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浪小迎春-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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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云姊只有你这个弟弟,疼死你了!”饿狼扑羊!
“呿!”
“云姊知道你是让那个姓花的女人给伤了,现在变得不信任女人,但我是你亲姊,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一样。你谁都可以不信,就是不可以不信云姊!”老鹰扑小鸡!
“你才是最乱七八槽的那一个!”一柄纸扇干脆合起,拿扇骨去打她的额心。
“呜……好过分……你这样说云姊好心痛……”心是没多痛,额头好痛是真的。
“娘……”谷月惟终于捉到了衣料,一颗吓得噗咚咚直跳的心也缓缓回到心窝口。她抹泪,决定这回一定要巴着娘不放,十头牛来拉也绝不松手!
唔,这布料粗粗的,怎么一点都不滑手?娘的丝裙像会发亮一样,摸起来又滑又软还香香的,怎么……谷月惟心头恶寒,怯怯抬头,正好对上俯首紧盯她抡扣在他裤管的峻颜,她一记抽息,哇的哭出来。
“瞧你吓到她了啦!月惟乖,不哭不怕、不哭不怕,那是舅舅呀,之前做了个秋千给你玩的舅舅呀——”严云将女儿抱住,不断轻哄轻诱。谷月惟还是抽泣,没了哭声,紧紧攀在娘亲身上。“对了,舅舅房门前的树间不是也挂了个秋千吗?要不要去玩?娘替你推,好不?”先哄小孩最要紧。
怀里的女儿没应声,严云又迳自笑道:“你不是很喜欢玩秋千吗?以前有阵子好爱来舅舅家哩,不带你来还会吵呢。”
“哪是……因、因为……”
“嗯?”
“因为舅妈会说故事给我听……”细小的声音根本全糊在嘴里,要不是严云正抱住她,耳朵就贴在她嘴边,她绝对不会听见女儿说了啥话。
“舅妈呀?”
谷月惟在娘亲的肩窝边用力点头。
“舅、舅妈说故事好有趣……我喜欢听舅妈说故事……一边坐秋千,一边……说故事……”谷月惟说着话时,终于露出好小好小的笑容。
“可你舅妈不乖呀,她都不听舅舅的话,还跟舅舅吵架,舅舅不喜欢她……没关系,娘会替舅舅找一个更会说故事、更好看、更美丽的新舅妈!”严云不清楚怕生的女儿为什么会喜欢花迎春,她连自个儿的亲爹都怕哩。
“舅、舅妈的故事还没说完……”谷月惟又要哭了。
“你舅妈说了什么故事给你听?”严虑问道,男性的沉嗓害得谷月惟又是震颤地缩缩肩。
“一……一……个……”豆大的眼泪滴下来,精致的小脸蛋轻皱着,她好怕,怕得不敢开口、怕得连声音都快挤不出来。
“一个什么?”严虑只是问,声音却着实吓着了胆小如鼠的谷月惟。
谷月惟这回连腿都在抖,以为自己张着嘴是准备号啕大哭,连她也没料到出口的竟是连珠炮似的故事大纲——“一个每天臭着冷脸,看人只会用斜眼瞄,问什么只会嗯好不好不行不要不准不可以闪滚别吵我安静闭嘴去一旁看你自个儿的书你的嘴能不能闭起来一刻以上的……坏丈夫。”最后三个字勇气用尽,只剩气音。
谷月惟说完,又藏进娘亲身边发抖。
“听起来有点耳熟……”严云嘀咕。是在哪本书上读过吗?不不不,好像又不是虚拟出来的角色,太贴近她的生活,贴近到她一时之间想不太起来……嗯……有个模糊的影子出现。
咦……这影子的模样真眼熟。
唔……慢慢慢,好像有光源打上来,逐渐地、逐渐地亮起来。
呀!
当严云看见严虑时,思潮大量涌入脑门,灌溉她枯竭的记忆,她猛一击掌。
“虑弟,那不就是在说你吗?!”
第四章
“那坏丈夫简直狼心狗肺,漠视小娘子一片感情,掉头离开,小娘子表面倔强勇敢,却在他离去的一瞬间,眼泪决堤……”
收笔,吹墨,花迎春又仔细读了一递刚刚写完的几张稿,她眼角有泪,鼻头红嫩嫩的,是哭过的痕迹。
太感人了,写得真好,连作者本人都被深深感动,她有信心,这篇稿子一定能过!一定能出书!一定能大卖!每街每巷都争破头要买这本书!
“写得好差呀……一定会被退。”
美丽的远景才架构完,马上又被人给摧毁殆荆“花、盼、春!”
