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 (陌上相思烬)-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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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传出去,公主定要生气的。”
他没动,眼睛依旧顶在脑瓜顶上,只是鼻翼微扇,约略是“哼”了一声。
“作为你一个已婚男人,要自尊、自爱、自洁……”这话是娘亲教导几个《文》妹妹时说过的,我当时眼巴巴《人》的凑过去听,爹爹却大《书》掌一挥,拍着我的肩《屋》头豪迈道:“这些话夕儿不用听,好好练武去!”结果我还没有走出房门,娘亲抬眼淡淡说了一句:“郁野,你也过来听听吧。”于是爹爹便屁颠屁颠得凑了过去……
我倒不指望任墨予能屁颠屁颠得凑过来听,最起码要改善一下我单方面屁颠屁颠得讲给他听的局面。
结果……他迅速加快脚步,气哼哼得走了,理都不理我,全然不复他央我下山时的殷勤劲。
四年前我就觉得任二公子的性格别扭的紧,未成想几年不见,亦发别扭起来。
下山之后,我说往东走,他偏要往西走,结果往西行了不远,他又甚是挑剔的说:“西侧的路尘土大,还是往东走吧。”此番纠结下来,多少令我对他刮目相看,再往西走就是土坡,灰土诚然是很大的,他倒是很识时务。
不一会儿,我们便进了黄菊村,今日没有摊上赶集的日子,街上行人不多,整齐的店铺门可罗雀,任墨予随行带了个小厮,跑前跑后很是贤惠,于是三个大男人浩浩荡荡得逛了半天,将走路发挥的淋漓尽致,愣是没抽出功夫停下脚步看看店铺里都卖了些什么。
以往大妹二妹她们逛街时,蜂拥而至一通扫荡,有用的没用的,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你敢摆,我们就敢买,你若要价太高,她们还会抢……
我作为她们的护花使者感觉压力很大。
这二公子倒是让我很是省心,目不斜视得走了好几趟街,总算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说是要进去买样东西,我应了一声,“好,你去,我到别处逛……”我这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还没有拖完,忽觉胳膊被猛得一拉,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身侧几匹快马疾驰而过,为首的黑衣人甩着鞭子吼道:“没长眼睛啊!?”显然……是冲我吼的。
我……后脑勺上确实没长眼睛。
挣扎着要从任墨予的怀中爬出,他的手臂却紧了紧,大手掌往我脑袋上一摁,将我的半边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勒得我好生气闷,只听他的声音由头顶传来,少有的清冷:“若是眼睛长成各位那样子,我倒宁肯不长。”
“你……”一句话还未说完,忽听有人长长吹了一声口哨,马蹄声又起,几个黑衣人瞬间一哄而散。
我也被二公子憋得快要断气了,勉强抬头去瞅他,只见他望着马匹奔驰而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闪烁出一点危险的亮光,看他那样子倒好似识得那些黑衣人。
我刚要扭头去望,他却扯着我的手腕拽进店铺,淡淡吩咐道:“挑件喜欢的女装!”
紧接着我便一头撞进花花绿绿的纱衣堆里了,摆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绣了并蒂莲的邪恶肚兜……
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依然觉得肚兜很邪恶。近些年我虽不再用裹胸布紧紧勒起,可因着了男装,里面也不曾穿肚兜的,这会儿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大刺刺得摆一个肚兜,我……甚尴尬。
引着客人试衣的大妈显然没有见过世面,甫一见到三个男人进店愣了半柱香,而后恍然大悟得扑向那随从的小厮,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这位姑娘一看就贤惠得紧,原来是女扮男装,来来,大娘给你挑件合适的……”那小厮腼腆的连脑袋都抬不起来,相比较而言,他诚然是比我更像女人。
我跟那肚兜相看两相厌,小厮也快被大妈调戏到挠墙,任家二公子的嘴角终于挂起一抹笑意,似是闷笑道:“你这些年倒不是全然没有长进,万幸……”说话间,他用眼睛觑了一下我的胸部,嘴角的笑意更盛,连带眉梢都欢快的挑了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厢小厮已经开始怆然若泣,大妈抚摸他的小柔荑低声唤着“大妹子……”
任墨予的眉梢又挑了挑,整个眼睛内的光泽都仿佛笑着蕴开来,他模模糊糊解释道:“方才抱你的时候感受了一下,比四年前好多了。”紧接着他摆出一副勉强能够接受,你要再接再厉的鼓励表情,眼神若有如无得又在我的胸部飘了一下。
于是我终于大彻大悟,思忖了一下最正确的反应,遂跺脚恨恨骂道:“色狼!”语毕一把夺过大妈手中水红色邪恶肚兜窜进内室,顺便从水深火热中将贤惠小厮拯救出来。
身后响起大妈一叠声得叫唤:“那位公子……那位公子……”
任家二公子低声闷笑:“甚好,还学会害羞了。”
我在内室反复将衣饰整理半天,那大妈才蹭了进来,低声呢喃道:“外面那位不晓得是公子还是小姐的人让我进来为您着装梳理,他说您应该不会……”
得,可怜的大妈已经完全不确定公母了。
穿好衣服后,大妈又犹疑得为我梳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反绾髻,我整日里见几个妹妹绾来绾去,却没想过这发髻到了我的头上效果是如此的惊人,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忽而想到了娘亲……
我果然还是做女人比较美。
自我陶醉半晌,大妈更加犹疑得问:“公子,还满意吗?”
