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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光荣岁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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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邹的,不能见死不救。”心如吃惊地问他:“见死不救?你怎么知道我必死?”

邹靖国见心如软硬不吃,说:“你可真够邪的,邪五爷!你就剩一口气了。”黑衣老板脱口而出:“邹老板也是坐过大牢的人,他也不容易!”邹靖国拽了黑衣老板衣袖。

心如心里吃一惊,问:“怎么,你也被俘过?我怎么没听说?”

邹靖国掩饰道:“不,不,被日本人勒索了几天,花费钱出来。”

心如打定主意离开,于是起身说:“我还是走,您另请高明吧。”门外,正巧化装下山而来,躲在暗处观察的白莲,发现自己家的药铺里走出一个人,竟然是心如先生,令她无比愕然。接着,瘸腿胡来了,告知白莲心如出狱是因为他自首,当了叛徒,可白莲自始至终都满腹狐疑。不得已,白莲再次化装侦察,只身冒险找邹靖国联系。

10

乡间集市上,外出侦察的白莲发现一个黑衣人老跟着自己,后来黑衣人走近了,客气地同她打招呼:“巧啊,赶集?”白莲点头道:“赶集,给孩子买点杏。”黑衣人问:“嫁人啦?这柏家小姐,有日子没见还好吧?”香茗只得顺着他话说:“我嫁人了,大叔。”香茗突然认出这家伙是邹老板手下的,她十分警觉地思考脱身之计。黑衣人买了点药材。见四下无人,又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嫁了一个那个?”他用手比画了一个八字。白莲摇头道:“不敢不敢,小民百姓!”黑衣人接着说:“听邹老板说的,听说要抓你哪,小心点。那阵儿在乡下,我看你是好人家的姑娘。”白莲接着套他话,打听邹老板的消息。黑衣人小声道:“俺两家不是一二年的交情了。你家的药铺,不是盘给我干了嘛,你不知道?”白莲脸色煞白道:“不知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父亲为嫁人生我的气哪!”黑衣人挠头说:“我开药铺邹靖国牵的线!女人不出门好,乱,县城抓了共产党的一个大头目,有名的心如原来是一个伪装的和尚。”白莲假装吃惊地问:“哦,和尚也被杀了?”黑衣人笑道:“杀了后面戏怎么唱?他给放了。听说要抓的是他儿媳妇,叫白莲!”白莲打岔问大叔要邹老板的新地址。黑衣人说了他的住址后又说,前不久邹老板被鬼子逮进去了一回。白莲获知了这个主要情报!黑衣人接着说姓邹的如何善良可怜,邹老板喝醉酒的时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一辈子没个儿子,养子又不见影了。忽然,白莲发现了在四周徘徊的猎人,她警觉地应酬了几句,伺机抽身,跳上一辆马车走了。

愤而离去的苑菁,也在孤军奋战。一日黄昏,拖着跛脚的她匆匆赶路,远远看见走来一个手拿钵,衣衫褴褛的和尚,走近了,她陡然一惊,认出是自己的父亲,便大声叫道:“哎,居士。”岂料,心如居士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朝前走。

苑菁掏出仅有的一块玉米饼子给父亲,心如只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继续朝前走。苑菁就一直跟着他,见他消瘦的面容很难过。苑菁含泪念叨:“一打天门裂,二打地门开,三请师傅下山来!你说过,我想要找您的时候,就念这个咒语。”心如突然站住。苑菁轻轻地说:“爹,我是你女儿。咒语真灵,我终于看见您了。爹,哥哥已离开这,他走了,嫂子也没有音讯,大家都躲着我,躲着咱们家的人。爹,您为什么在这?您真的是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到处在传,很难听的话,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心如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苑菁再次追问:“爹,您可以不回答我,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心如仍旧什么也不表示,继续走路。苑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越来越远……

白莲不得已只得找到大伦,让他帮忙查查心如居士是否叛变的真相。而黑衣老板回到药铺,却被邹老板一顿臭骂。眼看着一条大鱼在眼前溜走了。邹靖国暗中成立了一个新“除奸队”,下令追杀白莲和红霞。

形势越来越扑朔迷离,一时真假难辨。山区队伍也举棋不定,下决心查明真相。于是,派邹大伦化装来到太庙自家的轿夫行。邹大伦看着养父,发现他变化很大。这几年没见,他瘦了?瘦得脱相。