“吐实也不行哦?”不知何时赖在花迎春床上的花盼春正躺着看稿。
“我明明写得很好!”
“你的坏丈夫已经坏到第九个章回,你以为只剩一个章回要如何大扭转他的性子?!我从头读到尾,都没有读到男角儿有一点点爱女角儿的感觉!”退稿的必备要件!
“呃……没错,男角儿是没有爱女角儿。”花迎春头又低下来了。好吧,她在写自己啦!怎么样!她就是没有被男角儿爱上的女人啦!怎么样!十章回写不完了不起出上下册呀——前提是稿子要获得青睐。唉……继续垂头丧气。
“男女角儿除了有过云雨之欢外,没有任何感情酝酿,这样跟野兽没两样。”
对啦,她跟严虑也一样,什么都做遍遍,连孩子也怀上了,就是没有感情酝酿啦,两头野兽……“男女角儿除了吵吵吵,竟然从头到尾没说半句情话?”花盼春又是惊呼。
是啦,她没听过严虑说半句情话……他们之间最甜蜜的对话是——我今晚不回来吃,你自己记得用膳——仅、此、而、已。
“姊,重写吧。”花盼春已经预见稿子的命运,就甭拿出去丢人现眼了。
呜。心窝口又挨了一箭。
花迎春好沮丧,“我真的写不出好东西了……我明明觉得好感人,我一直写一直哭呀……你说,一本书能让人落泪又大笑,那不就是好书吗?”
“我看到很难看的书也是会哭的。”哭买书的钱浪费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只会让我心情更糟。”宝宝,你认着,你二姨人坏嘴更坏,以后离她远远的,不要被她教坏了,有没有听见!
“姊,你先别出去,出去心情会更糟的……”花盼春唤住大姊要离开房间的脚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听我的,待在这里继续写这本残废的,嗯……残缺的稿比较好。”
花盼春这么一说,更不可能阻止花迎春,因为那摆明了在告诉一个饿上十天半个月的人——箱子里的东西不可以吃哦,里头装了五只烧鸡十颗包子三条香鱼,不可以去偷吃——一样的不可能做到!
花迎春打开房门,跨出了门槛,府里很平静,没啥动静,她回头,听见花盼春连睡着都在叹气,她又左右观望屋外好半晌,还是很祥和。
这个花盼春在故弄什么玄虚?
花迎春打算到饭馆厨房去找些食物来吃。夜里气温凉爽,月明星稀,静悄悄的。
她白天忙饭馆的事,就算偶尔客人只有两三只,她也一样要坐镇小饭馆里拨拨算盘,佯装饭馆生意火红到不行,算帐算不停;偶尔生意兴隆,她还得兼跑堂,到外头去送饭菜。
夜里几个时辰就拨冗写些稿子,一点一滴累积起来,写的速度虽不快,但还是天天都动笔,若是不这样,她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写完一本书?
才拐了个弯,望见不远处的身影,她的嘴角就垂下来了。
果然会让她心情变槽——不,根本是恶劣到不行!
原来这就是盼春的意思。盼春知道她和那家伙完全不对盘,见上一面都有种巴不得眼睛瞎掉的激动,她讨厌那家伙的性子,那家伙也嫌恶她的行径,两人是天敌。
在小园子里,花戏春和她的未来夫婿李谋仁正谈情说爱——唔,不太像。虽然她没啥机会和严虑也练习练习谈情说爱,但至少她知道,谈情说爱的表情不该这样有怒意。
小俩口吵架了?
花迎春有些恶意地眯眼笑,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蹑脚走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谋仁哥哥,你别这样啦,我也是为了我们好呀!”
“好?!我不是吩咐过你,我说什么你都不能顶嘴吗?!”未来夫君是天、未来夫君最大!
“人家知道啦……可是……”
“你还可是?!”李谋仁一声长长的“嗯——”立刻让花戏春很没尊严地闭上小嘴。
花迎春在暗处翻眼。真不知道戏春的性子像谁?三姊妹里就属她最孬!
李谋仁发出冷哼,开始数落起花戏春,“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和更高的品节,我这人向来最看不惯女人悖德及男人的窝囊,可你却找来了严虑修我们的新宅!你家里头的花迎春已经够让我在外头丢脸,和她当亲戚我认了,谁教我喜爱你,但是严虑呢?我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他,要我住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宅子,我情愿去睡大街!”