我又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下意识得问了一句:“你会梳倭堕髻吗?就是堕马髻。”我依稀记得新婚那夜秦延之为我作的那副画像里是堕马髻,还有淡青色水荷罗裙。
“那个……会是会,只不过有些过时了,没几个人愿意梳。”大妈如是说。
原来是过时了啊。
我心里思忖着那秦延之果然不是个追赶潮流之人,大妈已经开始动手解我的发髻,我忙摆了摆手,起身道:“罢了罢了,这样便挺好。”
秦延之曾说:“这三年半以来,我但凡遇到衣着光鲜的女子,总会想,若是子宁兄这身装扮,又是何等的美貌。”
只可惜那身装扮过了时,于是感觉便不对了。
我从内室出来时,任墨予正坐在藤椅上喝茶,只抬头望了我一眼,便起身去账房那里付钱,我本欲自力更生,可摸了摸怀揣的一两银子,禁不住扭头对伺候我更衣的大妈说道:“去将我方才的男装包起来,回去洗洗还能穿几年。”
大妈对我嗤之以鼻。
我依旧厚着面皮要回了旧衣,一面思忖这身装扮如何回山,兄弟们看到会很没面子的……一面又忆起杨离的埙膜坏掉了,前几日他坚持不懈的同两位公子哥儿进行才艺展示,终于将他从小用到大的埙给吹坏了,他镇日里忙的很,大概也没时间去买新的,不若趁此次下山多买几个备用。
一念及此,我便东张西望到处寻找乐器店,任家二公子好像也在寻找什么,眼神飘飘忽忽,明显心不在焉。
又走过一条街,那小厮好心提醒一句:“落云山下盛产玛瑙,驸马爷不如为公主挑选件首饰如何?”
我未将那话往心里去,眼梢却扫过一个胡同,方才那几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而来,黑衣黑裤黑腰带,眼睛以下也全部被黑布蒙起,大白天的煞是惹眼。
可我想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昨天刚刚见着柳蝶衣和花之,这会儿大批量的刺客兄也来了,难怪当时任墨予抱着我的脑袋死活不撒手,怕是我被他们认出来坏了大事吧。
然后我还特想说,虽然你们武功不是很好,长相确实很烂,眼睛的确很小,但是你们的毅力是值得肯定和夸赞的,能够四年如一日的追杀一个目标,从太傅之子追杀到流放边关,再从流放边关追杀到高中状元……不晓得秦延之会不会在他们孜孜不倦的追杀中封侯拜相,流芳千古。
看来,人果然是要在逆境中成长的。
41第十一章:大采购
二公子听取小厮的意见去了玉器店,我借口想去看看旁家的乐器坊便溜了出去,循着方才的记忆找到那个窄小的胡同口,那些黑衣人果然还在这儿,他们鬼鬼祟祟围做一团,仿佛在聚头商议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闷在一侧看他们讨论半天,终于,那个眼角有刀疤的刺客说了一句:“这事我们不便擅自拿主意,还是回去禀报了主上再说。”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一双双小眼睛眯成线。
天可怜见,他们的主上也好有耐心、爱心加恒心。
四年前我还觉得这帮刺客的主人是任墨予,这会儿我倒是不怀疑了,以二公子的脾气他绝对受不了一群这样的属下。
思忖一番,我撸起袖子,想撩袍角,却发现自己原来穿了裙子,于是勉为其难地叉腰挡在胡同口,做了一个标准的柳眉倒竖,清唱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将这经典的山贼用语吼完后,我顿时觉得畅快淋漓,周身舒爽。
静默,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半晌,胡同里的刺客们后知后觉得被我吓到了,他们抬头望向我,一个个面上呈现出窘之又窘的表情。
我的大眼跟他们的小眼瞪了半柱香,刀疤眼终于憋出一句话:“姑娘,你认错人了……”
