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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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说,他以后绝对会抱怨陛下的偏心。你看,咱们敏彦殿下是女孩子,照样能当皇太女,就算如意殿下是皇长子也不行。”
“如果我是如意殿下,我一定找个地方藏起来。藏起来也好过被人家看笑话,明明是皇长子,却连自己的妹妹都比不上,丢人现眼呐!”
“没错!什么嘛,仗着有皇后娘娘的喜爱……”
“哎哟哟,你们不会以为皇后娘娘真喜欢他吧?皇后娘娘只是看他可怜而已。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丈夫跟别人生的孩子老是在面前晃悠?就算是皇上的也不成啊!再说如意殿下又是皇长子,皇后娘娘不防他防谁?这一招狠着呢,恩威并施的,一准让如意殿下哑巴吃黄连,只好乖乖听话。”
“春芳快住嘴!你不要命啦?仔细叫别人听去了,早晚有你好果子吃!殿下那边要练完字了,你还不快去给殿下准备斟茶!”
“啊!对不起冬夏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
我正发着愣,一听有人要过来,连忙躲到旁边的树荫后面。
从那开始,我就知道我与母后之间的感情不管再怎么亲密,都要小心谨慎地维持着,且不能逾越分毫。我们不是亲母子,她对我的好,可能是为了取悦皇父,更可能是出于同情,反正不会是打从心眼里的怜爱。
没过多久,我便向皇父提出搬离东宫附近的要求,我想住在听不到闲言碎语的地方。
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我身为皇子的最后的尊严,被人议论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得知了旁人的议论后还不赶紧远离是非。
说来有趣,我曾经甚至认为我的母妃是母后害死的。
因为每个人都在偷偷地传着:皇后娘娘当初在顾妃生子的时候进了产房呢!然后顾妃很快就血崩死掉了……嘿,这事儿透着蹊跷啊!
起先传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名为“芊娘”的乳母。她平时温柔寡言,与母后的关系也挺好,看上去不像那种会搬弄是非的人,所以我隐约有些相信了。
流言止于智者。刚满十岁的我绝非智者,那么事情的真假我自然也不敢完全确定。但我愿意相信皇父。因此我挑了个适当的时机,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父。
皇父鄙夷地轻瞥了我一眼,说道:“朕很惊讶你到现在居然还好好地活着,而且还活得有本事和闲情去怀疑你母后了,这难道不能证明她的清白?”
我哼哼哧哧了半晌,最后决定保持沉默。在皇父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容易出错,我不是敏彦皇妹,没办法像她一样事事较真。
然而我的确太小,想不到更多的。不过在人生的道路上,谁没有疑惑过?皇父未免有些过分,他竟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的亲生儿子诶!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
谁知皇父下一句话就直接命令道:“三天内随便找个借口赶走你那不知好歹的乳娘。”
我不明所以,却不敢违抗皇父的意念,于是遵从了他的命令,在痛苦了几个晚上后,第三天下午才赠给乳母几套干净衣服、几件值钱的首饰,恋恋不舍地将她送出了皇宫。
记得我就傻傻地站在宫门边,看着她一步一回头,好似很不甘心离开这座代表着“禁锢”的皇宫。
——当时我还天真地认为她不舍得离开只是因为放不下我。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乳母的养育之恩。
她的精心照料让没有亲娘疼爱的我也体会到了属于母亲的温暖。母妃去世早,母后的关怀本就有限,却又被分成了五份,除了我们四个孩子,皇父也霸去了不少。
在我的记忆里,乳母芊娘是照顾我最多的人。
其实我心底是无法接受的。
只为皇父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我就必须得把我视如亲人的乳母赶走。就因为她稍稍说了些不利于母后的话吗?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我沮丧地耷拉了脑袋,默默地抹抹眼泪,一脚踩过一脚地往回走。
一忘了看路,就容易撞人。我一不留神便栽进了迎面走过来的男子身上,险些摔倒。被扶住了胳膊后,我得空抬头,发现被我一头撞上的人个子很高,我的脑袋才到他的手肘。
这人挺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可能是见我一脸疑惑的样子,他笑了一下,放开了我,说道:“如意殿下,走路要小心啊。”这声音很是悦耳,就像我曾经在容太傅那里听到过的琴音一样淙淙泠泠。
从他的话中我觉察到他应该是认识我的。
于是我定了定神,摆出多年训练出的皇子架势。谁知我脊梁还没完全挺起来,就先想起自己的红眼圈。因怕被人笑话,我只能胡乱地点了下头,别扭得连嗓音都走样了:“嗯,知道了。”
对方迟疑了片刻。
而我至今都没弄清他为什么迟疑,又是怎么认定我可以习得变音术。
就听他接下来拉了我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如意殿下是吧?正好我这里有个好玩的技巧想传授于你,有没有兴趣学学?”