见到养子,邹靖国激动得顿时眼眶湿润,喉头紧紧地上下收缩:“没想到,咱们爷俩儿还能见上一面。姐妹该出阁的嫁了人,养母最想念的是你。”邹大伦便接嘴道:“我顺便转回去看看娘。”邹靖国的脸色大变,慌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儿子伸手抓了老爹桌边的手,宽慰道:“爹,我会小心的,看一眼就走。”邹老板好像被针刺了一下,躲闪着,这时,邹大伦才发现他长长袖口遮掩着的半边手,伤痕累累。大伦吃了一惊,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伤成这样?”邹老板摇手道:“没事儿,不碍事。你不能回家,情况吃紧哪。”

邹老板命令道:“你今天马上离开山东。”大伦纳闷问道:“为什么?”邹靖国嗓音嘶哑而严厉地道:“别问,马上走。”大伦问道:“听说县委出了叛徒,是谁?”

邹老板张望了四周,小心答道:“苑心如。整个组织都是他被俘后破坏的。”

大伦吃了一惊,倾身看养父,疑惑道:“听说是组织决定让他自首的?”

邹老板冷笑道:“放屁!我是县委书记,我怎么没听说?”大伦确认了这个铁证如山的结论,怔怔的,将信将疑。啜茶时,抬头无意扫视了周围。他警觉地发现不远处两个轿夫眼神飘游,嘀嘀咕咕说话,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肩部肌肉的线条也没有。脚下布鞋是新纳的,鞋底挺厚,绗线清晰,麻线线头还没被泥土玷污。两顶闲置在院内的花轿门帘一闪一飘,似乎隐藏着什么。“他们不是轿夫!”一个闪电般的念头啮噬他的神经,头皮霎时竦立。他接着问:“心如居士是叛徒,他家人也不可靠?”邹老板问:“白莲她是不是还没走?我正找她。”大伦又一惊,脱口道:“不,已经离开了。”邹老板不信道:“走了?不会,前天有人在集市看见她了,任何人不要信,你以后只能听我的,与我单独联系!”说完,邹老板递给他一个包,交代说,“这是路上的盘缠,还有一点日本人的枪药,带着以防万一。你这一路,住店都按我的安排,路途上过关,可得准备路条。查得特别紧,有麻烦,你就找旅店掌柜的,都是咱家轿夫行的老关系。”在门口四处溜达的猎人突然进屋,邹靖国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邹大伦如同空气似的夺路而出,脚步呼呼生风。

大伦走在街上,头也没回背离他的养父。岔路口,大伦拖着黏滞的脚步他突然转回,走另外一条路。走到了香茗家的药铺,看见很大的牌子:柏氏名医坐堂妙手回春。同时望见了黑衣人的侧影。他惊讶此人如何变成了名医。回想这些天发生的惊心动魄的大变故,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心如先生!几番周折,大伦终于在破旧的寺庙边找到了他。柴门破屋,四敞大开的,老人身上的伤痕还未结痂。大伦急忙上前问候老人,不料,心如始终不抬头。大伦哽咽道:“可找着您了。你怎么不关门?这好人贼人都进出自如。”心如漠然地说:“我是阎王爷划钩儿的小鬼,横竖做不成人了,哈哈哈,我随时等着来人,不是鬼子来抓我,就是共产党派人来杀我!”邹大伦说明来意。心如态度仍旧不卑不亢,没有任何惊喜的波澜。坦然道:“来来去去,无所谓,那些人世间的事,与我不相干。”大伦接着说关于志豪和香茗的事。

心如打断他说:“免了!邹大伦,算你有种,敢来见我。我活着回来,他们没一个来见我。不管我死活,你算个证人,如果你见到他们。告诉他们,苑心如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谁做过,天知、地知、自知!”说话时他依旧目视前方。于是大伦伸手从身上掏出一些东西,说:“心如先生,这,是香茗给您的药,还有一点钱,拿去抓药,养伤,我告辞了。”说完把大洋和枪药放在老人的面前,便离开了。

心潮难平的他萌生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念头。

没几天后,邹大伦打扮成了一个挑柴火的农民,寻到了红霞藏身的村子。一路上,他转弯转了很多圈,生怕有人跟踪。村里,远远的,他看见了一个农妇,怀里抱着一个娃娃。小弈胜。邹大伦也认出是真正的“红霞”。喜出望外加快脚步上前,喊叫:“苑菁。”不料,她却越过树丛透着满脸惊骇,大声说:“你认错人了!快走!”她看见了邹大伦身后晃动的两个人影。