“没有,我找的就是你们。”我斩钉截铁,方才还差点用马蹄子踹到我,再说都是老相识了,说不认识多伤感情。
对方显然大惊,纷纷拔刀,呲牙裂嘴,凶相毕露:“说,你是谁派来的?有何图谋?休想从我们口中套出一句话!”他们一个个咬着牙,一副大义凌然,宁死不屈的表情。
“这个……”
话没说完,刀疤眼,眯眯眼,斗鸡眼……一哄而上,拼死的打法,想要剁了我。
我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接招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用了任墨予教我的武功,毕竟打劫不是光彩的事情,丢人嘛,也要丢昭文侯府二公子的脸,因为我自己的脸已经丢光了,没啥可丢的了……
左劈右砍,我跟他们纠缠半晌后终于发现,四年如一日的不光是他们追杀目标的毅力,还有他们的功夫……很稳定的在保持着。
我缴下刀疤眼手中的大刀时,那刺客颇有骨气的眼睛一闭,头一歪,死如归道:“自来就听说落云山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小小镇子里的黄毛丫头都如此功夫,在下输的心服口服,请动手吧。”
“大哥……”众刺客配合哀呼。
“很好,有骨气。”我拍拍他的肩头赞叹,“可是我干嘛要杀你,我只不过抢劫而已。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一个铜板都不许留。”今日下山过于匆忙没有带银两,这会儿揣着一两银子去买埙定是不够的,与其打劫路人,不如打劫刺客,一来他们不敢报官,二来欺负熟人,我跟他们也算是颇有缘分。
“另,劫财不劫色,所以你们不要怕。”我微笑着安抚他们,当然,他们也没色让我劫。
诸位刺客兄颇为生涩得将银子掏出来递给我,大概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掳劫,还有些不习惯。
我数了数手头的银两,还有几张银票,足足五百多两,看来他们家的主子倒是个阔绰的财主,只不晓得跟秦延之祖上交了什么仇,硬生生追杀四年有余。这会儿我是懒得再管这些,以秦延之的功夫也吃不了亏,我需要银两,人家既然乖乖交了出来,那杀生的事情还是留着坏人去干吧,我诚然是个爱好和平的山贼。
一念及此,我捧起银子乐颠颠而去,身后响起几句瑟瑟低语:“妈的……什么状况?”
“……”
我懒怠再理他们,怀揣大把银两奔去乐器坊,正在调弦的大叔见了我怀中的银两后眼睛霎时闪亮如明灯,忙不迭起身为我介绍各种乐器。
我翻检半天挑了个稍微满意的埙,一偏头看到一根翠绿的竹笛煞是好看,我记得任家二公子的笛子都是玉质的,想来是人家侯府财大气粗,虽是个私生子,也不屑于用竹质的笛子,可我骨子里还是个山野粗人,总觉得牧童放牛还是吹竹笛的好,纯天然!
许是我盯那笛子的时间过长,大叔很带眼色得开始滔滔不绝得吹捧那支笛子,只差说成此笛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可我却在想,既然要给任墨予买笛子,那秦延之的琴也是少不了的,厚此薄彼是不对的,当年这两大公子便是生生均分了我下山的一年时光,秦府半年,侯府半年,不多不少,很是均匀。
“大叔,再帮我挑一架上好的古琴,这支笛子,还有这个埙。”我抬头嘱咐一句,却发现任家二公子不知何时寻了过来,此时正抱肩斜倚在乐器坊的门框上,他瞅着我手中的竹笛,眼睛眯了眯,嘴角微不可查得翘了一下。
下一刻,他走过来云淡风轻得说了一句话:“古琴太大,若是买了你自己搬上山,我不帮忙。”
我……我想抽他!
“我们送琴上门。”殷勤的大叔怕到嘴的鸭子飞了,更加殷勤。
“哦!?”任墨予挑了挑眉毛,笑得邪魅,“那请送到落云山寨云夕寨主的卧房,许是他要买给自己的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