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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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对什么是什么?”单丁一不解。
杨青松见他不解,忙解释:“打个比方说吧,天上白云几朵,对仗呢,对的句子便是地上黑粪三堆。天上对地下,白云对黑粪,几朵对三堆,这就是比较工整的对仗了。”
可是白云对黑粪,单丁一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见杨青松讲的嘴角起白沫了,便不好打断,继续听他讲。
杨青松继续说:“今体诗呢,好的是郭沫若,《瓶》写的不错,还有那个贺敬之,回延安写的不错,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诗的意境有了,节奏有了,也押韵了,还有那个谁的《大堰河我的母亲》这些都是写的好的今体诗。
再如歌词也是今体诗,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也有意境,有节奏,也押韵,诗如画,读诗,让人产生一幅画的感觉就是意境。
如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大雪江面上,一个小破船上,一个跛腿老头,缩赛黄发,戴着一个破了大洞的草帽,拿着根弯竹竿,在江面上钓鱼,这意境,让人想起来就冷,就静,心都有冻上的感觉。”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油坊
单丁一被这位老兄煽的天南地北的,简直有些不知所云,这些高论,在这个农场的破屋里,从这个满脚,满衣泥泞的人嘴里说出,简直有点像佛祖口吐莲花的感觉。
田新雨被分到油坊工作。
油坊是二小队的副业,田新雨被分到二队,二小队队长考虑到知青刚来村里,无家无业,手脚干净一些,不会从油坊往回偷油,便把田新雨安排到油坊工作。
队里的油坊是在一个五间房的一个院子,中间一间房有三间房大,是榨油坊,两边的房子是库房,一边是装生料的,一边是装扎好油的。
田新雨来油坊上工的第一天,便把他高兴坏了,因为油坊真是个好地方啊,一缸缸的油,一桶桶的油,都摆在你面前,头一天去,油坊的班头和三个伙计,就请他吃了顿炸白薯片,吃得他满肚流油,满嘴流油。
他新去,也不会干油坊里的活,也就是扫扫院子口,把地下缸里的油,用瓢舀到桶里,然后再倒入地面上的缸里。
干了两天,他熟悉了,把炒好的棉花籽或胡麻籽,用麻布包好,套在铁圈里,一个挨一个横着码好,最后顶块厚铁板,铁板后面顶着一根大根子,棍子是固定的,在铁板和棍子间加楔子,一个个加,把套着铁圈里包好的棉籽或胡麻,一点点挤扁,油就从麻布间流出来,流到下面的槽里,再从槽里流到槽头一个埋在地下的缸里。
油坊里的三个伙计都是横粗楞壮的,力气活就是抡起大锤往里砸木楔子,一个个楔子都尺把长五六寸宽的,大锤更是杆细锤头大,尺把长的大锤头,不是铁的,是石头的,让油浸的油亮亮,竿细头沉,抡起大锤,竿都成了弓字形,颤颤巍巍,配上几个彪形大汉,一锤一锤的,确实有力。
田新雨抡了一会儿大油锤,胳膊就酸了,锤难举起,好容易使劲把锤举起来,自己又站不稳,往后又倒退几步,抡下的锤头砸不到木楔上,差一点倒砸到自己脚上。
油坊的班头是个黑瘦精干的汉子,也姓李,叫李运来,四十来岁,见人不笑不说话,可他那笑,又不是大笑,好像故意挤出来让人看的,有点皮笑肉不笑,一笑总露出门牙尖上黑黄黑黄斑,让人感觉有股阴沉的劲头。
班头李运来见田新雨抡不动油锤,便笑着说:“北京大学生,刚来,肉嫩,抡不动油锤,你说这个队长为甚派你来做这苦活,看把俺娃累的,你干点别的吧,去包料把。”
田新雨只好去包料。包料,就是把炒好的棉花籽用麻布包成一个包,用铁圈套住,一圈圈排好,用楔子把他挤紧,榨出油来。田新雨用麻布包料见旁人也不指点他。
他见这活也容易,便也学着别人的样,把麻布摊地上,往上铲棉花籽,但是铲多少为准呢,他有些犹豫,他问身边也在包料的伙计:“哥们,这一包包多少料啊?”