我惊讶了。倒不是惊讶这个陌生人说出了这种奇奇怪怪的话,而是惊讶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居然与刚才完全不同了。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
“你会口技?”
“不不不。”这名男子微笑,弯腰直视着我的眼睛,然后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这可不仅仅是口技哟!嗯,也许我们该称之为‘变音术’。”这次,他又变了一种嗓音。
“……”
我一头雾水,但却没说什么。
年轻男子哈哈地笑着直起了身,拍拍我的脑袋,又捏捏我的脸颊——这本来是母后才会干的事情,可他竟像早已这么做过无数次似的顺手。
我皱眉,挥开他的胳膊,认真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大胆,我贵为皇子,岂是你能随便触碰的吗?”
这人来历不明形迹可疑,如果是大臣或宫人,那他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以下犯上,见了我也不行礼问安。
或许是我戒备的目光太过明显,这人反倒眼露趣味,再次拍了拍我的头,“小如意,你现在还没长大呢,不过我听得出来,你的声音挺特别。不妨考虑考虑姨母的意见吧!”
说完,他就迈着悠闲无比的步子慢慢走远了。
我僵立原地。
……这个人是姨母?!那她究竟是哪一位姨母?
急匆匆地赶到了景泰殿,正见尚忧姑姑在收拾桌上的点心和茶杯。
我朝四周瞧了瞧,却没见母后那挺着大肚子的身影。
“母后呢?你又在忙什么?”
尚忧姑姑道:“啊,原来是如意殿下。叶姑娘刚走,娘娘在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说是点心吃多了,下午又没动弹,有些积食……”
真的是苏叶姨母,和我猜的一样。
不过,竟乔装成男子跑到宫里,难道就不怕皇父疑心母后红杏出墙吗?
还是说,她故意的?
我求解无果,只得就此作罢。
不久后,我开始按照姨母所教的方法练习她所说的那个“变音术”。因为我住得比较偏僻,反方便了姨母自如往来。
打这时起,我才真正了解到我这位平白摊上的姨母有多厉害。
我师从姨母学习变音术的事情估计没人知道。但是我疑心我那位没有血缘的舅父大体知情,只是他懒得告诉别人罢了。
又过了两三年。
正当我为自己修习变音术小有成就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皇父那边却派了一群伴读,两个跟在敏彦那里,一个分到了我这里。
笨手笨脚的伴读给我带来了无数麻烦。每次不是打坏砚台就是泼了墨汁,连个最简单的念书他都能咬到嘴巴。我发誓我从未见过这么愚笨的家伙,据说他这是害怕。
害怕什么?难不成我还会拿刀砍了他?
