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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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一路与陛下同行,和陛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张嫣垂眸,羞赧道,“陛下一直待我很好。太后不必忧心地。”
她哪里是急那个。吕后叹息,她那个迂腐儿子,哪里能真的做出待阿嫣不好的事情?她睇望着近在咫尺的阿嫣,她身形又比去年高挑了一些,脸颊如雪,曲线玲珑,虽然还是小了一些,但勉强一点,亦能承欢了。
皇帝将身边的人管制的口风极紧,她只知晓在今年冬日后,刘盈会留宿在张嫣的椒房殿。但寝殿中的密事,她亦不能肯定。
你们,可曾欢好?
吕后张了张嘴,很想直接问出口。然而知晓张嫣素来面薄,若是内中又有隐情,自己这么相询,不免又伤了她的心。遽然想起,听人说过,处女有眉心相连,双唇桃粉,耳际茸毛较厚,后颈侧际偏下之征。于是仔细打量,见张嫣执壶嫣然而笑,眉色如烟,双唇色泽嫣红,后颈侧际亦齐耳,一时竟也吃不准,到底她与刘盈究竟到了哪一步。
“太后,”张嫣饮了酒,面上就有些红晕,倚在她怀中,笑道,“反正陛下今日也不会去我那儿,不如,我便在长乐宫留宿吧?”
一时间吕雉便心软,拍了拍她地手,道,“好。咱们便像小时候一样,好好说一夜话。”
未央宫高门殿
丁酩已经陪着皇帝歇下,忽听得殿外有人隐约说话之声,怕惊醒了刘盈,招过惠芸,轻声吩咐道,“去看看哪个人这么大胆,明知道陛下在我这儿,还敢在这儿喧哗。”
“娘娘,”惠芸入殿,皱眉回禀道,“是清凉殿地人,说王夫人忽然病了,欲请陛下过去看看。”
丁酩愣了愣,道,“王珑是欺负我好性子了?生病了就去请太医,闹到我这来算什么?跟她的人回去说,陛下今日劳累地很。已经歇下了。”
惠芸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殿外便安静了。
丁酩睡了半宿,忽又听到有宦使清朗地叩问之声,睁眼看床前更漏,已是过了子时。不由恼道。“王珑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
惠芸提灯出来,见这次前来的竟是清凉殿王夫人身边的贴身宦官史方。知道王夫人这回是下定决心要请陛下过去了,心中不悦到极处。板脸问道,“史公公,你这是……?”
史方胖胖的面上笑的慈祥,揖道,“烦请女官进去通报一声。奴婢是来向陛下道喜地。”
这般动静,终究是惊醒了刘盈,起身道,“外头这是怎么了?”声音尚有些含糊。
丁酩穿着中衣坐在床沿,笑道,“听说是王姐姐夜里身子不舒服。想请陛下过去看看,我见陛下疲累,正睡地好,不忍心唤。本打算等明晨再告诉陛下的。”
不同于王珑地明艳张扬。她素来以贤惠名未央宫,此时也不肯让刘盈看出她心中的不悦来。
刘盈倒没有想太多。只因从前王珑从未敢做在半夜其他妃嫔处打扰自己休息地事,便当她真是重病难起,披了衣裳出来,问道,“可去太医院唤了太医?王夫人的身子到底如何?”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史方笑容满面的跪拜,娓娓道,“陛下出巡这段日子,王八子经常茶饭不香,夜间亦无法安睡。本只当是思念陛下所致,并未多想。今天夜中,忽得呕吐不止,这才请太医来诊,太医说,八子已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哦?”刘盈怔了怔,面上亦作出欢喜之色来。
皇帝如今已经二十有二,膝下犹空虚。先太子妇母子俱亡后,又为父守孝三年,子嗣之上,便耽搁了下来,到惠帝五年,子嗣犹稀少。后宫有妃嫔有孕,无论怎么说,都算是喜事。
“只是,”史方悄悄的望了望皇帝地脸色,这才道,“太医虽开了安胎药,王娘娘还是有些不适。”
“朕过去看看吧。”刘盈说完,忽得又想起这般未免伤丁酩的心,便回过头,歉意道,“待过些日子,朕再过来看你。”
丁酩强做出一脸欢欣笑意,“王姐姐怀得帝裔,这是天大的好事。陛下快点过去吧。我”她咬碎一口银牙,“不要紧的。”
刘盈握了她的手,便匆匆出来。她站在原处,瞧着皇帝乘舆匆匆走了,方阴沉下来,道,“难怪她敢那么嚣张,原来是仗着有了身子。但早不张扬晚不张扬,偏在陛下歇宿在我的高门殿的时候张扬出来。王珑,你未免欺人太甚。”
清凉殿中,王珑卧于榻上,抚腹小心翼翼,面上却掩不住喜气洋洋。
刘盈抚慰了她一番,吩咐道,“长骝,你遣人到长乐宫,向太后报喜。”
“陛下。”韩长骝连忙劝道,“你也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太后怕早就安寝了。虽然八子有孕为喜,但也不好为此就扰了太后不是?”
