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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汉贼-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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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的意思是……”李相如隐约猜到韩遂的意图。

韩遂点点头,说道:“为兄本意是想将马宇、李祯等探查通透,连根拔起,一网成擒。而今看来,是不成了,未免鼠辈见势起意,提前举事,行动宜早不宜迟。”

“今晚?”

“不,马上。”韩遂斩钉截铁道。

成公英站在长安城东,遥望联军大营,他年约三旬,身高中等偏上,容貌普通,惟有一双明眸,让他显得特别一些。说实话,比他卖相更佳的人,在这长安,一抓一大把。但就是这样一个姿容平庸的青年士子,却是此际西都长安的实际统治者。

成公英还在回想着刚刚和韩遂信使的对话,其时,夕阳刚刚沉入地平线,距离大战结束,不过数个时辰。韩遂反应之快,可以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明公并没有被惨败打击得一蹶不振,使他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成公英始终坚信,天无绝人之路,任何难关,只要应对得当,都能渡过,前提是,韩遂不要倒下。

一个躯干粗壮,满面胡须的中年将领来到成公英身后,抱拳道:“都督,我等皆已齐备,只待都督一声令下,便可将叛党一举拿下。”成公英以侍中的身份担任守城督,是以唤其都督。

“知道了。”成公英颔首微笑,按照他先前制定的策略,围剿叛党,十拿十稳,绝无问题,可那是建立在韩遂实力雄厚的基础上,现在则遇到了一些麻烦,大军新败,人心不稳,难保其中没有二心者,向对方故意泄密。此事关乎己方存亡,不得不慎重为上,成公英乃精简一半人马,只选用韩遂心腹,贵在忠心,哪怕人少一些也不打紧。

成公英第一个要解决的人,自然是长安雍门守将赵密,此人在叛党圈子里地位不上不下,却至关重要,只要把他除掉,叛党便无法逃离长安,立刻就会变成瓮中之鳖,即使侥幸逃过围捕,众目睽睽之下,亦当难以遁形。

成公英带着数十人借口巡视城防,登上雍门,赵密挂着谦卑的笑脸相迎,丝毫未曾怀疑,守城督的身份就是成公英最好的保护伞,何况赵密根本没有想到秘密已泄。

当赵密被数名勇士扑倒在地时,甚至怔住,不能言语,搞不清楚状况,直到乱刀剁下,方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由于事情隐蔽,赵密部曲知情者不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做出决定,特别是那些知情者的有意引导下,拔刀相战,解救主将,喊杀声立刻响彻雍门上空。成公英带来的数十人皆善战勇士,片刻间便将赵密及其部曲格杀一空。

城上守兵,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谁能告诉他们,这是什么情况?成公英叛变?抑或,赵密叛变?

事后,成公英直言赵密叛乱,今已伏诛,他会更换雍门守将……

士卒一脸茫然。

成公英交代新任守将安抚好将士,并处理尸体,封锁消息,便匆匆下了城墙,疾速赶往未央宫。叛党几名重量级人物皆在宫内,为了确保天子掌握手中,目前宫中将士,全都是韩军嫡系出身,只需把大门一关,一道命令,抓捕几人,轻而易举。

侍中马宇、李祯被捕,立刻惊动了天子刘协,第一时间派人询问。侍中官职看似不高,地位则无比尊崇,皇帝出,侍中参乘骑从,皇帝入,则陪侍左右,与天子简直是形影不离,亲近堪比阉人中常侍,因此朝臣常常用“亲密”“左右”“腹心”等字样来形容侍中。

事有轻重缓急,成公英认为捉拿叛党是首要之事,随便敷衍小天子信使两句,待中郎将杨盛及党羽十数人通通落网后,一边拉入偏殿,施以重刑,i问口供,一边派出散骑,缉捕四方,拿获叛党。一时间,长安街头巷尾,到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长安士民,无不瞩目,纷纷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何等惊天大事……

第四百四十五章 长安事败,北地风起

西凉文官中,成公英为侍中、李相如为司隶校尉、黄衍为京兆尹、王国为尚书,而隐隐为文臣之首的阎忠,仅仅捞到谏议大夫一职,堪称重臣中地位最卑者。不过他的权利可是一点也不小,平日里坐镇尚书台,一应大小事,皆得由他过目才行。