“差不多就行。”那个伙计头也没抬。
田新雨照着旁边伙计的样,也包好料,上上铁圈,把包好的料放到油杆前头,这一榨,他包了十几包,榨油开始了,抡锤的抡锤,扶杆的扶杆,上楔子的上楔子,一会,油慢慢地从包料麻布的缝隙中流了出来,流到槽里,再缓慢地流到埋在地下的缸里。
当铁圈和铁圈互相紧紧碰在一起时,榨油就完成了,等上一锅烟工夫,开始卸榨,把楔子一个个打掉,铁圈和包着的料便能拿下把料从铁圈中打出,脱掉麻布,便是一个个榨掉油的扁圆的棉花籽饼,伙计们便把这些饼垛到油坊屋外,等着牲口圈拉去喂牲口,或拉到田里当肥料。
田新雨正为自己的劳动感到高兴,这时,他们二小队的小队长进来了。他瞅了瞅坐着的一个个伙计和田新雨,又瞅瞅埋在地下缸里的油,说:“为甚这老少,这油咋榨的?”
“不少啊,刚榨的!”班头李运来忙凑上前笑着说。
“你哄鬼呢?一榨出多少油我不知道?”二小队长说着,走到屋外,掰下一块棉花籽饼,用手搓搓,用手碾碾,用舌尖舔舔然后说:“咋榨的,这里为甚还有这些油?”不知怎样,班头和几个伙计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田新雨的脸上。
田新雨被大家瞅得不知所措,忙说:“我又没榨,我只是包包料。”
“说的就是包料的,你料包的少,怪不得榨不净油。”
“这是为甚?”田新雨一时反映不过来。
五十多岁的小队长预期缓和了下来,边弄手中的棉花籽饼边说:“你料包的多,挤到铁圈里就挤的紧,包的少,挤到铁圈里就松铁圈就这老窄,松,自然就榨不出多少油了,当然也不能包料太多了,太多就挤不到铁圈里,都挤到外头了。”
田新雨这才明白,这也有技术,班头李运来为甚不事先告诉自己一声呢?
班头李运来不但没教给田新雨榨油的技术,反而田新雨却吃了班头李运来一次大亏。
那天,油坊里几个伙计好像不约而同地都有事出去了,油坊里只留下班头李运来和田新雨两人。班头李运来在院里的一口大锅里炒胡麻籽,小小的胡麻籽比芝麻还细,还小。
白的黑的,混在一起,一会儿,院里便漫开了炒胡麻的香味,这香味和芝麻的香味不相上下,好闻极了。油坊榨油主要榨棉花籽油,因为村里有一千多亩棉花地,产的棉花,除折成公粮交国家外,棉花籽村里便都留下了,便榨了油,胡麻,村里种的不多,才二三十亩,胡麻产量又低,但胡麻油好吃,所以村里看着金贵,油坊榨胡麻,也不是经常的事。
田新雨来油坊十多天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炒胡麻。他便来到大锅前,见班头李运来炒胡麻。李运来见他过来了,便顺手从锅里用铲子铲出一两来胡麻,放到锅边登上的一个小碗里,小碗里有点盐,他用手和着胡麻搅了搅,递给田新雨说:“尝尝,尝尝。”
田新雨抓了点放到嘴里,一嚼,真有点像芝麻烧饼上的芝麻的味道,好吃的很,于是,便又捏了一点,放到嘴里。这时,只听班头李运来突然蹲下捂着肚子说:“可不得了了,{WRSHU}吃甚吃毬坏了肚子,我得阿去了。”说着,指指锅,“给我看一下,马上就来。”说着,跑出院子。
田新雨看着锅里炒的胡麻籽,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油坊技术含量第一的便是这个炒字,油出的多,出的少,出的好,出的赖完全在这个炒字上。炒嫩了,油出的少,炒老了,油有糊味,可是要掌握什么度呢?他不知道,大概和炒花生瓜子差不多吧?
他想象的该如何炒,便用大铲子在锅中翻动起来,锅中和胡麻籽一起炒的还有一些蚕豆般大小的狮子,随着铁铲的搅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时,伙房一个叫二黑的伙计进院了,见田新雨在炒胡麻籽,大惊,问道:“为甚你在炒胡麻?”
“班头阿去了,让我看会儿。”
“这是能看的?糊了。”说着拿起锅边的手套,递给田新雨一付自己拿一付两个搭着把锅抬起,将炒的胡麻倒在地上的一个大床板上。
“白的胡麻还没怎么变色呢,怎么就糊了?”田新雨不解。
“哪能炒到变色啊,倒出来一会就变色了,如果锅里变了色,倒出来就湖了。”果然,田新雨见到倒在门板上的胡麻,由于余热的加温,一粒粒白色刚刚褐色的,慢慢都变成深褐色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班头李运来才提着裤子回来,见胡麻已出锅了,惊诧道:“炒好了,出锅了?”