终于,在他第一百次哆哆嗦嗦地站在我身边拖累得我也被太傅训斥了一顿后,我爆发了。我把他直接踢到后面的座位上,让他老老实实地自己学自己的,别再来打扰我。
我不知道敏彦的伴读是不是一样让她烦心。但母后说过,谁都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总会有来接替的人。既然孙歆和温颜接替了我,那我也自然会去接替别人。
我看看孙歆又看看温颜,决定暂时观察一段时间,先不急着向敏彦推荐哪一个。毕竟我的推荐也未必管用,能不能入了我这个挑剔皇妹的法眼,还要看他们的个人努力。
在皇宫里养大的孩子,从小生活就很枯燥。拿我来说,小小年纪便进了泮宫开始读书习字,随后要跟着武师父练武,等再长大了点儿,又得在太傅的监督下接触为臣之道,学会如何辅佐将来登基称帝的敏彦。
枯燥的人生让我没功夫去探究臣子的家人,我只需记住他们的家人有何特点,尤其是缺点。然后我就能利用他们的缺点,制造机会。所以我对孙歆和温颜这两个人并不十分了解,仅仅局限于知道他们的身世和家族,以及背后的势力。
我最初也认为孙歆会胜过温颜的。不管从哪方面分析,孙歆都好过温颜太多太多了,然而他并没有抓住敏彦,归其原因,恐怕他就输在他的性格,还有就是他的顽固。
我敢再次发誓,我也从没见过像他这么顽固的人,明明就有些喜欢敏彦的,而且他占据着皇父的认可、家族的优势、自身的斐然,可他偏偏固执地认定他不适合躲在女人的背后。
在他看来,是男人就该闯一番属于自己的成就。一辈子缩在后宫,吃饱了饭就去管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太不像话了。
所以,他败在温颜手上。
敏彦及笄后便被皇父使唤着到处奔波。一开始我还和她并肩作战,但后来我渐渐发现了我们兄妹二人的差别。
敏彦喜欢甚至是享受着在宫外为百姓分忧解难的过程,虽然她也擅统驭大局,可她同时承认,她讨厌在登基称帝前就把自己的精力全浪费在勾心斗角上。而我则更愿意待在一方小天地里琢磨着国库是否充盈、朝臣是否忠心。
安妍皇妹为此还笑话我闭门造车。
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将这样安稳平顺地度过。
无奈,天意弄人,我还是知道了那件我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如意番外下
有时候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就发现我和敏彦不愧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我们在各自的十七岁栽了跟头。
敏彦在十七岁的前一年遭了水灾,差点把命玩掉,还落下了怎么都治不好的病根,结果导致她十七岁这年大病一场,铁打似的身子也被拖垮了。
而我十七岁则遭了当头棒喝,差点出家为僧。
哈哈,言重言重。其实我并没有出家的意思,只是一时没太想开,脑海中曾经冒出过那么一点点的冲动而已。
这件事的开端出人意料的简单,简单到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当时的情况是,孙歆在皇祖母那边不大不小地折腾了一番,我听到了消息,想过去瞧热闹。谁知刚走到半路,正看见孙歆匆匆忙忙地往景泰殿钻。我琢磨着他可能是觉得只对皇祖母诉苦还不够,非得找母后评评理才能消心头之怨。
所以我尾随着他,抱着看好戏的想法,进了景泰殿。
一不注意,我就把人跟丢了。我也不慌,料定了孙歆没胆子直接找上皇父,因此就半蹲在外面呆了一会儿,等确定过附近安全后,这才猫腰前进,准备找个藏身的地方。
藏身处还没找好,就听我路过的某间屋子里传来了几段争论,其中有个声音很耳熟。
那冷静而略带上扬的腔调再熟悉不过了,这声音的主人明显就是皇父。
有啥内情?
怎么都克制不住的好奇再一次占据了上风。我偷笑起来,屏息凝神,趴在窗户下,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皇兄,就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求朕没用。”
“那臣弟就去求皇嫂!”
“你求她更没用。而且,你有那个脸去求她吗?”
“皇兄你!好吧,其实我们都知他的身份,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臣弟没有儿子,他又不是储君,过继于我,难道还不行吗?”
“虽说皇室子嗣稀少,可这过继尚无先例,朕不能这么做。行了,别妄想去求你皇嫂了,她不会同意的。”
“皇嫂绝对会同意!谁愿意让一个外人待在身边?”
“随便你怎么说。但朕认为朕比你这个‘外人’更了解自己的妻子。”
“皇兄这是要逼我把事情全都挑明吗?我、我仅仅是想要个能继承封号的人啊!”
“不必继承你的封号,那孩子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封号。这不劳你操心,朕自是有数。”
…………
因为看不清屋里的情况,我只能凭声音和谈话内容辨认哪句是皇父说的,哪句是另一个人说的。
单“皇兄”二字就能得知,这位显然是我三位嫡亲皇叔中的一个。
如果我没记错,身负重任的二皇叔目前还在外地,没那时间更没那闲情跟皇父争论;小皇叔才三十冒头,从性格和年纪上讲,他的声音绝不该有苍老的感觉,加上小皇叔特别敬畏皇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