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最风流-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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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妻子出来应门答话,问过荀贞姓名后,说道:“拙夫昨夜未归,应是住了友人家里。”再问“友人”是谁时,她却说不上来了。荀贞心中了然,知她必是没说真话。戏志才好博戏,昨晚很可能是去哪儿赌钱了,只是她不肯在陌生人面前揭自家夫君的短,故而托言“住在友人家”云云。他往院里看了眼,见院中屋舍破旧,青苔覆墙,隐见屋内陈设亦甚是寒酸简陋。
他也不揭穿她的假话,只令小任取出些钱,递过去,笑道:“这些钱,请收下。”
“荀君这是何意?”
“博戏者,胜负皆有。嬴则罢了,若是输了,备给尊夫还赌债。”
戏妻怎会肯要!
荀贞笑道:“若是别人,这钱我肯定不会留,但我与尊夫相交已久,对他知之甚深。尊夫才高八斗,随心所欲,放达不羁,非是礼教中人,像他这样的人,不是世俗礼教所能约束的。这点钱,就请夫人收下罢。”戏志才当然不是“世俗礼教所能约束的”,想当日,荀贞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就亲耳听他自己说:赌输了钱被扣在垆中,还是荀彧去解救了他。
戏妻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夫君性子的,听荀贞这么说了,也就不再推辞。
荀贞没时间等戏志才回来,见戏妻收下了钱,也就辞别离去,临走前说:“我有要事,需要远行,等回来了,再来造访尊夫。”出了里门,到了街上后,宣康说道:“荀君,我见你与郡功曹钟君及别的士子交往时,都是彬彬君子,对这个戏志才,你却怎么不遵礼教,贸然留钱?”
“叔业,你没读过《论语》么?”
“康年十五,束发受学。最早学的就是《孝经》、《论语》。”
“《论语》乡党篇里第一句话怎么说的?”
《论语》是每个士子都要学的,宣康十五六时就能把这本书倒背如流,想都不想,即接口背诵道:“‘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何意也?”
“是说夫子在本乡的地方上温和恭敬,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但他在宗庙里、朝廷上却很善于言辞,只是说得比较谨慎。”
“下一句呢?”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又何意也?”
“夫子上朝,在国君还没来时,同下大夫说话温和快乐,侃侃而谈;和上大夫说话正直公正,直言诤辩。国君来了,则是一副恭敬而不心中安的样子,但又仪态适中。”
“夫子为何在乡、在朝,在不同的场合,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他的言谈举止、容貌神态都不一样呢?”
“这,……。”宣康想了想,记起了当时老师的解释,答道,“乡党者,亲近私下人也,有的还是长辈,当温和恭敬。宗庙、朝堂,国家公事也,当勇敢直言。下大夫、上大夫名望德行不同,也应区分对待。君父为天,在君主的面前,应该恭敬不失礼。”
“和不同的人相交,本就应该用不同的态度。郡功曹是儒雅君子,我用君子的方法与他相交。戏君放达不羁,我虽是个俗人,但也应该勉强自己用不拘束礼节的态度与他相交。”
宣康恍然大悟,对荀贞非常佩服,说道:“今闻君言,方知夫子本意。”
荀贞一笑,心道:“其实说这么多,简单十个字就能概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来简单,做起来难,至少你得了解对方,才能有的放矢;又其次,在有的放矢时还得诚恳老实,如发自肺腑。只有这样,才能像光武皇帝那样使人感叹“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才能让对方顿起“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某某也”的知己之感,最终才能“哄”得对方“安得不投死乎”?
这套本领,荀贞其实还未练成,尚在“摸索学习”之中。他在西乡一两年,交际面积扩大,轻侠、士子、乡民、豪强、上官、下属,各色人等都接触了不少,今又被任为督邮,以后接触到的人肯定会更多,只要肯学、肯揣摩,慢慢地练习,总有大功告成、学会学成的那一天。
……
颍川郡之所得名是来自颍水。
颍水是豫州最长的几条河之一,源自颍川郡最西北的轮氏县,先向东流经阳城,再折向东南过阳翟、颍阳、临颍诸县,入汝南郡,再入扬州刺史部,汇入淮河,贯穿了颍川、汝南两郡。
荀贞此次微服行县,就打算先沿着这条河溯流而上,行过阳城、轮氏两县后,再顺着郡界转下、往回走,行郏县、父城、昆阳、舞阳诸县,再北上,行襄城、颍阳县,最后返回阳翟。
阳翟在颍水南岸。出了城外,三人沿河而上。
清河如练,碧波荡漾,堤岸年久失修,时见坍塌。两边的河堤与河床间各有一两丈的距离,其间灌木丛生,野花杂草,蜂蝶成群。暖风一吹,花香、水意纷沓而来。
驱马缓行在岸边的树荫下,荀贞叹道:“这河堤已有十来年没修了吧?我记得上次整修河堤还是建宁年间的事儿,当时皇帝刚登基不久,转眼至今已十来年了。还好这些年来,咱们郡的雨水都不大,这颍水也不是很宽,才总算没有出现过水害啊!”