马宇、李祯、杨盛等人被捕时,阎忠恰在宫内尚书台,撞个正着,此事他根本不知情,以他的地位来说,绝对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看到王国也是一脸茫然与疑色,才稍稍释怀。看来,韩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隐藏得很深啊,瞒过了所有臣下,只有心腹成公英一人知晓,或许所谓的叛乱,也是成公英发觉的。

阎忠当即质问成公英,后者见事情仅剩收尾,无须再刻意隐瞒,便一五一十说了。阎忠、王国固然为自己被蒙在鼓里而感到不满,但也不能说韩遂和成公英这么做不对,毕竟知道的人越多,泄露的风险就越大。让阎忠好奇的是,马宇、李祯等人行事还算隐秘,若非有人举报,很难为己方察觉,那么,究竟是谁举报了他们?成公英犹豫了一下,实话道出。

“扶风耿氏……”阎忠听得一怔,久久无语。耿氏和盖俊素有仇怨,这个他自然知晓,凉州刺史耿鄙败亡,怪罪到盖俊头上,多少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可度辽将军耿祉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问题是,耿氏享百余年繁华,世代荣光,皆乃东汉勋贵的身份,他们到底是对盖俊有多愤恨,才能不顾社稷安危,也要坑害盖俊一把?

得知举报者乃是耿祉之子耿瑁,阎忠恍然大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时哪还顾得上什么国家。

成公英拿到新的名单,打算亲自追捕残余,和阎忠、王国稍微寒暄几句,继而离去。

“……”望着成公英渐渐远去的背影,阎忠眼里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成公英颇为敏感,似有察觉,半路时忽然转过身,阎忠颔首微笑。成公英眉头皱了一下,微微摇摇头,暗怪自己疑神疑鬼,乃加快脚步离开未央。

王国一直都是坚定不宜的归凉派,返回尚书台途中,忧虑重重道:“所谓叛乱,不过是癣疥之疾,河朔大军,才是心腹大患。今联军惨败,犹断双足,明公仍不愿退走,妄想一搏,真真是……唉!”后面的话王国没有明说,他相信阎忠听得懂他的意思。

阎忠语气淡淡地道:“明公心意,非我等能够揣度。”

王国略显不满地道:“阎兄为我等表率,岂能不闻不问,置之度外?”

“……”阎忠瞥了王国一眼,目光清幽,深不见底,隐有雷霆勃发。

蔡府。

蔡邕站在一人背后,默默看着身下者伏案挥毫,神情严肃,目光凝重。

执笔者年约四旬上下,身量中等而手脚纤长,墨袍儒冠,双眉若峰,目如秋水,面白似玉,风采比之蔡邕,竟是毫不逊色,让人惊叹好一个儒雅清奇的男子。

良久,执笔者停下动作,回望蔡邕,似有征询之意。蔡邕看着书帖,久久不能转开视线,半晌慨然叹道:“元常书法,刚柔兼备,高古纯朴,超妙入神。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仆遍观秦汉名家碑帖,不下千百,未有过者。”元常者,姓钟名繇,字元常,为黄门侍郎,侍从天子左右,同乡荀攸未离京前,亦任此职。钟姓为颍川大族,钟繇曾祖钟皓,乃颍川四长,祖父钟迪,党人出身,并有声望,名著海内,父亲早亡。钟繇家乡颍川长社,距离陈留圉县,尚不足三十里,是以早就与蔡邕相识,几达二十载,两人一直维持着半师半友的关系。

钟繇听到蔡邕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摇了摇头道:“中郎之言过矣。与中郎相比,亦如萤火比之皓月,何论秦汉先贤?传将出去,岂不贻笑天下?”

蔡邕不以为然,娓娓说道:“秦虽有奇特,能入目者,寥寥,至前汉,形势稍变,或有一二,本朝则名家辈出,由此可知,书法一道,古不如今也。非仆自夸,当今之世,八分之书,能迈仆者,几无一人,元常则近矣。再过数载,元常必为当世第一。”

钟繇又谦虚几句,他本非这样的人,其为人喜好大言,这里的大言,指的不是大言不惭,而是直言心声,通俗一点讲,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少有禁忌。他的楷书确实已是当世少有人及,无奈在他面前的是学书俱宗的蔡邕,不谦虚便是狂妄。蔡邕说道:“元常不仅俱得书法奥妙,且矢志专一,闻你就坐,数尺之内,必有手书,卧于床榻,则书写寝具,日久洞穿,如此精诚,仆不及也。惟有敦煌张伯英可以比肩,你二人一正一草,当为后者之楷模,万世之师表。”张伯英即张芝,凉州三明张奂长子,草书大家,盖俊少时过境弘农,讨得一帖,视如珍宝,不肯轻易示人。盖俊先前草书样式,以崔瑗《贤女帖》为主,后来慢慢变成张芝形体。