“嗯。”二黑和田新雨同时道。
“炒的不赖,就是糊了点,刚学炒,没甚。”
胡麻油榨出来了,棕黄色,比棉花籽油颜色淡,也清亮。闻着香香的,但有一股淡淡的糊味。班头李运来很高兴,下工后,他用油瓶子给大家一人灌了一瓶子胡麻油,然后又舀了几瓢棉花籽油倒在胡麻油缸里,搅一搅说:“这就看不出来了,胡麻炒的有点老,有糊味,就闻不出棉花籽的辣味了。”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说:“胡麻油可是个稀罕东西,大伙天黑后再拿回去,别让人看见。”
田新雨觉得班头李运来有些不善,处处挖坑陷自己,想把自己从油坊轰走,但他心里想:你想轰我走,我偏不走,我看你怎么着?
田新雨便做事谨慎起来,包料,他已经掌握了包料的轻重与多少,炒料,除棉花籽,向日葵籽偶尔炒炒外,胡麻和芝麻他是从来不炒的,见到胡麻和芝麻倒到锅里,他便离的远远的,再不替别人在炒这金贵东西时看锅了。
可是,有句俗话道:防不胜防。田新雨左防右防,终究没防住班头李运来的一招,终于被撵出油坊。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粉坊
油坊里的油石不能私分和拿回家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在油坊吃油,近水楼台先得月,却是队里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油坊的班头和几个伙计便都常常从家里拿几块红薯,几个土豆,或几个高粱面窝窝,几个玉米面饼子,或一把粉条。
拿到油坊,切成片,拿个铁瓢,用三块砖架起,瓢里倒上半瓢油,折几枝干的树枝或几块木头,高粱杆,干草之类的,点上火,油烧热后,便把要炸的东西放进去,于是油花滚滚,香气喷喷,不起眼的土豆白薯,便变成盒灿灿的薯片和薯条了,玉米饼和高粱饼也变得焦脆脆香喷喷,尤其粉条扔到热油里,哗的一下就膨胀了,变得又粗又长,就着盐沫一吃,跟吃虾片是的。
田新雨在这种环境下便也入乡随俗了。开始,他也从知青伙房拿两土豆,半块半块白薯,在油坊别人炸过吃食后,借着剩下的火和油,把自己带的土豆,红薯炸一下,但慢慢的,他的胆子大了些,有时自己单独起火生灶了,在院里用砖头支起瓢,燃火炸薯片了。
班头和几个伙计看了,并没说他,只是笑笑,他也很知事,把自己炸得薯片,土豆条往班头和几个伙计手里送,班头和几个伙计也吃的香喷喷的,田新雨看他们吃自己炸的东西,认为和他们关系近了,好伙计吃喝不分吗,也就开火生灶的勤了。
一天,外面下点小雨,院里已然不能生火了起灶了,田新雨恰巧这天又从知青伙房顺了几块红薯切成片,带到油坊了。本想盼着多炸点薯片和油坊的几个人打打牙祭,不想,天公不作美,下了小雨,院里起灶是不能了,在屋里能不能起呢,他没见别人在屋里生过火,可是心馋难熬,于是在休息的时候向班头:“外面下雨了,屋里生点小火炸炸薯片行不?”
几个伙计都瞧瞧班头。班头笑笑,露出两颗黑黄的门牙说:“想做甚,就做呗,这是咱的油坊,又不是别人的,谁毬能管?”
这句话无异于给田新雨开了禁,田新雨便在屋里油缸最远的一个角落里支上砖,架上铁瓢,找几块碎木头,倒上油,烧上火,开始炸红薯片了。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屋里香喷喷吃着炸的焦黄的薯片,可惜没有酒,如果有二两酒,那真是半个神仙的日子。
田新雨正嚼着薯片作着白日梦,这时,一个伙计走来了,田新雨以为他要从锅里用木棍夹薯片,没承想,这个伙计却突然伸出左脚,不偏不正,一下把炸着红薯片的铁瓢踢翻了。
田新雨一见,铁瓢翻了,瓢里的油洒在火上,立时火焰冲天,便去拎不远处的一个水桶,但这时班头李运来却抢先一步,一脚把水桶踢翻了,没水救火,火越烧越大,火苗窜的要添着屋顶了。
油坊里到处都是油,屋顶又是柴草搭的,如果把屋顶点火,那就要闯大祸了,田新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油坊伙计二里照着田新雨屁股踢了一脚说:“还楞毬个甚,脱褂,灭火啊!”
田新雨见二黑一边叫着,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跑到屋外把衣服在地上滚几下,沾上泥水,然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