被煤气熏昏时,他也摆摆手,不愿和别人谈及这件事。而且这次上班后,他还拗的很,犟的厉害,他做出的决定以前还考虑一下炉前班长的看法,这次上班他却一点别人的意见也听不进,一切都是他作主,生怕别人夺了他工长职位似的。

这样工作了十来天后,高炉悬料了,而且悬的比较厉害,高炉休风检查,工长老边头带上王大力,杨树林拿上管钳,电筒上到高炉三层平台去打开上面的一个防爆孔,从防爆孔看看高炉内是否结瘤。

三人顺铁梯伤到近二十米高的三层平台,小圆桌般大的防爆孔上堵着一块铝板,他们只要把压在铝板四周铁圈上的螺丝拧开,卸下,铝板便能拿下。那时防爆孔便现出一个圆窟窿,从那里探进头去,便可以观察高炉内的情况。

一个螺丝,又一个螺丝,很快便卸下一半螺丝了,王大力说:“边头,咱们卸防爆孔铝板,一拿下铝板,会不会爆炸啊?”

“为甚?”老边头问。

“爆炸有三个条件,温度,密闭容器,煤气和空气适当比例。”王大力说着上技术课时老师讲的知识。

“甚毬的比例,没事,以往打开过几次防爆孔,也没炸。”老边头认为驳了他的面子,拧口道。

“以往没炸,是因为都不是刚停送风,都是停风几天了,或是料钟打开放了炉内煤气了,煤气不多,当然不炸了。”王大力讲道。

“没事,打吧!”老边头坚持。

“你正面往下拿铝板吧,我躲一边。”王大力有些害怕,边说边侧身躲到防爆孔一侧,用管钳下另外的螺丝,杨树林在另一边拧另外剩下的螺丝,螺丝下完,王大力和杨树林在两边往下卸下压在铝板上的铁圈,铁圈拿下,铝板还黏在上面。

“毬的怪了,你们北京咋都那么怕死,来,我拿!”边工长边说,边从防爆孔一侧走到防爆孔正面,拿改锥撬开铝板,拿了下来,说:“瞧,爆什么炸……”话还没说完,防爆孔内喷出一股火柱,速度之快,如闪电,火柱之大,直径近似一米。

随后听到高炉内“轰”的一声巨响,王大力侧身蹲下三层炉台铁梯上,手扶铁栏,就这样还被吹得仰身撞在铁栏。火和烟中,他看到一人被从铁护栏上吹起,在空中好似打了个跟头,向下跌去,跌到二层炉台护栏上,好像碰了一下,又向下跌,跌到一层炉台,那人竟抓住一层炉台的护栏,挂在护栏外。

待火和烟淡薄后,王大力发现,工长老边头原来站的地方空空如也,炉台铁板上罩着一层还闪着点点火亮的厚厚的黑灰。老边头呢,是不是刚刚飞落那人便是?王大力想到此,心下便慌乱起来,忙又寻找杨树林,仔细一看,杨树林脑袋仰在铁栏的一个孔外,肩膀以下半倚着在铁栏里。

杨树林半个脸漆黑,半头头发也烧成一个个小卷卷,极短,紧贴着头皮,“树林,怎么样?”王大力忙把他的头从铁栏的孔里顺出,急切地问。

“哥们,差点把我崩飞了,幸亏听了你的话,说怕爆炸,我侧身呆着,才没飞出。老边头呢?”

“可能崩出去了!”王大力说。

“什么?”

“可能崩飞了!”王大力大声说。

“你说清楚点,我听不清!”

“可能崩炉台下面了!”王大力声音又加大了。

“噢,你说他下去了!”王大力看着半黑脸的杨树林,看着他黑色的面孔中说话时露出的白牙,心中好个悲壮。

老边头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满脸漆黑,上面涂了一层獾油,油亮油亮的,眼皮肿胀,像半个发黑了的杏的侧面,而嘴唇更是胀的鼓鼓的,像两截香肠叠在一起,他睁开眼,露出眼白,鼓着不灵动的嘴唇,对刘炳坤,苟石柱和王大力说:“谢谢你们来看我,还给我买这老些东西。我命大啊,要不是在掉下的时候抓住一层炉台护栏,十个我也摔死了。”

“你本事大,肯定你们家是杂技世家,你小时候学过杂技!”刘炳坤玩笑说。

“疼不疼?”王大力看他脸黑黑的,忙问。

“咋不疼啊,像把脸整个割下来似的疼,抓又不能抓,挠又不能挠,又疼又痒,把人整死了,你看我脸,是不是长新肉了?”