宣康从没远游过,这自跟了荀贞,又是第一次去阳翟,又是第一次准备环游郡北诸县,很兴奋。不过,他对颍水和河堤没什么兴趣,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他们将要抵达的第一个目的地——阳城。他问道:“荀君,阳城离阳翟多远啊?”
“也不是很远,七八十里。”
“我读史时,见说陈胜是阳城人,就是这个阳城么?”
他问这个问题时,满脸的好奇。荀贞笑了笑,不再说河堤之事,说道:“前秦时,地名‘阳城’者甚多。咱们颍川有个阳城,汝南郡也有个阳城。南阳郡之堵阳在前秦亦名阳城。陈胜应是南阳阳城、即今南阳堵阳人,而非咱们颍川阳城人。”
“噢?为何?荀君为何如此肯定?”
“陈胜是楚人。咱们颍川郡的这个阳城本周之颍邑,战国初,属郑,谓之阳城。后,由郑入韩,再由韩入秦,从未属过楚。陈胜怎么可能会是咱们颍川阳城人呢?”
宣康眼珠转了转,问道:“为何不能是汝南阳城呢?”
“汝南阳城在战国时虽应为楚地,但在当时此地不是县,很可能只是一个乡或亭。”
“荀君怎知?”
荀贞耐心地解释道:“前汉初年封诸王侯国,当时受封在阳城的阳城侯国辖下只有千余户。岂有一县只有千户民的?设而想之,此地在战国时定非为县,凡史载‘某人,某地人也’之所谓‘某地’,通例皆为县名,不指乡、亭名。是以,陈胜也不可能是汝南阳城人。……,而南阳阳城在战国时既属楚国,为楚地,又且是一个县,陈胜的家只能是在这个阳城。”
宣康打破沙锅问到底:“汝南阳城可能是乡、亭,那荀君又怎知这南阳阳城不是乡、亭?”
“你知道曹相国么?”
“曹参?”
“对。秦末,曹相国曾和秦将战于阳城郭东,陷阵,取宛,尽定南阳郡。既然是‘战于阳城郭东’,有城郭的岂会是乡、亭?”
宣康心服口服,敬佩地说道:“荀君,你真博学。”
“我算什么博学!这些,我也都是听我仲兄讲的。”
宣康年轻,喜谈兵事,顺着荀贞适才说的“曹参尽定南阳郡”,不觉展开了想象的翅膀,神往说道:“‘陷阵,取宛,尽定南阳郡’,唉,也不知是怎样的风采。”
荀贞扬起马鞭,笑指颍水,说道:“南阳、颍川位处中夏,乃天下之枢,虽险不及关中,守不及江南,战不如河北,然中天下而立,用之得当,足以经营四方。是故有云:得中原者得天下。……,且就不说南阳,只说这一条颍水,自古就是用兵之地啊!”
宣康转目河上。
此时,他们离城已远,河对岸良田沃野,里聚处处。沿岸有很多妇人临河漂衣,成群结队的孩子玩耍戏水。两个乡野少年一个猛子扎到水下,半晌不见动静,直引得观者惊呼出声了,方才从河中间露出头来。
宣康略作回忆,想起了曾读过的一段书:“《传》上说:襄公十年,晋帅诸侯伐郑,楚救郑。晋楚‘夹颍而军’。郑人晚上渡过颍水,‘与楚人盟’。荀君,你刚才说咱们颍川的这个阳城在战国时曾经属郑,那么,《传》中所说的这个郑人宵渡颍水,与楚人盟,应是在阳城附近?”
“不是在阳城,而是就在阳翟北边,就在河对岸的某地。”
“荀君又是怎知的?”
