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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山中人 (陌上相思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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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任墨予低咒一声,干净利索起身,一手抬起我的下颌,一手拦腰,轻轻一旋身便将我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喘息。

“你不会又要吻我吧?”我觉得气氛开始向诡异的方向发展。

“你可以假装不知道。”任墨予嘴角一勾笑的邪魅。

“……”

二公子的眉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鼻尖触碰到我的鼻尖,酥酥麻麻的痒。

我本能抬手要拦,他又身手极快的摁下,我想拿脚踹他,腿却已经牢牢被定住,我指尖轻轻一弹,手中的茶盅攻向他的穴道,却只见他右手微抬衣袖一扫,茶盅骨碌碌滚到地下欢快的转起了圈圈。

自始至终他的鼻尖未离开我的鼻尖。

原来……他练武练得这么勤奋就是为了要欺负女孩子!

我瞪大眼睛,准备咬他。

然而,他却只是轻轻的蹭了一下我的鼻尖,低声笑道:“欺负你真有成就感。”

我抚额,无语问苍天。

同任墨予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如此跌宕起伏,你永远都不晓得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有一次,我正坐在回廊中为他削苹果,他立在院中舞剑,春日的阳光明媚,映衬他的整个周身亮堂堂的,暖暖的午后,我偶尔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仿佛我与他步入一个世外桃源,男耕女织,夫唱妇随。

圣旨下入昭文侯府时,我的果皮刚削了一半,蜿蜒而下的一段恰好断掉,任墨予收了剑,嘱托道:“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去便回。”

于是我坐在后院继续削剩下的半个苹果,只一会儿的功夫,丫头们便将前院的消息传开来,不外乎是小皇帝要嫁妹妹,细数起来小皇帝这是第三次嫁妹了,第一次要嫁给秦延之,拉拢人心;第二次要嫁给任景垣,被逼无奈;但不知这第三次是要嫁给哪个?

微微说,这圣旨上也没说清,只说要将长公主嫁入昭文侯府,老侯爷跟两位公子镇压学生暴动有功,本就是皇亲国戚,这会儿再亲上加亲,真真是喜事一桩。

可我算是琢磨透了,顶坏顶坏的便是高高在上的小皇帝,那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主儿,每次大事发生后,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内思考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而此时此刻,我也知晓,秦延之大势已去,若非如此,小皇帝断不会毁了以前的婚约将长公主嫁入昭文侯府。

“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任墨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将外袍脱下,干净清爽的一身装扮。

“二公子,我要走了。”我将已经削好的苹果搁到盘中,拍了拍手,笑着说:“另外恭喜你如愿以偿娶得长公主。”

任家二公子抿了抿唇,没有跟以往那样抚肩嚷痛,只是默默坐在我的身侧,拿起刀子一点一点去切盘中的苹果。

切了好半天,大小均匀晶莹剔透的一盘苹果粒散落满盘。

他忽而抬头笑:“我又不爱她,缘何要娶她?”

“咦……皇上不是已经指婚了吗?”我偏头诧异。

“可圣旨上并未说要指给我,只说指入昭文侯府。”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我无奈抚额,这就是小皇帝的算计,一个妹妹指两家,挑拨离间外带煽风点火,若放在以前,昭文侯家的两个公子定会为此争得鸡飞狗跳,头破血流。

可如今……

任二公子携同我搬进府内尽东侧的院子,昭文世子携同月倾颜搬入尽西侧的院子,俩人达成共识,绝不准我同月倾颜再见一面。

而至于谁娶长公主,老侯爷为这件事情三番两次召集两个儿子面谈,可据在场的丫头们透露,美大叔初时煞有介事的饮茶,悠哉悠哉的笑曰:“翎儿是个好孩子,你们无论谁娶了她都是福气。”

两位公子同时抬头,直勾勾得盯着自家老爹。

老侯爷气得胡子一翘:“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任墨予复又垂眸埋首,昭文世子甩了甩肥大的两腮,眼神亮亮的说:“爹爹其实还很年轻。”

“噗……”美大叔刚刚喝进口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咬牙道:“你个忤逆子,翎儿是你表妹,是我亲侄女!”