“是。”刘盈这才清醒过来,叹道,“朕一时欢喜,竟忘了时辰。”
第二日,张嫣在长乐宫醒来,梳洗过后出殿,忽听得堂中吕太后扬声道,“哦?这么说,王八子她是真有孕了?”
“是。”中黄门应答的声音谦卑而又谄媚。
“哐当”一声,张嫣手中的书落到地上。
“皇后娘娘。”宫人连忙上来来扶。
“无事。”张嫣笑道,弯腰将书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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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四四:嫡庶
“阿嫣,”殿中,吕后听到了动静,言笑宴宴问道,“昨晚睡的可好?”
“多谢太后关心。我|看。()”张嫣轻巧的走过来,笑盈盈道,“长乐宫富丽繁华,又是我幼时住惯的地方,怎会睡的不好?”面上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这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个早晨罢了。
“嗯。”吕后便点点头道,“王八子身怀帝裔,这的确是喜事。”回头吩咐身边宦侍,“张泽,你去命人备下我和皇后娘娘的赏赐,送到清凉殿。”
长乐宦令张泽恭声应了一声诺。
“阿嫣,”吕后和煦笑道,“饿了吧。陪我一同用早膳吧。”
长乐宫人早便熟知张皇后的口味,为她备下的是她平日最爱的鸡丝白羹。张嫣捧羹啜食,颇觉平日里鲜美的膳食如今竟食不知味。吕后瞧她良久,忽的叹了一声,“若不开心,就说出来。你当阿婆这儿是什么旁的地方,用的着你这般遮掩?”
张嫣眼圈就红了,哐当一声的放下手中漆杓,自暴自弃嘟囔道,“那是舅舅的喜事,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又能怎么办?”
做欢喜色,真心恭贺刘盈,她做不到。但要让她因此对付王珑腹中无辜的胎儿,她同样,也做不到。
吕后左右瞧瞧,待殿中众人解意退下,才道,“阿嫣,来,到本宫身边坐下。”
她摸着张嫣的丝,笑道,“这才像我吕雉的外孙么。心中有恼,便明明白白说出来。如果明明心里恼地很,面上还要装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强颜欢笑,就算做了一辈子皇后。得了半箩筐贤名。又有什么意思?”
张嫣噘唇道,“可是进宫之前。阿母教诲我说,做皇后要大度。不能够对陛下宠幸其他妃嫔而心怀嫉妒。”
虽然,她在心里偷偷画了个圈圈,她从来没有在心里认可听从过这些话。
吕后啐道,“别听你阿母的。”天光从长乐宫的门户中照进来,照在她森然的面容之上。有些明暗不定。“她都被那些个酸儒教傻了。若不是她是长公主之尊,有我和皇帝给她撑腰。这些年,你父张敖又地确尊重于她,只怕早就被啃地连骨头都不剩了。”
她的目光微微一转,肃然中竟显出一分凄凉来,“阿嫣,你却不同。哀家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在这座未央宫中,你要想好好地活下去。就要学会自己去打拼。椒房殿不是你的终点。哀家寄望有一天,你能够接替我。成为这座长乐宫地主人。”
那个清明的早晨,张嫣便被接踵而至的悲伤所打动,垂眸轻轻道,“我才不想要这长乐宫。我只想,好好的和舅舅在未央宫中相守。”
吕后听清了她的嘟哝,不免唾弃她地痴心。然而心中却掩不住欢喜,当初,她亲手撮合了儿子和外孙女的婚姻,自然也希望他们能和美。
作为过来的女子,她其实不屑于张嫣的痴善。
但是,作为刘盈的母亲,阿嫣这般恋慕刘盈,她到底与有荣焉。拍了拍张嫣的手,殷殷道,“哀家已经替你想过了。你纵是皇后之尊,膝下若无嫡子伴身,他日依旧是局面难支。此番王珑有孕,于你,也是一个契机。”
张嫣默然无语。
“哀家倒要看看,”吕后抿了抿唇,抬头,森然道,“她有福气生皇子,可有福气享皇子的福。孕育事本看天意,一时也急不得。待那王氏产子后,本宫做主,将她的皇子托在你膝下抚养,虽非亲生,倒也可解一时之急。”
她一字字说的森冷,张嫣听地悚然。吕后此策,对王珑而言,自然是冷血至极,但对自己却真是一片拳拳爱心。她虽自忖心正,但也做不到为了一个外人而不领吕后地情。
“多谢太后好意,但我用不着。”
她不顾吕后遽然不悦的脸色,倨傲地抬起头来,“我张嫣若要养孩子,便要养自己的亲生骨肉。给别人养孩子,不仅自己心里疙瘩,长大后,若那孩子知道他的身世,又会怎么看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要做。”
“说的轻巧,”吕后冷笑,“阿嫣,你至今尚未与陛下圆房吧?这嫡皇子何年何月才能出世?若是遥遥无期,而中有变故,你岂非追悔莫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血淋淋的剖开伤口,张嫣倔的将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苍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信舅舅舍得让我落到那么不堪的境地。太后,”她放缓了声音,柔声道,“来日尚方长。陛下和我,都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你又何必那么着急?”