苑菁当机立断回身进了院子,放下孩子,出后门疾步往后山跑。邹大伦不知内情,急忙快步追上,待他气喘吁吁赶到时,只听到两声刺耳枪响……

碧绿草丛里,红霞仰身倒在地上,一缕鲜血好似一根红丝小虫从她的额头爬下耳朵,爬向乌黑的头发,爬向黄土。这一瞬间,邹大伦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瞠目结舌……

★ 上 部 ★

第六章

1

邹大伦找到香茗,催促她尽快离开家乡,并且提出自己陪同香茗一起去抗大分校找志豪。爱情的力量,让香茗不顾一切地上路了。路上,香茗发现大伦身上带着红霞的那把小手枪,有些诧异,追问这枪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大伦不忍告知实情,便支支吾吾搪塞过去。为了安全起见,路过一个小县城,二人在剃头店改头换面,大伦剃了个光头装扮成杂役,香茗装扮成文具店伙计卖毛笔。两人以兄弟相称。一路上有几百里地,穿过敌占区,历经了千辛万苦,大伦对香茗是百般呵护,拼死相保。忧愁可以一夜之间白了人的头,而歉疚也能让人改变了性情,大伦变得让香茗有点不认识了。途中,扛不住香茗再三追问,大伦把红霞牺牲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香茗。

香茗犹如五雷轰顶,情同姊妹的红霞牺牲了,公公心如又是如此境况,她将如何去面对志豪呢?

而志豪到抗大之后,也没有了消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心惶惶,一路上,两人突破重重关卡,一边应付四周的敌人,一边摆脱身后尾随的“除奸队”,还得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大伦用尽自己全力,呵护着暗恋的女人,历经艰辛终于找到了目的地。哨兵带着他们到了连部,士兵们闻讯赶来买毛笔,纷纷问:“老乡,多少钱一支?”香茗如同看亲人一般热泪盈眶,激动地摇头说不要钱,将毛笔送给了官兵们。同时,如释重负的大伦,急迫地向众人打听苑志豪的消息。有人说牺牲了,有人说又上前线了,都没有确切消息。

两人再次失落地站在尘土飞扬的路上,不知该怎么办,香茗难过地哭了。突然,墙上一张告示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熟悉的笔迹,遒劲有力,旁边还有一个小漫画。“你看,是不是,好像是苑志豪的字儿!”她惊呼了一句。

邹大伦也惊讶道:“哪能这么巧,不会吧?你真是太想志豪了。”香茗也满腹狐疑,开始不自信了。大伦安慰她:“没关系,走,继续找。就是走到天边,我也陪着你!”有了他这样的承诺,香茗有了主心骨,两人坐在路旁喝水休息,香茗无意中用踢开了路边一个圆形笸箩,笸箩翻了几下,扣在地上。香茗瞪大眼睛,看了大伦一眼。

笸箩上是个因陋就简画的彩色脸谱——黑白红脸谱。香茗突然惊叫道:“是他,是志豪画的!”大伦也点头道:“是,除了他,没别人!”香茗喜极而泣:“是志豪的!他在这,就在这!”二人都不敢相信,千里迢迢到这儿,看到的第一篇宣传标语真是志豪的手迹。

大伦坐在路旁,远远看见有一支队伍走来,扛着战利品的士兵从他身边穿过。突然,马上的志豪呆住了,即刻下马,一把抓住大伦问:“邹大伦,我媳妇呢?”此时香茗却拖着疲惫的身子直接去了志豪住的窑洞。然而她的力气都不足以支撑她走完最后的石头台阶,她晕倒了。士兵把这个穿着黑棉袄、男女难辨的、因激动而瑟瑟发抖的女子一级一级拖上去。这个女子的身体像一堆残破肌体的零件。她挣扎着、扶着眼前这个戴八路军军帽的男人,轻声问:“苑、志、豪、在哪儿?”志豪俯身抚摸她的额头,含泪答道:“是我!”香茗闻此言,头一歪瘫倒在他的怀里。

粗糙磨砺成黑黢黢的小手,被一只温暖大手牵抚着,志豪握着剪刀,小心翼翼地给妻子剪指甲。温暖的阳光透进来,志豪望着这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在昏睡,她头发凌乱,脸色黯淡,嘴唇干裂。志豪抚摸着她的头发,感慨万千,既幸福又难过。

此刻,大伦也瘫在地上,甩掉破烂的鞋子,泪流满面。抚摸着一路带着的羊皮水袋,像是饮酒一般,痛快淋漓地喝水,水洒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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