“大丈夫不拘小节。”昭文世子语重心长的劝说自家老爹。

“你……你……”老侯爷险些背过气。

“表哥既然可以娶表妹,舅舅娶了也一样。”任景垣的眼睛闪亮如初升的小太阳。

老侯爷的嘴角一抽。

许久不语的任家二公子缓缓抬头,沉沉总结一句:“大哥说的……也未尝不可。”

于是美大叔吐血阵亡。

当天夜里,我正例行为任墨予肩头上药,院中忽而哗然,丫头们奔走相告:“老夫人在祠堂里剃头做姑子啦……”

我窘了窘。

任家二公子气定神游,眼梢都未抬,低声嘟囔道:“大惊小怪,又不是剃第一次了。”

我的脑门上一滴汗。

第二日在院中偶遇老侯爷,果见他两眼乌青,不复往昔的丰神俊朗,隐隐虎目含泪,而老夫人依旧发鬓如云、风韵犹存、倾国倾城。

我顷刻间明白过来,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昭文侯爷缘何连个偏房都没有,我原想着许是老侯爷对任墨予的娘亲念念不忘,无心纳妾,可观这情形,他大抵早就放下,真心对待老夫人,故而凡事屡屡吃瘪,比我家爹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最具英雄气概的男人往往都是妻管严,无论山上山下,这倒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29第二八章:驸马爷

一日,两日,三日……昭文世子闷在西苑照看重病体虚的月倾颜,任家二公子偶尔带我到街上走走,或带我到西郊别院为他娘亲扫墓,始终寸步不离。

老侯爷不断对两个儿子施加压力,一面负隅顽抗老夫人对他施加的压力。

一个公主引发的血案屡屡在侯府发生。

终于有一天,小皇帝先沉不住气了,他又一道圣旨下到昭文侯府,责令两位公子明日参加赐婚宴会,届时长公主将会亲自选夫。

那会儿我已偷偷收拾完小包袱,瞅准任墨予跟昭文世子去前院接旨,我匆匆跟南叶和微微她们道了别,翻墙而去。

走过几条街口,总隐约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四下打量却并未发现旁人。

我故意到闹市转了一圈,买了柄小铜镜捏在手心,再绕到一个偏僻的胡同口,透过小铜镜,我望见身后几个黑影鬼鬼祟祟跟着,面蒙黑布,眼睛清一水的小,有眯眯眼的,有斗鸡眼的……

又是他们!

我很生气!

我把铜镜一扔,叉腰大嚷:“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我招你们惹你们碍着你们了吗?”

空荡荡的胡同口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我叉腰气鼓鼓的站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忍不住探头往大街上瞅了瞅,远远望见一行车队徐徐前行,车侧有一名男子牵着马,藏青色的儒衫,峨冠博带,行走之间宽袍广袖款摆飘动……

马车的帘子轻轻掀起,蝶衣表妹探出半张芙蓉面甜甜一笑,雪白的藕臂伸出车窗,为旁侧的男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道路两侧有人议论起那名昔日的花魁姑娘,说是宁死随了自己的情郎,流放去塞外边关。

而那名青衣儒衫的男子身影酷似秦延之,我不止一次的想,在我为下山之前,秦延之是否一直都穿青衫,而今,他又换回青衫。

一切好似回到一年前,我未曾识他,他未曾识我。

我驻足没有追过去,只是走进附近的酒肆,要了几坛上好的花雕,喝到酒酣处,一名长的美美的小哥儿走了过来,顺势坐到我身侧,我借着酒劲儿去勾他的下颌,一面咂嘴赞叹:“确实顶美,老子喜欢。”

那小哥儿很有定力的坐在那里让我调戏。

我摸他脸蛋,挑他下颌,翻来覆去摸了个遍,然后……酒肆的人全都吐了。

那小哥儿的声音低低入耳,他说:“师姐,这一年你过得并不好。”

我一拍桌子告诉他,“别叫我师姐,我只有一个师弟,他叫杨离,他很乖很听话,他会在后山一直等我回家。”

他闪亮的眼睛黯了黯,轻轻说道:“是的,我会一直在后山等你回家,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都会在那里等你,若是你忘了回家的路,只要你念一声,我就会来接你。”

我喝了一口酒抹嘴笑起来:“我才不会让我师弟来接我,他是个好孩子,这个人世间太险恶,不适合他。”

“师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倔强的抬头,璀璨眸光亮如繁星。

我也给他倒了一碗酒,很认真的说:“可他在我眼中一直是个孩子,是我弟弟。”

于是那小哥儿陪我一起喝了半天酒,直到将酒肆的人全喝跑了,老板语带哭腔的求道:“这位公子,麻烦您照顾一下小店的生意。”