前头几句让花迎春抖出好几颗鸡皮疙瘩。拜托,要不要脸呀!至高品节不是自己夸一夸就真的存在好不?而当“严虑”两字从李某人口中说出,她倒是真的吃惊——她都不知道严虑和李某人有瓜葛哩。而那句“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他”更激起她全盘的错愕。
看不起严虑?李某人是凭哪根葱哪根蒜哪颗苗来看不起严虑?论才情论成就论事业,李某人可是完全无法和严虑相提并论,严虑一根指头都可以压死李某人这个百无一用的破书生!
花迎春不快地蹙眉。
“大姊夫建的园子很美呀……”
“一个被妻子休掉的窝囊废,就算本领再好,还是掩盖不掉他的无能。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护不住,简直是耻辱。我要是他,我老早就上吊自——”
李谋仁高昂的言论还没发表完,已经让人一脚踹下园子里的小小锦鲤池去,哗啦水花激溅。
李谋仁喝了好几口水,挣扎坐起,怀里还抱着三、四条色彩斑斓的肥鲤蹦蹦跳跳,他吼着:“谁?!是谁踢我?!”甩开发梢的水珠,他立刻看到正放下腿、挥挥裙摆的花迎春。
确定李谋仁瞧见是她行凶后,花迎春才骄傲地擦着腰瞪他。
“在我的地盘骂我的男人,李某人,你的节操真是高——高在上呀。”她夸张地拉长语音,让人轻易听出她有多不齿。
“谋仁哥哥……”花戏春赶忙去拉李谋仁出水。
“你放开!”李谋仁一被花戏春拉上来便急呼呼甩开她,冲到花迎春面前要逮她;花迎春跑得更快,才不让李谋仁碰她半根寒毛,气得李谋仁只能在她身后咆哮,“你这个泼妇!难怪会落得今时今日的下场!你注定这辈子孤寡嫁不出去!”
“是哦是哦是哦。”花迎春凉凉冷哼着。就算她晚年孤寂,也轮不到他李某人碎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李谋仁直跳脚,一旁的花戏春体贴地拿手绢给他抹头抹脸却还是被迁怒,“我就说你那个大姊真糟糕!你看看她的行径!她的态度!她的嘴脸!”
“谋仁哥哥,你别气别气,我大姊就是这性子,不要气坏自己了——”
“换做我是严虑,这种劣妻不要也罢!”
“可惜你并非严某。”
介入当中的第四道声音,在夜色里更沉哑了些,淡淡传来,带着一种轻沉入心湖的重量响起。
严虑高大的身躯就站在距离三人不过十步远的阶上,月色不甚明亮,他的脸庞也笼罩在半阴半明里,他缓步走来,步履既轻且静,无声无息,那袭浅灰色的衣袍拂得轻翻。
“原来是你这个窝囊废。”李谋仁出言嘲弄,随即被一只绣花鞋砸中颜面。
绣花鞋落下,只见沙土烙在李谋仁扭曲的五宫上,他刚好还张着嘴,吃下了一部分。
青筋爆断!
“花迎春!你这个女性中最差劲的典范!粗鲁野蛮又不识大体——”李谋仁握拧着绣花鞋,将它当成花迎春的颈子一样扭曲弯折,绣花鞋上的珠玉断了线,叮叮咚咚全数落在地,他甩开烂鞋,狂吠地杀过来,花迎春一只脚上的绣花鞋拿去扔狗——不,是扔人,现在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只着藕色棉袜的小脚踩在另一只脚背上,她没预料到李谋仁恼羞成怒,他飞奔得太快,她只来得及看到他扬起右手,在夜空中高高的——这一巴掌,看来她是逃不过的,花迎春第一个反应不是顾住自己的脸孔,而是双掌抱住腹部。她可以挨打,但说什么也要保护孩子——花迎春的身子落进了温暖怀抱里,李谋仁的手仍扬在半空中,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腕上架着一柄纸扇,扣住他的轻举妄动。
“动手打女人非君子行为。”严虑淡道,轻顿,低头望着一脸愕然的花迎春,他没笑,但语音放软,“即使她有时很让人生气,也不能出手。”
李谋仁气愤收回大掌,“就是你这种窝囊性格才养成她今天的骄恣妄为,让她骑到男人头上去!戏春,走!我不允许你多留在花迎春身边,被她传染成那副德行,看我还娶不娶你!”甩袖走人。
“谋仁哥哥!”花戏春忙追上去,软言好语的抚慰声即使随着两人越行越远仍清晰飘散在耳边。
花迎春可没忘了对远去的李谋仁做鬼脸,真小人的行为。
“够了。等会被他看见你的挑衅,又冲过来揍你。”严虑唰开纸扇,挡住她的面容,也正巧挡住李谋仁那记回马枪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