“我亦不想着急。”吕后目光明亮,道,“而是,阿嫣,你身后站着吕张二氏,他们需要一个稳妥交待。”
张嫣咬牙道,“三年。若是三年以内,我不能让舅舅心甘情愿与我圆房。我便如太后意,领养皇子。”
“好。”吕后拊掌,道,“你既如此说,哀家便再等你三年。”
她逼到了一个答案,便不再咄咄逼人,重放柔了声音,问道,“阿嫣,你可想好了?”
张嫣点头道,“是。”
吕后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声音沉静,“我本来想给王珑母子留一条活路。阿嫣,你若没有这慈悲心,那就不要怨本宫狠心了。”
张嫣沉默了一会儿,许久后,轻轻道,“太后的打算,与阿嫣无干。阿嫣不打扰太后休息,先回未央宫了。”
长乐女官苏摩亲自送张嫣上了凤辇后,回到长信殿。神色之间略显迟疑。
“怎么?”吕后瞧见她,微微一笑,“阿摩,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好避忌的?”
苏摩揖拜吕后。轻声道。“是,太后。我只是想不明白。张皇后固然亲近,但王美人腹中的孩子到底亦是太后你地亲孙儿。你真的要……”
吕后低低的笑起来,“阿摩。”
她低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以后若是阿嫣产下了皇子,哀家定然待他如珠宝。但是。王珑,”她蔑然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产下皇子么?”
“这个孩子已有二月有余,定是在皇帝出巡沛郡之前便有了的。这些日子,她王珑伺候在长乐宫,可曾露出半点行迹?”
“不曾。”吕后摇摇头道,“这样地女子,要我相信她素行张扬。毫无心机计算。不能。她不同于之前……,好歹是良家子。亦有个八子名位。若产下皇子,可会觊觎帝位?我受了半辈子与戚懿相争之苦。不要满华地孩子也如此。”
“所以,”她淡淡道,“我会在一切生之前,亲手将隐患给除掉。”
孙子。
她不需要那么多孙子。吕雉的面容一刹间有一些迷茫,她忽然回忆起那一年,楚营地军士将她送还到汉军。她将伤痕累累的手藏在身后,满怀欢喜与忐忑。
然后,“哎哟。”她抬头,看到一身湖水绿锦衣地戚懿牵着刘邦的手,走进大帐。
“这位就是姐姐了?”戚懿嫣然笑道,扬起年轻而有秣艳的容颜,她的腰如折柳,她的指如春葱,声如莺啼,眼如秋波。
凭什么?
凭什么我在楚营担惊受怕地时候,你在汉军安定的营帐中蛊惑我的丈夫?我的一双子女在逃跑的途中被他们狠心的父亲推下飞驰的马车,而你的如意受尽他的娇宠?
男人啊。都是那样地东西么?忘恩负义,永远只看地见那些狐媚的妾侍,而看不见那个在家中苦苦守候地正妻。
吕雉的心胸急喘,在戚懿已经死去四年有余的时候。她现,戚懿带给她的阴影,还是没有消散。
“来人。”吕雉霍的起身,扬声吩咐道,“宣长乐詹事申食其入宫。”