王大力低头一看,果然见他那黑脸的一层痂上裂开了几道小缝,缝里现出粉白的肉色。“是长肉了,你是脱皮换肉,好了后,你的脸变得和小孩屁股似的,又白又嫩!”王大力也戏说道。

“你们别胡扯毬啦,这烧伤得过两个冬,两个夏,皮肤才能回本色。”边工长说。

“杨树林没和你住一屋?”刘炳坤问。

“那不是吗,躺着睡呢?”老边头说。

王大力一看,在边角靠窗的一个床,果然仰面睡着一人,“树林,树林!”刘炳坤上前叫道,杨树林仍旧酣睡不醒。

“他怎么了,聋了?”刘炳坤问。

“他就是聋了,爆炸把两耳膜都烧坏了,这补不了,要到北京。”老边头说。

“上炉顶开防爆孔去了三人,俩人受伤住了院,就你没事。”苟石柱对王大力说。

“没事就好,咱别都有事,全残了,落个残须断尾的,还没老婆,咋办?”王大力回答。

可是自老边头和杨树林出事后,王大力心慌慌的,干活都小小心心,恐怕再触霉头。但是你越躲祸,祸越寻你,终有一日祸还是寻到王大力了。

那是一天出完铁后,铁口已堵上,王大力正准备把铁壕内的残铁钩出,没料想这时堵上的铁口又吹开了,火苗挟着火红的焦炭一下吹出几丈远,像炽热的流星雨一样,在炉前喷射起来。

王大力正在它的喷射区内,火苗和红焦炭打在他身上,立刻烧着了他身上的工作服和工作帽。他急忙后退,慌乱中,一脚踏上炉台另一侧的渣壕里,渣壕里的残渣上面已结了硬壳,黑棕色,亮亮的,像浑浊的玻璃。

第一脚还好,没有把渣壕上面的硬壳踩破。第二脚,王大力便觉“扑哧”一下,脚便陷里,随即他感到脚面一阵灼痛,他忙拔出脚,后翻毛牛皮鞋立刻腾起火苗。

“水!”他大喊,拿水管的炉前工立刻向他喷水,粗大的水柱浇灭他衣服和鞋上的火焰,他想把皮鞋脱下,刚一拿鞋底,鞋底便掉下,只剩下小小的一片,而鞋帮也烧得只剩上面不多部分,再看脚面,肉也烧烂一大片,连大脚趾和二脚趾的指甲盖,也烧的半糊半白的,像炸的虾片。“完了!”王大力叹道。

王大力躺在病床上,被子只能盖住上面,受伤的脚因为涂满了獾油,只能放在被子外面。“咱哥仨倒凑齐了。”王大力说。

“谁说不是呢,我想,我和树林被烧了,只有你福大贵大,没被烧,想你还躲过这劫呢,不承想,你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工长老边头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我是觉你们俩人太孤单了,过来陪陪你们!一人不赌钱,而人不喝酒,三人不划拳吗……”王大力说。

“你们说什么呢,大声点,我听不清!”杨树林在里边的病床上大声喊。

“王叔叔!”随着病房门被推开,梦琼和徐风霞走了进来。

“你们来了!”王大力一见她们母女,感到有些意外。

“我们到你宿舍,听鲜可欣说你脚给烧了,我和梦琼来看看,严重吗?”徐风霞来到王大力病床前,低头仔细看了看王大力涂满獾油发亮的脚。

“没什么事,一个月就好。”王大力说。

“怎么肿的像茄子似的,好了走路受影响吗?”徐风霞关切地问。

“医生说只是皮肉伤,筋骨都没烧到,伤好后,走路不会受影响。”

“不会瘸吧?”梦琼也走过来,趴在病床边,睁着两只大眼好奇地看王大力受伤的脚。

“别看了,脚多臭啊!”王大力说。

“叔叔脚不臭!”梦琼先笑着吐吐舌头。

“你王叔今后脚瘸了,不能走路了,谁伺候他啊?”老边头问。

“我和我妈!”梦琼大声说。王大力发现,孩子的话一说出,徐风霞脸上显出两朵红晕……

“那是谁啊?”徐风霞和梦琼一离开,老边头便问。

“是我们一个村插队的知青。”王大力答。

“怎么看着不像?”老边头不怀好意地问。

“怎么不像?”

“我看她对你那个关心热乎劲,怎么看像你婆姨?”

“你别胡说,人家有爱人。”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三个条件

“他爱人在哪?”

“在金矿。”

“是拿个蟒仙庙求佛的那个人吧?”一直没说话的杨树林突然说了一句。

“那人不是个东西,听说他还打老婆,还赌,还搞女人。春节时来你屋住的就是他们娘俩吧。”王大力默默地点点头。

“我看这女人不赖,挺沉稳的,像个教书先生。”老边头说。

“她就是老师,在县城教书。”

“哦,怪不得呢,你可得抓紧,不然,就没戏了。”老边头继续说。

“人家有丈夫。”

“她有丈夫咋啦,有丈夫对她不好,可以离吗,那个孩子不赖,又聪明,又让人喜欢。我看长得也挺像你,是不是你底下和她搞出来的娃?”老边头越说越没谱。

“别胡说,人家娃有亲爹,就是那蟒仙庙求佛的人!”王大力解释。

“那个狗屁爹,什么玩意,哪如你,不管他是不是她亲爹,让她认你当爸就行了!”杨树林这时倒不太聋了,站起,走到王大力床前说。

“别胡说了,说咱们倒无所谓,人家可是有夫之妇,说多了,损人名誉呢。”

“别装样了,她能领着娃看你,春节还能在你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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