我揽着那小哥儿的肩头笑眯眯说道:“可我一直在照顾你的生意啊。”

于是老板哭了。

那一夜,我迷迷糊糊感觉坐在马背上奔驰,身后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轻轻在我耳边说:“师姐,你一定很不高兴。”

|5|我吸了吸鼻子没开口。

|1|身后的男子很轻很轻得说着话,那声音揉进风中瞬间消散,他说:“从小到大,你一不高兴,我就会跟着难受,而我现在很难受……很难受……”

|7|我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所有的一切在我闭眼的瞬间消弭殆尽。

|z|第二日醒来,我发现自己在客栈的厢房内,揉了揉眼睛推窗一看,竟还是在京城,于是我晓得,昨晚原是发了个春梦,调戏了一名良家小哥儿。

|小|只不过我倒是真想念爹爹、娘亲、大伯、二伯、三叔和三个妹妹,还有杨离。

|说|有人说,离家太久便会思念故乡,我想,一年也不久啊,怎生如此思念。

|网|然而,我并未急着离开京城,今日是长公主亲自选夫,若不亲耳听到她选中任家二公子的消息,即便回了山上也还是会挂念的。

我选了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酒楼坐了一天,侧着耳朵倾听所有关于昭文侯府的消息。

……

“哎,李公子,你听说没,今日选驸马的筵席居然不欢而散。”

“我就听说二公子缺席,世子爷中途退场,只剩老侯爷挺到最后。”

“瞧,这事闹的,据说昨日圣旨刚下,二公子连夜策马出城,抗旨逃婚啊……啧啧……”

“今日世子爷家养的男宠饮了鸩酒,拈酸吃醋啊……啧啧……”

……

我暗暗捏了一把汗,我说月倾颜,毒酒多难喝啊,死相又难看,还容易被人救回,死都不选个干净利落的死法,你这辈子算是没救了。

我饮了一口茶,继续听他们谈论这些所谓的国家大事。

……

“你们可晓得长公主最后选了谁?”一位官宦模样的公子笑得神秘莫测。

“不是世子爷就是任家二公子,难不成还是昭文侯爷……哈哈哈……”众人轰然大笑,皆因他们不晓得真相,嫁与老侯爷固然离谱,可前几日他那两位匪夷所思的儿子诚然这么策划过。

“长公主选的那位驸马爷啊……那可是位传奇人物,我保证你们都听过他的大名。”那位公子哥儿继续卖关子,急得众人频频催促,连带我也被勾起好奇之心。

“长公主当时红着俏脸说,她只想嫁给一个人,也只能嫁给一个,那个人给她送过情诗,还摸过她,占有过她……”那公子哥儿的眼睛内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彩。

我刚喝进口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小公主,你能不能别闹?!

果不出我所料,下一刻,那位公子爷笑嘻嘻的说:“那位占有了长公主身子的人是昭文侯府的男宠——云子宁!”

我觉得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起这云子宁啊,他的光辉事迹三天三夜都书不尽……”众人开始滔滔不绝得讲述一个传奇。

我埋头细想一番,将将下山那会儿,我是秦延之的相好,而后成为昭文世子的男宠,再后来莫名其妙成为任家二公子的书童,没一段时间又沦落为男宠,现下……我是驸马爷,长公主金口御定的驸马爷。

如此结果,不晓得心思缜密的小皇帝吃不吃得消。

传奇人物云子宁横空出世,又如昙花一般迅速凋谢。

我下山嫁人未将自己嫁出去,却震惊了整个朝野,还混了个驸马爷来做。

值了!

我留了一锭银子离开酒楼,又挑了匹好马悠闲上路,回山的途中转了几个镇子,结识了走镖的大哥,卖炒豆的阿弟,打铁的阿叔,捏豆腐的西施……

我在酒肆中与人拼酒,遇到瞧不惯的恶霸便拔剑相助,若有瞧上眼的阿哥阿姐,我会上前跟他们聊一番,攀攀交情,许下一个、两个、三个……蓝颜的红颜的知己。

曾经我很固执的想找个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嫁了,现在我很固执的认为,别跟我谈情,别跟我谈爱,太伤人。

我就一山贼,没文化、没底蕴,玩不起那么深沉的感情。

辗转回到山上时,已经过了跟爹爹的一年之约,寨子里的三个妹妹大约盼的有些心焦,我方一入山便见她们围着爹爹等在山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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