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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何海江_饶骏] 飞越海峡的鸽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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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空气在颠倒、翻转。当鸽子意识到这场致命的风暴时,它已经难以脱身了。狂风撕扯着它身上的每一片羽毛,绑在脚上的信被刮得噗噗作响。
    鸽子想飞得更高一些,飞到相对平静的高空去,可是暴雨却接着袭来,雨水打湿了它全身的羽毛。鸽子尽量把脚贴在腹下,保护着那封还未投递到的回信。
    狂风紧接着袭来,突然间,一股气流把那信从它脚上扯下来,把信推向乌云的更深处。
    鸽子疯了似的转身追去,和回信一齐淹没在乌云里。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又向四面八方散去。鸽子清楚地感到羽毛被一根一根地掀起,又被一根根地扯掉。但它没有别的办法,它紧紧地盯着还在空中翻飞的那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渐渐地,鸽子觉得筋疲力竭了。许多天的长途飞行早已使得它身心俱疲,台风中的挣扎使它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暴风雨仍旧是那么强烈,在它眼前,信在空中被雨水淋湿,被狂风扯成一片一片,向四面吹散开去。鸽子的心也随着信一样破碎了。这封信,它的主人还正等着读呢。
    它的翅膀停止了拍打,任由狂风把自己向怒涛抛去。也许,在它乌黑的眼睛里,还将涌出两颗泪滴。转瞬间,狂暴的雨水会把泪珠冲刷得无影无踪的。
        十
    整座教室仿佛都处在狂风中,汹涌的波涛一阵紧似一阵,席卷着人们的心灵。同学们听得出,巨浪在沙哑凄厉地狂啸,鸽子正在发出它生命中最后的哀鸣。
    小提琴呻吟着,清新纯洁的旋律却渐渐趋弱,变得深沉,最后竟转为呜咽。音乐终于停止了。同学们安静地等待着,但头顶上扁平的音源箱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又一列磁悬浮列车从高架桥上驶过,激起的气流吹拂着校园里的树叶。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同学们仍然安静地坐着,他们从内心里希望这宁静仅仅是一串过长的休止符。他们的生活使他们相信,任何美好的主题都不应如此结尾。
    但毕竟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来,看来乐曲真的已经结束了。
    老教授转过身——他刚才一直站在窗口前,看着窗外的钛合金构架和荧光玻璃幕墙,以及蓝天上的白云和成群的鸽子。他定了定神,走到讲台前,准备结束这堂令他压抑和不快的音乐欣赏课。
    ——但是,他愣住了,他听到,分明有人在抽泣。
    他扫视教室里的每个人,同学们也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教室的一隅里,一位女同学伏在课桌上,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
    他缓缓走上去,轻轻地拍她的肩头。
    那个姑娘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满脸都是泪痕。同学们安静极了。老教授向后退了一步,沉重的目光凝视着她。他非常了解她,他知道她会用适当的方式说明这一切。
    姑娘渐渐镇静下来,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她想解释,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于是,她用颤抖的手打开自己半旧的琴匣,取出一把小提琴。她紧紧地咬住下唇,抑制着抽泣,拿琴弓的手在发抖。她微合上双眼,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来,滴在琴弦上……
    顿时,凝滞在教室里的这串太长的休止符终于被打破了。喷薄而出的,是在座的同学们都很熟悉的《鸽子》。这首小提琴曲,是老教授的得意之作。在她的诠释下,它曾经回响在音乐厅中,并获得了巨大的荣誉。如今,它又回荡在诞生它的这间小小教室里。
    但是很快同学们发现,这首乐曲被演奏者赋予了一种全新的含意,那仿佛是一段温柔的低语,是对呜咽和绝望的抚慰。
    老教授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他早已熟知的这首崭新的小提琴曲。原来亮丽、生动的旋律,已经被深沉和凝重代替。老教授听着,听着,突然间,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酸。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向着全班的同学。待他微微睁开眼睛,窗外已是一片模糊但明亮的绿色。
    他曾为她总不能很好地体会到这首作品的真正内涵而遗憾——即使在世界音乐的盛会上,她也仅仅演奏出乐曲中一半的感情。也许,音乐里暗藏的老年人的惆怅,这些年轻的学生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的。
    但是,在这首赋予了全新感受的小提琴曲里,却包含了真正感动他的东西,那是对自己童年的家乡的怀想,对被割断的亲情的思念。
    小提琴还在演奏着,但姑娘已停止了哭泣,乐曲也向更加有力的风格过渡。仿佛大地上的一切都正在召唤,都在注视,都在坚定地期待。
    他偷偷擦干自己的泪水。窗外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楚起来,高架铁道上爬满了常春藤,苗圃里的各色花草正在盛开,绿色的草叶在春风中摇摆。大地上的一切都在倾听,并且,他想,海峡和海峡的彼岸——他的家乡——也能听得见,这穿透历史的乐声。
    老教授揿动按钮,窗子打开了。校园里,早春浓浓的空气扑面而来。但是,这还不是那个最完美的春天。自己和自己的学生都期待那个时刻——大地上的人们所企盼和追求那个最完美的春天的来临。
        作者小传
    何海江(右),1973年生于北京。生活的路程人没有迈出这座城市,但在科幻的梦境中早已神游未来世界,并立志以讲述这类故事作为职业。1996年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运载火箭专业。
    饶骏(左),1975年生于贵州遵义。革命圣地的土壤孕育了他充满激情的性格,科幻小说的意境陶冶了他面对未来的思索。曾担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科幻协会创始人、会长等职,为科幻文学在北航的普及奉献了四年的心血。1998年毕业于北航空间飞行器专业,现工作于国防科工委。
    《科幻世界》使我们相识并成为挚友。科幻是我们友谊中最重要的部分。面对变幻莫测的新世纪,我们有着共同的关注和思考,并试图用科学幻想勾画人类的未来的轨迹。
        张晓雨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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