“《传》云:‘诸侯之师还郑而南,至于阳陵,楚师不退’。诸侯军绕过郑国,到达阳陵,楚军不退。晋人不愿撤军,因继续前行,终于楚师‘夹颍而军’。这个‘阳陵’,……。”荀贞转首回顾,扬鞭动后指,“……,就在阳翟与颍阴间。因,郑人宵渡颍水之处就在阳翟附近。”
宣康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荀君,读史时,我最愁的就是不知地理。看着一个个地名,不知道是哪里。……,荀君,你是怎么知道书中的那些地方都是在哪儿呢?”
这就是有名师和没有名师的区别了。荀贞笑道:“我仲兄家中有一地图,上边记得有先秦之古地名。读史若有不解处,一观地图便知究竟。”宣康羡慕之极。荀贞说道:“你若想看,等咱们行完县回来后,我可以去求仲兄,借来给你观看。”宣康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和宣康谈论古事,小任虽不懂,但听他侃侃而谈,见宣康面现钦服之色,也是与有荣焉。
荀贞这次行县,明面上对阴修、钟繇、荀彧等说的是“采风问谣”,实际上还有个更重要的目的,即欲借此机会,遍览郡北诸县之山川地理,城池防御,以及人口多寡、民之贫富,并及各地百姓信奉太平道的情况,以做到心中有数,免得等黄巾起事后,眼前一抹黑,想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同时,也可以借此机会将从史书上读来的那些战事拿出来,与实地相结合,再与兵法相结合,从中吸取其经验,分析其得失。
这也是为什么他乐于和宣康谈论这些东西。
第七章 遍观郡北(上)
荀贞沿途指点谈说。
过了郑人夜渡颍水与楚师盟之地,前行十来里,乃是阳关聚。
聚者,村也。“聚”和“里”差不多,又有不同,“邑落为聚”,是自发形成的自然村。
此地又是一个古战场。王莽末年,光武帝曾应战莽军于此处。
荀贞策马行上高处,眺望远近,见远近原野开阔,颍水从聚北流过。顺颍水向上,西北百余里外是洛阳;向后顾望东南,五六十里外是昆阳。
他把宣康、小任召至身边,问道:“叔业,小任,你们可知昆阳之战么?”
宣康知道:“当然知道了。昆阳一战,世祖光武皇帝以弱击强,大败莽军百万。”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昆阳之战前,世祖皇帝曾在此聚迎击莽军?”
“……,不知。”
“当时,王莽遣王寻、王邑带甲士四十二万,号称百万,出洛阳,至颍川,欲南下与汉军决战。时,汉军主力在南阳郡围攻宛城,光武皇帝在昆阳,遂率甲士数千迎敌至此聚,欲逆击之,却因诸将惧莽军兵盛,惶怖不敢战,不得不再又返回昆阳。因方有后来的昆阳之战。”
荀贞一边回忆史书的记载,一边观看阳关聚周边的地势形貌,叹道:“吴起说:当敌人势众的时候,应该‘避之于易,邀之于厄’。这阳关聚无险可守,唯有一河,也难怪当时诸将在见到莽兵盛后,会恐惧后撤。”
“荀君的意思是:世祖皇帝错了?不该选在此处迎敌?”
“不是。世祖皇帝没有错。”荀贞俯察地貌,假设自己是光武,又假设莽军从河对面来,用兵法来验证当时光武帝的迎敌行为,说道,“凡战,攻守一也。攻击敌人,正是为了防守。此地离昆阳只有数十里,若不在此处迎敌,则昆阳必陷重围。世祖皇帝迎敌于此,正是为了能更好地守住昆阳。”
“那既然世祖皇帝没有错,又为何出现诸将惶怖不敢战、退回昆阳的情况呢?”
“世祖皇帝虽没有错,奈何莽军太盛,诸将无勇。将乃一军之胆,将已无胆,如何能战?”
宣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荀贞遥想当年王莽军众百万,甲士四十二万顺河而下的盛大壮观,又遥想当年昆阳守军只有万人的危险处境,再又遥想世祖光武皇帝以偏将军的身份力主守昆阳,并带十三骑突围而出,去定陵、郾县搬来救兵,最终大破莽军的过程,不觉手击马鞍,感触万千地说道:“世祖皇帝初起兵时,无马,骑牛战,临小敌谨慎,诸将以为怯弱。昆阳一战天下惊,诸将乃诧其勇敢,说:‘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
“嗟乎!当其时也,汉之主力正围攻宛城。昆阳若失,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