从弟蔡谷脚步匆匆,步入书房,神色略带焦急,看得蔡邕、钟繇皆是一楞。见其欲言又止,蔡邕心知必是急事,说道:“元常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就是。”钟繇默然。

蔡谷言道:“现在长安满城皆疾骑,云缉捕乱党,匿者同罪,报者奖赏。”

蔡邕闻言色变,连珠问道:“什么乱党?哪来的乱党?成公英疯了?”

蔡谷低声道:“据说马侍中被抓了。”

“我知道了。”蔡邕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回到座位坐下,蔡谷走后,蔡邕苦笑谓钟繇道:“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若非元常提醒,仆此刻多半亦遭殃及。唉!……”钟繇面不改色道:“马侍中种种,皆小道也,参与其中,益则不彰,害则无穷。今骠骑将军将十万之众,以临长安,江山朝夕可定,此方为大道,中郎只管稍加等待便是。”钟繇虽然出身关东正统士人家庭,且族中多有党人,但他却没兴趣参与朝堂权利争斗,诛阉如是,除董亦如是,安安静静地当着他的芝麻小官。这种明哲保身之举,谈不上正确与否,可有一点需得承认,很多和他年龄相当、出身相当、才华亦相当的人,皆已化为一抔黄土,永远泯灭世间。

蔡邕对钟繇之语深以为然,言道:“今日河朔大胜,韩遂为之折腰,纵然缉拿志士,也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改变不了最终失败的结果。”

“中郎明见……”

“只是可惜了那些一心为国的大才……”

何府。

何顒静静地坐在书房,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四,加之被囚禁半载有余,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大大不如从前,精致面容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有苍老疲惫之相。对于城外那个被自己品评为“吴起之才”,相交十余载的盖子英,他心中既期待又抗拒。他希望盖俊能够辅佐天子,振奋国朝,成为中兴之臣,同时又怕他会是另一个董卓、韩遂,这种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就像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房。

面对唾手可得的权柄,不是任何人都能经受得住诱惑,何顒现在当然可以大声的说,他可以抵抗诱惑,但是真让他坐到那个位子,他还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吗?

恐怕不行……

然而,如果连盖俊也不愿意拯救社稷,那么大汉国,就真的要灭亡了……

推门声响起,把沉思中的何顒拉回现实,入目的,是一张曾经美艳动人,如今衰败不堪的容颜,正是他的妻子韩氏。何顒眼眸立时浮出一抹柔和之色,以目视之,询问何意。两人相濡以沫数十载,已经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理解对方心意。韩氏踩着碎步来到何顒身边,轻声说道:“外间闹得厉害,捕人甚急……”

何顒立时明白过来,拉住妻子的手,摇头道:“夫人放心,与我无关。”

韩氏闻言松了一口气,丈夫是伟男子,少年时代便已知名京都,及成年,名声更大,誉满荆、豫。当年党锢之祸爆发,何顒受到朝廷通缉,十数年来每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可是她从来不问,因为她知道,丈夫做的,无一不是关乎国家的大事。

但是,去年董军兵卒入府,拿走丈夫,却是把她吓坏了,她以为夫妻两人自此天人永隔,何顒前脚被带出门,她后脚便倒在榻上,病情凶急,几乎丧命。直到确认丈夫不会被杀,方慢慢好转,月余才彻底康复。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那样的噩梦了。

何顒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注重国,而忽略了家?他膝下三子,长者年近三旬,小者亦弱冠有余,皆碌碌之人,无秀才,这和他常年在外,缺乏父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更别提努力支撑起家的妻子。念及此处,何顒握紧韩氏的手,动情地道:“吾尝自谓大丈夫,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诸友,却负卿多矣,今世恐难还清。”韩氏缓缓摇首,有何顒这句话,就够了……

何顒发觉,与妻子温存私语,及心态的转变,使得内心诸般忧虑,消散太半。

“子英……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马府。

梁相坐在马日磾下手,面色灰白,眼无光彩,与入河朔大营时的意气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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